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是大梁的西部門戶,北依秦嶺,南接漢水,部分地區與南楚接壤,地勢由西北向東南傾斜,地形複雜多樣。西蜀位於西川腹地,與西戎國接壤,古道橫穿,關隘重重,西川的西蜀十二城自古以來乃兵家必爭之地,險峻的棲霞關則是西蜀阻斷外族進犯的天然屏障。


    洛慕沄很小就隨父親鎮守棲霞關,對西蜀甚至整個西川都十分熟悉。此次出使,他被任命和親史,負責說服西戎王嫁女聯姻;蕭墨曜被任命都禦史,負責隨行彈劾糾察。


    這次兩人攜手同行與去往東州時截然不同,他們都是代表大梁談判的使臣,除了秋楓和靈犀分別隨身護衛外,還帶著一支三十餘人的隨行使臣團,陣仗著實不小。


    他們一路從汴都出發,需先向北穿過隴西進入西川境內,再通過棲霞關,最終到達與西戎國接壤的西蜀十二城。


    解劍聊相送,邊城二月春。


    車馬舟車勞頓約十日,使臣團終於順利進入西川,周圍的景致瞬間與汴都完全不同。


    太陽高懸頭頂,天很低很藍,雲就像吐出的煙霧浮在空中,四野寂靜如入真空,清新的夾著草腥味的空氣稀薄而使人唿吸短促。


    礙於人多眼雜,蕭墨曜這路上可沒法黏著洛慕沄了,他們兩除了在驛站短暫停留休整外,幾乎馬不停蹄的趕往西蜀邊境。


    蕭墨曜坐車坐的屁股都要起火了,他在車內隔空對著洛慕沄,都快望眼欲穿了。


    終於到達西川漢城時,眾人早已疲憊不堪,蕭墨曜更是急不可耐的將洛慕沄迎下了車。


    他一邊指揮眾人前往客棧休整,一邊瞧著洛慕沄,樂嗬嗬地低聲道:“洛大人,終於到西川漢城了,這裏可是你的地盤,是不是帶本王好好領略一下西川的風土人情呐?”


    他的情緒似乎並沒有讓洛慕沄提起興致,反而從洛慕沄的神色中看出了明顯的忐忑不安。


    蕭墨曜一想,比起快樂,西川給洛慕沄帶去更多的是悲傷和痛苦。


    他立刻閉上了嘴,陪在洛慕沄身旁,眼看著洛慕沄眼眶發紅,神色一點點黯淡了下去。


    洛慕沄什麽話都沒說,眉目卻話盡了悲涼。


    蕭墨曜把一切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卻絲毫沒有展露出半點情緒。


    他故作輕鬆的主動安排好眾人,自己則趁機悄悄將洛慕沄安排到一處私密的包房內。


    一路上,蕭墨曜想洛慕沄已經想瘋了,但他遏製住了自己所有的衝動,以無限的溫柔照顧著洛慕沄。


    他點了一些西川當地最有名的菜點,將筷子、酒杯一樣樣擺到了洛慕沄的麵前。


    “這幾日舟車勞頓,咱們今天也來吃頓好的解解饞。我先點了幾樣這裏的招牌,洛大人看看還想吃什麽喝什麽,盡管開口。”


    洛慕沄瞧著蕭墨曜那刻意討好的樣子,溫柔的笑了笑,舉起筷子夾了一口菜。


    辣……


    西川的菜還是一如既往的辣。


    洛慕沄忙端起茶杯大口喝著茶,眉宇間愁雲繾綣,眼睛裏似有水光隱動。


    “阿珝,你沒事吧?”


    洛慕沄慌忙側過身用衣袖揩幹眼角的水漬,故意掩飾道:“沒事,許是很久沒吃辣,被辣出眼淚了!”


    蕭墨曜蹙眉微頓,神情凝重,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食物將洛慕沄喂飽喂好喂開心,好讓他忘記過去,少些煩惱和悲傷。


    他在盤子裏扒拉著,找到幾塊沒沾辣椒的肉放在了洛慕沄的碗裏。


    “這幾天眼看你整個人瘦了一圈,讓人好生心疼,你趕緊多吃些,若是不喜歡,我再叫廚子去了辣椒給你重新做!”說著蕭墨曜就準備喚過店小二。


    洛慕沄輕輕拉住他,搖了搖頭:“不用麻煩了,這樣就行,西川的廚子不比汴都,去了辣子就不會做菜了。”


    “那好吧……”蕭墨曜看著洛慕沄情緒低落,心疼得緊,隻好故意逗趣道,“這幾日坐車實在無趣,還是咱們一起去東州的時候好,同坐一輛車,有說有笑還有伴,時間也過得快。明日啟程時,要不我們還像過去一樣同車相擁而行,如何?”


    “不要!”洛慕沄決絕的搖搖頭,聲淡如水,“幸好沒在一輛車上,這一路上耳朵根還算清淨!”


    見洛慕沄總算願意搭腔開玩笑,蕭墨曜眉頭驟然展開,嘴角笑意蔓延。


    他一邊為洛慕沄斟著茶,一邊湊近柔聲細語道:“這話怎麽聽著像在埋怨本王沒有伺候好你呢?!洛大人,你可不知道,這一路上本王在那馬車裏有多麽的煎熬~~”


    洛慕沄瞥了他一眼,目光溫柔淡然:“當初若不跟來,郡王也不用吃這些苦頭了。”


    蕭墨曜的笑意染在了眉梢,低沉著嗓音道:“洛大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本王也跟定了。別說這次甩不掉本王,以後也可別想把我甩掉!”


    “倒是真想甩。”洛慕沄忍不住垂眸,好看的勾勾唇角,“但能甩得掉嗎嘛?!”


    見他終於展露笑靨,蕭墨曜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知道洛慕沄觸景傷懷。


    前往西蜀必會途經棲霞關,聽說洛辛川及他兒子屬下的屍骨也都埋在棲霞關的某處。


    蕭墨曜看著洛慕沄,輕聲道:“還有三天時間我們就可到達棲霞關。你看要不要半路停下來,我陪你去祭奠一下你的父兄戰友們……”


    洛慕沄抬眼望著蕭墨曜,眼神裏透出一股感激之色,但他思索了片刻後,終究還是抿了抿嘴淡淡道:“不用了……”


    蕭墨曜不解:“為什麽?”


    洛慕沄眉頭積攢的全是痛苦不堪的迴憶:“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眾人皆離去,唯留我一人。這些年我從來都沒有迴過西川,就是因為心頭有揮不去的恐懼和害怕。哪怕隻是想到西川的一切,我就會忍不住膽顫驚心、痛徹心扉,更別提麵對了……”


    蕭墨曜看著他,心頭不自覺傳來陣陣心疼,他輕輕拉過洛慕沄的雙手,試圖用體溫去溫暖掌心傳來的寒意。


    “阿珝,你要記住,這一切並不是你的錯!你一點錯都沒有!事情已過去十多年了,你終將麵對一切。我想,你的父兄戰友們一定也希望看看你現在過的好不好……”


    洛慕沄苦笑著,笑著笑著,眼角又紅了。


    “我六歲隨父兄一起來到西川,在這塊土地長大成人。十一歲時,我父親第一次帶我上戰場,那時,他送了我一匹馬、一把劍,還將洛影鈴製作成劍穗掛在了我的佩劍上。隴西之戰,我的劍在戰場上血戰廝殺,最後,竟然被生生的斷成了六截……”


    邊說,他抬起手臂,將手腕上戴著的鐲子展給蕭墨曜看。


    “……我留下了那帶血的斷劍碎片,熔成了一個鐲子,給它取名‘昭雪’;我在汴都那處宅子的樓閣,我給它取音‘莫忘’……這十年裏,‘莫忘昭雪’無時無刻不伴著我,我也發誓待沉冤得雪後,再迴來祭奠英魂。”


    原來莫望閣名字竟然是這樣的由來。這些都是洛慕沄心中的秘密,他本以為這一切這輩子隻會自己一個人知道,沒想現在,竟然不動聲色的將這秘密吐露給眼前人。


    洛慕沄望著蕭墨曜,伸手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臉,滿眼盡是憂傷,笑容酸楚至極:“七郎……兵戎相見,殘酷無情;權謀之爭,殺人無形。我真的好害怕,害怕會像過去一樣失去珍愛的一切……”


    蕭墨曜抓過他的手,忍不住一把將他拉在懷裏,手臂不自覺的緊了緊。


    他喉結滑動,緩了下心神,在洛慕沄額頭輕輕啄吻了幾下:


    “阿珝,你現在有我了,什麽都可以不用害怕。來都來了,我也想去看看他們,想看看你的父親兄長,想看看你的同袍戰友,還想親口告訴他們,他們的阿珝不再是西川的孤鴻,所有的心酸苦痛我會陪你一同背負!”


    洛慕沄眼眸微闊,睫毛微微顫動,他望著蕭墨曜的麵龐,那雙眼眸好像一團堅定熾烈的火焰,可以給他無窮無盡的能量和勇氣。


    他思量了許久,終於緊抿薄唇,點了點頭。


    仿佛有蕭墨曜在,自己真的可以變得再勇敢一點,可以正視內心所有的困惑與悲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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