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牢房中出來的時候,蕭墨曜想到,這個時間節點上,萬萬不可讓人傷害洛慕沄半分,於是他特地關照看守的獄卒,接下來不管是誰,都不準來探監。


    好巧不巧,沒過多久,就來探視的蕭璟庭被攔在了禦史台獄的大門之外。一聽是蕭墨曜的指令,蕭璟庭的火氣就開始直衝頭頂。


    他一把抓住獄卒的衣領,麵目猙獰道:“你可知本王是誰,竟有膽量擋本王的路!”


    獄卒縮頭縮腦支支吾吾道:“……禦史台的大人們吩咐了,說洛大人這案子事關重大……為了保護洛大人的安全,不能被人趁虛而入,這幾日不管是誰都不可以探監。”


    “本王是其他什麽人嗎?”蕭璟庭越聽越上火,一個巴掌拍過去,愣是把那獄卒打到了一邊。


    麵前可是二殿下,未來的儲君,那獄卒也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蕭璟庭兇神惡煞道:“洛慕沄是本王的人,本王探視自己人我看誰敢阻攔?”說著,便要直衝牢房。


    獄卒一把抱住蕭璟庭的大腿,捂著紅腫的臉,帶著哭腔道:“二殿下,請不要為難小的了,大人們吩咐,說陛下對此案十分關注,叫任何人不得探監,怕幹涉案件調查。您這要進去了,小的也沒好果子吃啊。”


    見蕭璟庭怒火中燒不顧一切,一旁的阮昭迅速上前拉住了他,撲通一聲跪倒在蕭璟庭麵前,苦苦哀求道:“殿下,目前這情況,不準探監自有原因,可能就是怕殿下因此案件受到牽連。若是洛大人在這裏,一定也會請殿下三思後行,不要忤逆聖意才好。”


    蕭璟庭側過臉陰惻惻的看了眼阮昭,一腳踹開了那獄卒,又撒氣似的一腳踹在阮昭身上,看著他向後踉蹌跌了幾步。


    話說迴來,阮昭說的也沒錯,若是漫塵在,他一定不會讓自己貿然行事。


    見蕭璟庭停住了腳步,阮昭忍著胸口的疼痛,立刻伏在地上勸誡道:“殿下,若您這是為了洛大人著想,不如先迴府等著消息。稍後小的派人了解一下獄中情形,給洛大人送個信,關照獄卒好生照顧。洛大人身經百戰,這點磨難他定能熬得過去的。”


    蕭璟庭雙手緊緊握著拳頭,他思量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氣,終於不情不願的低頭對著獄卒道:“獄中關押的洛慕沄大人是本王幕僚,要是他在獄中受到半點怠慢,本王就要你們拿命來補償,聽到了沒!”


    “是是是。”獄卒立刻跪地連連點頭哈腰,“小人們一定好生照料洛大人,不讓他受半點委屈。”


    待蕭璟庭走後,獄卒們紛紛抹著額頭的汗,這洛慕沄大人可真是不得了啊,一個是安盛郡王,現在又是一個二殿下,一個個把他當寶貝捧在掌心,知道的人是他被囚禁在此,不知道的人以為這是來著詔獄享福來的呢。


    ……


    洛慕沄的案子禦史台耽擱了幾天,終於到了開審的日子,他是聖上親派往東州的使臣,出了這樣子的事情,惠帝口諭要禦前親審。


    周遭的人為了這案子都操碎了心,唯獨洛慕沄卻好像事不關己似的淡定自若。


    時隔大半月,蕭璟庭終於在大殿上見到了洛慕沄,他那目光恨不得將洛慕沄的身影全部含在自己的眼睛裏。


    洛慕沄比出發前往東州時清瘦了不少,他穿著一席白色的囚服,那清風如柳般的身子叫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疼憐惜。


    幸好蕭墨曜提前關照獄卒好生照料,折騰了幾日下來,他的臉色除了有些蒼白,神色倒是一如往常的坦然。


    梁惠帝這些日子收到了不少關於洛慕沄的參本,大多是捕風捉影,也有蕭璟庭和蕭墨曜兩人這樣同時為他開脫的折子。


    一個參政知事竟讓兩位權貴同時如此器重,這倒讓惠帝有些意外。


    惠帝閱人無數,他知道洛慕沄身居高位,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但平日在朝中亦步亦趨穩妥低調。通敵叛國這等糊塗事,洛慕沄就算想要做,也不會做的這麽潦草,這或許本就是場子虛烏有的烏龍局。隻是,天子被架在局中,事情倒有些不好辦了。


    洛慕沄在在朝堂的時日也不短,對蕭璟庭的助益惠帝也都看在眼裏。從他的角度來看,蕭璟庭身邊多一個這樣的能人,比完全被邱氏裹挾要好得多。


    這場親審,惠帝十分重視,拖著病軀也要親臨審訊。


    惠帝高高在上,表情卻顯得親切大度:“岑樓,這個案件你來主審吧,朕旁聽即可。”


    禦史大夫岑樓趕忙上前:“遵命,陛下。”


    岑樓轉向洛慕沄,問道:“洛慕沄,東州軍統領大將軍陸新河搜拿要犯時,在你住處搜到與倭國的通敵文書,對這事你有什麽要說的?”


    洛慕沄淡定的跪地,伏在地上,聲音清澈響亮:“陛下明鑒,慕沄之心日月可鑒,從未有過半點通敵之心,此事還請陛下明察秋毫。”


    岑樓道:“東州軍副將陳珩追捕倭國逃犯時,發現逃犯前往你的住處,後來想去搜捕還遇到你多般阻撓,可有此事?”


    洛慕沄不假思索迴:“沒錯,確有此事。當時微臣恰巧剛從外麵返迴住處,發現住處大門虛掩,屋內有被翻動的痕跡,懷疑有人在微臣房內動了手腳。直到陳副將出現,微臣才覺得自己或許不小心走入了一個圈套。”


    岑樓反問:“聽你的意思,是東州軍勾結歹人特地誣陷你?”


    洛慕沄認真迴道:“東州軍有沒有被人利用微臣不得而知,但他們所搜到的證物確實不是微臣所書。”


    岑樓將通敵文書展在了洛慕沄麵前:“你所說的書信是不是這封?”


    洛慕沄看了看信件,點點頭:“沒錯,這封正是東州府衙搜捕到的書信。不過,這封信來曆不明,不是微臣親書,其中的文字微臣看不懂,還請陛下明鑒。”


    岑樓指了指書信落款處的名字:“可這書信的落款處卻有洛大人您的名字啊,這您如何解釋?”


    洛慕沄望了一眼,義正嚴詞道:“這封信仿了微臣平時公文字體,但絕對不是微臣所寫!”


    岑樓繼續道:“在你的房裏找到這封信,落款是你親書,你空口白牙都說不知道,可拿得出什麽證據?”


    洛慕沄搖了搖頭,故意裝出卑微可憐相,遙遙的望了一眼蕭璟庭,輕聲道:“微臣不知。”


    見到洛慕沄委屈的模樣,蕭璟庭一陣心疼,忍不住上前啟奏:“父王,洛大人的筆跡在很多地方都有留痕,想要偽造書信並不難。單憑一封書信斷定他通敵,實在很難讓人信服,還請父皇明察。”


    惠帝本眯著眼小憩,一聽蕭璟庭聲音,才緩緩睜開眼。他聲音低沉慵懶:“洛慕沄你隻需迴答,如何證明這封信不是你寫的。”


    洛慕沄靜默不語,目光先是看向蕭璟庭,又是落在蕭墨曜的臉上,仿佛明明知道如何對答,卻故意在等他人為自己解圍。


    蕭墨曜與洛慕沄四目相對,明明是嚴肅的禦前審訊,卻忍不住被他眉眼處那抹笑意勾得心猿意馬。


    這隻小狐狸,怕是就想逼著自己再禦前表衷心。


    也罷,誰讓自己先前大話已經說出,這迴算是騎狐難下了。


    蕭墨曜慢悠悠踱著步子上前,欠身道:‘陛下,臣可為洛大人作證。”


    “哦?你可以為他作證?”惠帝慵懶的挑眉看了蕭墨曜一眼。


    蕭墨曜胸有成竹的勾唇一笑:“青州軍所見入青城府衙的身影,應該是洛慕沄大人的親衛靈犀往返府衙時的動靜,這名侍衛輕功了得,踏雪無痕,在下親眼所見。至於這封書信……實屬荒謬。”


    “荒謬?哪裏讓你覺得荒謬了,說來朕聽聽。”惠帝很意外蕭墨曜會主動為洛慕沄說情,表情中帶著幾分興趣。


    蕭墨曜淺笑盈盈,淡然自若的說道:“其一,洛大人擅長書畫且善用‘潤含春雨’的潤墨之法,沉酣墨池,漫潤先哲,工夫精熟水到渠成,雖然平時書寫公文會相對工整,但一個人書寫習慣是改不了的,這封信的筆跡仿得了形,卻仿不了潤墨筆法的魂。其二,洛大人外出有個習慣,喜歡自帶筆墨紙硯,他擅長寫意山水畫,善用生宣,據了解,當時在洛大人房內,並沒有找到熟宣紙的痕跡,但這封信用紙卻是熟宣。其三,洛大人的硯台是頂級的端硯‘星月雲水硯’,此硯台發墨強於洮、歙兩硯,下墨弱於其他硯台,書寫也會用到這塊硯台,隻要仔細辨別,便能看出墨跡並是不是這端硯的質地。”


    眾人聞言都是一詫,岑樓也趕緊抬起書信自行查看了一番,過了許久,才點著頭將書信呈上:“陛下,郡王所言不虛。”


    惠帝接過書信也放在眼前好生看了看,果然如蕭墨曜所言。


    蕭璟庭聽罷愣在一旁,他的目光掃在蕭墨曜和洛慕沄身上。


    他沒想到蕭七對洛慕沄這個案件會這麽上心,心中不禁生疑,兩人在東州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蕭七要幫洛慕沄洗清冤枉?難道正如母妃所言,洛慕沄在不知不覺中已投靠了蕭墨曜?


    猜忌的種子一旦種下,早晚有一天會生根發芽。


    惠帝勾唇一笑:“安盛郡王,沒想到你倒挺用心的。”


    蕭墨曜欠身迴答:“迴陛下,微臣作為禦史中丞,本來有義務協助岑大人一同查案。微臣與洛大人一同前往東州賑災,洛大人為官清明,做事妥帖細致,在東州給了微臣許多幫助。這次事出突然,作為同僚自然不希望洛大人蒙受不白之冤。這事明顯有人惡意栽贓嫁禍,還請陛下下旨查明此事,還洛大人一個清白。”


    蕭璟庭站在一旁,卻沒有辦法接下話,他深知若是此時查究下去,必然會牽連東州軍和邱氏。這個時候自己站出來,便是真的要與邱氏徹底決裂。不管在明妃麵前多麽強硬,此刻的蕭璟庭隻能沉默以對。


    洛慕沄望著蕭璟庭,眼中的光一點點暗了下去,有時候,沒有希望也就不會有太多的失望。他終於明白,不管自己如何真心輔佐,明妃和邱氏是自己無法逾越的高山。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蕭璟庭永遠不可能為了守護自己,放棄邱氏這棵大樹。


    事情終於水落石出,但此時放在梁惠帝麵前的是一個十分難以作出的抉擇。


    時值東部邊境受犯,若此時徹查東州之事,必然影響東境穩定,但若不查,又會讓朝臣蒙受不白之冤。


    洛慕沄目光掃在在場每個人的身上,最終,他緩緩叩拜了三下,一派淡然道:“聖上,這次的事情應該是純屬誤會。陸將軍忠心耿耿,為了守護東境安全,全力捉拿要犯,不枉顧私情,絕非刻意謀害誣陷。如今東州軍事務繁多,類似事件將牽扯東州軍大量精力,不如請樞密院使臣此時入東州,協助監管東境事務,一來為東州軍減去事務負擔,另一方麵也能幫朝中及時掌握東境實況。”


    洛慕沄草草兩句話,便中戳中了梁惠帝的心巴上。


    東州本是陛下心頭大患,一直苦於沒有好的借口可以派駐監察使,按照洛慕沄的建議,倒是可以安插人員隨性監管。


    梁惠帝點點頭,道:“愛卿的建議極好,此事既然已經明朗,洛愛卿也既往不咎,那就傳朕旨意,即日起命同知樞密院事前往東州代為監察軍政事務,及時反饋東境實況。”


    “還有……”梁惠帝想了想,看了看殿下匍匐著的瘦弱身影,滿意的笑了笑,道,“洛愛卿這次蒙受不白之冤,擢升正二品宰相……”


    整個朝堂幾乎都沸騰了,大多數人本是衝著看洛慕沄好戲的,沒想到一個蕭墨曜三言兩語給他平了反,洛慕沄又三言兩語把東州給撇的幹幹淨淨。什麽通敵叛國的罪行,說起來驚天動地,怎麽就像兒戲一般就這麽過去了。


    洛慕沄輕輕叩首:“謝主隆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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