追著我跑出來的那個人,不是那個被我深深愛著,想著要從自己的生活中剜下他,我就會痛不欲生的張競馳,而是那個我不會愛也不會跟他有任何故事的徐誌勇。


    他作勢想要將我擁入懷裏,可是我就像一個瘋子一樣掙紮著吼:“你別碰我!”


    對於我瘋子一般的叫嚷怒吼,徐誌勇似乎充耳不聞,他固執而強勢地將我全數擁入懷裏,在這樣的大雨淋漓中,他說:“李橙,跟張競馳離婚吧,你跟他離婚,我娶你。”


    可是我已經不再需要承諾,我也不再需要依靠,我現在最需要的是找一個無人的角落肆意奔騰我的眼淚,等我為這可悲的一切哭夠了,我還要站起來,我還能站起來,我相信隻要我離開了深圳這個是非之地,隻要我離開了這一切讓我不斷在幸福和不幸中交替的漩渦,我必定得看到不一樣的太陽。


    我早就該明白了啊。


    我痛過了一次,我早就該明白。


    可是為什麽我非要再一次陷入泥潭,才能明白最簡單而又最難現實的生活道理。


    依然是故技重施,我努力將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手上,我狠狠地將用了很大力氣禁錮著我的徐誌勇無情地頂開,我急急後退了一步,我努力讓自己別因為這深夜裏麵冰冷的雨而瑟瑟發抖,我望著徐誌勇,在昏暗的路燈下,他的臉模糊成一片,我說:“徐誌勇,就算我跟張競馳離了婚,我也不會跟你有任何後續,永遠不會。你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了,一秒也不要。因為我永遠不可能跟你有任何發展。”


    迴望我,徐誌勇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沉悶,他說:“人生很短,但是又很長,你現在怎麽能那麽肯定,能把以後的事都給說了呢?張競馳無法給到你的東西,我都可以給你。他可以給你的東西,我能比他給的更好。我相信,我可以比他更好。他沒有什麽了不起的,他就是出生比我好,他就是比我多這麽一項優勢。不過這些,已經不再是他的優勢了,徐家也不再是他的靠山,他隻會一條路走到黑,他也不可能給到你幸福,但是我可以。他不是我的對手,他隻會成為我的手下敗將,他配不上你。”


    徐誌勇的話越到最後,我越聽到了一絲憤恨的味道。


    他果然是憎恨張競馳,憎恨到了骨子裏麵。


    就好像張競馳不爽他,不爽到了骨子裏麵一樣。


    我伸手鋝了一下從頭頂上不斷滑落的雨水,我又是木然地後退了兩步靠在旁邊的一棵樹幹上,我有些木然地說:“我需要的東西,你永遠給不了。我以為我們早就把話個說清楚了。”


    急急地上前幾步,雙手扶著我的胳膊,徐誌勇盯著我看:“李橙,除了在部隊那一次,我很多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我很久沒有這樣非一個人不可的感覺了,我很久沒有想要把一個人據為己有守在身邊的感覺了,你跟張競馳之間已經不可能了,你需要新的生活,我可以給你新的生活。張競馳他有什麽好,他不就是比我多遇到了你幾年嗎!他就是搶占了一個先機而已,其實你跟我徐誌勇才是最適合的,我們一直都很聊得來的不是嗎!隻要你給我一個機會,你就會發現我對你是真的。”


    我狠狠地把他的手摘下來,依然是毫無情緒地說:“我不喜歡你觸碰我。”


    徐誌勇的手被我甩開了之後,他的手懸在那裏好一陣,他才說:“對於不喜歡的人,你總是那麽殘忍嗎?不管那個人為了你做了什麽,你都不會有半點的觸動嗎?“


    如果到了徐誌勇那天晚上能那麽恰如其分地出現帶我走,今天又出現在我家門口,故意挑釁張競馳,又這樣熱心到不得了帶我去圍堵張競馳和高琳,我還沒能猜到這其中不是巧合,而有大部分的有意為之,那我的腦子真是進水了。


    我忽然笑了。


    我盯著徐誌勇,輕笑了一聲說:“徐誌勇,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了我做了什麽嗎?”


    雨勢還是沒有變小,但是我總算是看到了徐誌勇的臉上帶著閃爍,他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他說:“你不是想讓高琳在箱包行業沒有立足之地嗎?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就幫你做了。”


    果然,在暗地裏麵把高琳因為貪汙而被開除的消息放出去的人,是他。


    那麽,我可以認為,這一段時間所有困惑著的,我揪不住幕後黑手的那些事,也是他做的?


    反正話都說開了,我也沒打算跟徐誌勇做親戚,那就至少討個明白吧。


    努力梳理了一下思路,我死死盯著徐誌勇問:“你不僅僅是做了這麽一件事吧?你還跟蹤張競馳,在東湖公園那邊偷拍他,然後用陌生手機號碼發給我吧?不僅如此,用小號冒充什麽發富的潛在客戶加我qq,然後在我的好朋友車禍進院的時候,給我發張競馳和徐老頭的對話,還有今晚給我發張競馳跟高琳在海南度假的照片,包括我出事那晚張競馳和高琳見麵的照片的,做這些事的人,都是你在背後操控著的吧?你其實早就知道張競馳今晚過來見的那個人是高琳,就算我今晚不主動跑過來跟著他過來,你也會想辦法讓我跟過來,是不是?”


    像放鞭炮那般將一股腦的話說出來,我想想徐誌勇說什麽知道我想讓高琳在箱包行業內沒有立足之地,他還能那麽快地知道高琳被開除掉,再迴想小薇對我若有若無的提醒,我又加了一句:“小薇是你安插在博聯的對吧?那些所謂小薇她自己收集的高琳的犯罪證據,也是你借她的手,給我的手上的對吧?徐誌勇,你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盤棋。”


    在我一連串的發問裏麵,徐誌勇始終抿著嘴看著我,不斷地沉默。


    我想,大概我說的,就是答案吧。


    我冷笑了一聲,離開了靠著的樹幹,我徑直往前走了。


    徐誌勇在後麵提高聲音說:“不管我做了什麽,不是我徐誌勇拿著槍逼著張競馳陪高琳去海南度假的,也不是我逼著他在你發生意外的那一晚去見高琳跟高琳卿卿我我的,今晚他要出來跟高琳開房,更不是我徐誌勇拿著菜刀抵著他的脖子,讓他非去不可的!你不能因為你的男人背叛了你,你就把所有的怒火撒在我的身上,覺得全是我害的!”


    我沒有應徐誌勇的話,繼續往前走。


    他又跑上來,作勢想要拉住我的手,我一個猛然地躲開,我惡狠狠地說:“你最好不要再拿你的手來碰我!”


    徐誌勇呆立在原地。


    他過了好一陣才緩緩地說:“如果我是虛情假意的,我根本不需要把揣了很多年的子彈頭送給你。”


    我微微僵了一下,但還是繼續走了。


    走到對麵的公交站台,我冒著雨站在那裏攔的士,好不容易來了一輛,我渾身濕漉漉地爬上去,那個司機迴過頭來,他原本像是要很嫌棄地攆我下車吧,可是我木然地看了他一眼說:“會展中心,星河國際。”


    他沒動,我繼續木然地看著他。


    他怔了一下,很快扭過頭去乖乖地開車了。


    車到了星河國際的門口,我胡亂地從口袋裏麵將那一抓錢掏出去全部遞給他,然後下車,連車門也不關,就這樣失魂落魄地走了。


    沒坐電梯,我不知道是失心瘋還是失心瘋,總之我神使鬼差地朝著樓梯口那邊走去了,我每走一步,很多記憶就會複蘇,我想起那一次張競馳執拗要抱著我爬樓梯,那時候我們多幸福啊。


    而現在我形單影隻,那昏暗的燈光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長。


    我怎麽也無法相信,那個曾經給我那麽多甜蜜幻像的男人,就這樣把我的心掐碎,變成層層白灰。


    迴到家裏,我像是沒事人一樣換了一身幹爽的衣服,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我不想留下一點自己的痕跡,我收拾得很仔細,我甚至把那一台已經落了灰的電腦拆好裝好,再把那個已經老掉牙的打印機也找了個小箱子裝了起來,拿膠帶封好。


    在我正往行李箱裏麵疊衣服的時候,張競馳迴來了。


    我沒看他,依然忙我自己的。


    張競馳忽然蹲下來作勢想按住我的手,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的手懸在那裏,最終沒落下來。


    僵持了一陣,張競馳把頭埋下去,他的聲音很輕很輕:“橙子,你要離開我嗎?”


    我抬起頭來看著他,我淡淡地反問:“你覺得呢?”


    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張競馳無限疲憊地說:“我和高琳,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低著頭,我將目光的焦點隻能落在他的額頭上,我輕笑了一聲說:“你覺得我想成哪樣了?”


    他沉默。


    我還保持著笑容,可已經滿是苦澀:“你前幾天不是出差吧,是跟高琳去了海南對吧。還有,我被你外公灌藥的那一晚,你跟高琳在一起對吧。她的手放在你的手上麵,持續了好幾分鍾呢,你不是說不喜歡別的女人觸碰你嗎,高琳對於你來說應該不是別的女人吧。你讓我停止對付她,不僅僅是念舊情吧,是別有原因吧。還有幾個小時之前,我跑了之後,你和高琳很有很多話要說,才沒有跑出來追我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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