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口茶,總算情緒緩和了一些的沈氏,就見她擺擺手,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之色的說道:


    “想當年,你舅舅沈安,原是在帝都任刑部侍郎,後升任二品閩浙總督調離帝都的。我和你舅舅,父母雙亡的早,年輕時就是相依為命長大,所以他調任先行,母親我則是在家丁護院的陪同下,晚上半個月,和你舅媽將家安置妥當,啟程也趕赴的閩浙。”


    “可是哪成想,在半路上我們遇到了山匪,護院幾十人無一生還,那滿地都是屍體鮮血的一幕,就是現在迴想起來,為娘的腦海裏都是曆曆在目,永生無法忘記。你舅媽當時身懷三個月的身孕,與我被拖下馬車,正陷入無助之際,卻不料代天子巡查地方,政務結束返迴帝都路上的侯爺,恰巧在當時路過。”


    雖說如今的周笑笑,承載了蘇含笑的所有記憶。


    但這段過往,沈氏顯然深埋心底,就連蘇含笑這唯一的女兒都不知道。


    因此也沒想到,鎮國侯對沈氏,竟然還有這英雄救美的一段緣分,周笑笑吃驚的眼睛都瞪大了,更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道:


    “真沒想到,我那絕情刻薄的爹,竟然還救過母親你的性命。難怪憑母親當年,閩浙總督親妹妹的身份,就算我那父親是鎮國侯,你給他做續弦也算是委屈了。想來這其中,也有母親想要報恩的心思在裏麵吧。”


    沈氏聞言,不禁無聲的苦澀一笑,點點頭說道:


    “是啊,誰能想到,現在對我厭棄至此的昔日夫婿,竟然還是我沈靜辛的救命恩人。其實當初與你父親初識那會,他並非如現在這般橫眉冷對,反倒是個俊逸儒雅,彬彬有禮之人。一見之下誤終生,後來再得知他早就娶妻生子後,為娘也年少倔強過,甚至告訴你舅舅,我甘願給他做妾,這輩子非侯爺,我絕不下嫁旁人。”


    “你舅舅心疼我,哪怕寧願叫我恨他這個唯一的親哥哥,也將我關在閨閣內,不許我出來,更不許我在給侯爺寫一封書信。為了叫他同意我的決定,母親絕食過,自盡過,因為當時我真的就以為,再多的困苦阻撓,都是我與侯爺之間的考驗,為了和他在一起,就算做出再大的犧牲,豁出這條命隻要是為你父親而死的,那我這輩子就不算白活一場了。”


    如沈氏這般,事事替人著想,什麽都不爭不求的人,她能以絕食自盡,去做抗衡,也要堅持自己的心意,周笑笑也知道,對方如此做實在太傻了,但是沈氏的這片真情實意,也的的確確叫聽者都為之動容。


    “那後來呢,母親如願了對嗎,你當初為了父親連命都能豁的出去,那女兒若沒猜錯,父親對你也是情根深種吧,否則你如何有動力和勇氣,做下這樣執拗到,近乎瘋狂的舉動呢。”


    “若非是娘你親口對我說,女兒是萬萬不敢相信,您這般嫻靜性子的人,竟然年少也有輕狂的歲月。可後來為何父親對你,卻相看生厭,甚至連祖母都對你厭惡至此了。”


    想起往事,已經是潸然淚下的沈氏,麵對周笑笑的詢問,她將眼淚擦了擦後,就哽咽間露出自責之色的繼續說道:


    “你父親危難時刻,救我一命,抱我上馬,一路疾馳送我去就醫診治外傷,彼此確實種下了情緣。可當時年輕無知,我的這場任性胡鬧,雖說叫你舅舅也妥協了,告訴侯爺隻要許我平妻身份,和當時的侯府夫人不分大小,平起平坐,那他就成我這個妹妹的一片癡心。”


    “結果我這邊,雖說不計較妻妾身份,歡歡喜喜的準備嫁妝了。可是這話傳迴了鎮國侯府,當時身為正室的楚夫人,正身懷龍鳳胎,更因為這個消息動了胎氣。雖說早產,順利生下了你二哥蘇茂,大姐蘇清君,但楚夫人卻因為氣虛虧損,血崩難以止住,最終撒手人寰了。”


    周笑笑望著,哽咽強忍著眼淚,總算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算是說了個清楚的沈氏,此刻是再也忍不住這心裏,煎熬了她半輩子的愧疚感了,竟然掩麵失聲痛哭起來。


    如此造化弄人,還因為一片癡心,鬧出人命的這樁往事,究竟誰對誰錯,誰又該為此事負責,周笑笑聽過後心裏剩下的隻有一聲歎息,卻也不好妄加評判。


    這世家貴族,妻妾成群本就是常態,沈氏為情,為了報恩,隻求妾室身份,她在這事上所求的並不過分。


    而沈安愛護妹妹,不想她受委屈,執意為她爭取來平妻的身份,親情之下,這份對妹妹的守護,同樣也沒有錯。


    還有那身懷有孕的楚夫人,由始至終沈家沒有人,想要去針對她,算計走她的正室身份。


    但懷孕之人多憂思,為此竟然動了胎氣,早產血崩而亡,她是最終的受害者,自然更算不得有錯了。


    想到這裏,周笑笑不禁忙上前,將沈氏摟在了懷裏,輕聲安慰的說道:


    “母親你想哭那就哭吧,但是咱們娘倆可得約定好了,這次哭完,你就得將楚夫人身死一事,徹底的釋懷掉,不許再覺得此事是你造成的,而將愧疚積壓在心中。”


    “至於父親和祖母,要女兒說他們那就是遷怒,而且當年楚夫人身死,若他們真覺得你是罪魁禍首,為何還許你嫁入家門呢。具我所知父親都沒等他那位發妻三年大孝過去,就將母親娶迴了侯府對吧,什麽夫妻伉儷情深,要我說啊也抵不過父親對權勢的渴望。”


    沈氏一生善待旁人,從不做陰損勾當,所以楚夫人的死,對她的打擊很大,她總覺得自己欠了侯府一條人命。


    這也是為何,她下嫁進侯府,明明母家兄長位高權重,她卻對楚老夫人的苛待,忍氣吞聲,直至現在侯府對她的刻薄,沈氏也都一一忍下,更多的原因就是因為這份愧疚,她有一種贖罪的心態摻雜其中。


    但如今聽完周笑笑這番話,沈氏不禁也露出迷茫之色的抽泣道:


    “當年侯爺的意思是,因為已經和我沈家,將婚事談妥了。為表重視,這才連楚夫人死後三年重孝都未過去,便將我迎娶迴侯府做了續弦夫人。”


    “可笑笑你說的對啊,若侯爺還有老夫人,厭棄我已經到了憎惡的地步,憑借侯府的地位,加上侯爺的喪妻之痛,退了這樁婚也沒人挑的出半分毛病,那他們又為何要委曲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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