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馬隊長麵麵相覷,都不知道師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又發現那扇可怖的血門有點兒奇怪,不但沒有慢慢地風幹,而且居然越來越顯得血腥粘稠。那種令人作嘔的感覺就甭提了。


    正當我和馬隊長感到萬分費解的時候,師兄突然又開口道:


    “我們合力撞開它!”


    馬隊長一聽,似乎有點兒不情願了,隻聞見他吞吞吐吐道:“什麽?要,要撞開?我,我可不幹!”


    師兄並沒有理會他,沉默了片刻,繼而又用一種神秘的口吻說道:“這門後麵有蹊蹺!”


    “什麽蹊蹺?”我不禁疑惑道。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所有的真相就暗藏在門背後!”師兄語氣低沉道,“你剛才咬破舌頭,童子之血射中了那東西,雖然那東西道行頗高,但還是露出了破綻!”


    師兄說到這兒,明顯興奮了起來。


    我和馬隊長仿佛陷入了雲裏霧裏,壓根兒不知道師兄在說些什麽,我瞥了一眼昏黑中師兄那張異常冷靜的麵龐,心想師兄怎麽懂得這些門道,難道師父他老人家瞞著我對師兄暗授機宜?於是禁不住問道:


    “什麽破綻?師兄,你要是沒有把握,咱們還是請師父他老人家來,再作定奪吧?”


    我的意思是等到天亮以後,必然會有人來解救我們,然後大不了軟磨硬泡,請師父出麵,如此如此。


    師兄顯然把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這讓我很沒麵子。不過這種時候,也顧不上什麽麵子問題了。隻見師兄二話不說,突然抬起右腳,對著那血門就是一陣猛踹,昏暗中一陣劇烈的響聲充斥了整個房間。然而那血門好似堅固異常,麵對師兄的“佛山無影腳”,壓根兒不為所動。


    我看見師兄無奈地搖了搖頭,繼而又轉頭對著我們,用一種懇求的口吻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兒,反正我的印象中,好像見過這血門!等等,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什麽!對了,你們還記得十年前那個吃人肉的傳聞麽?”


    我聞言身子一顫,對呀,我怎麽沒想到呢!剛才那個沸水鍋裏的景象,不就跟十年前的傳聞差不多嘛。可是,這兩件事又有著什麽關聯呢?八竿子打不著呀。咦?不對,王老板的死難道跟十年前的事情有關?他難道?


    一時間,我的腦子裏紛亂如麻,大量關於那個事件的記憶紛紛湧現出來,我正欲開口,卻被馬隊長搶先道:


    “大壯,你說得可是十年前那個神秘失蹤的張二狗子?”


    “我想應該是他。怎麽,你知道他的事情?”


    師兄疑惑地反問道。


    “唉,怎麽不知道呀!”馬隊長忽然輕歎一聲,繼而又用一種飽含滄桑的語調說道,“我記得那幾年鬧饑荒,經常聽見有人餓死,那個慘呀。我剛參加工作的第一年,便接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案子。不瞞你說,我當時年輕氣盛,胸中仍然保持著凜然正氣,盡管別的同誌都勸我別管那些東西,說警局眼下沒有餘錢可供辦案了,還是等中央撥款下來,度過了饑荒再說。但是我非常執著,我就對領導說,你讓我查查,我不花局裏一分錢。


    這件案子很奇怪,是一個老婦人狀告她的兒子。她告訴我說,她們家就住在黃龍山的張家溝子,離鎮上有二十多裏地,她要告的是她的大兒子,名叫張離山,說那畜生把他的親弟弟給煮了吃了!


    我當時一聽還以為老婦人是開玩笑,不過我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再說了,那種年頭,老百姓都對咱們警局畏懼萬分,哪敢跟我們開玩笑?


    於是我就叫上了一個弟兄,翻山越嶺,來到老婦人家裏。唉,那哪是家啊,簡直比現在的豬圈還不如,就是一些荒草和樹枝搭建的幾間茅棚,裏麵的陳設更是簡陋,用石頭壘砌的灶台,一口鏽跡斑斑的大鍋,還有就是一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一眼望去,滿目蕭然。


    老婦人倒也善良,見我們累得滿頭大汗,趕緊拿著一把變了形的鋁製水瓢,朝著山穀間的溪流走去,不大一會兒,就給我們舀了滿滿一瓢溪水。說句大實話,我當時感動得幾乎落淚。我想既然人家這麽熱心,我們也應該盡量地去幫助人家,解決困難啊。


    於是我又叫老婦人把事情的詳細情況敘述一遍,因為趕路的時候過於匆忙,天氣又熱,我們哪有心思問她案情呢。老婦人一聽我們要她講那件事,又哭了。


    她說她的大兒子是個畜生,家裏的糧食都讓他一個人吃光了,可憐她和小兒子餓得隻剩下皮包骨。有一天,大家實在餓得受不了了,那畜生又指使她去鎮上乞討,說是討不到一口飯就別迴來了。她雖然非常生氣,但是迫於大兒子的兇惡,不得不去了。那一天卻出奇地順利,她一進鎮裏,就遇到了一個好心人,施舍了她半碗剩飯。她想拿迴去還是可以合著野菜煮一煮,一家三口仍然可以熬過個把星期的。毫不誇張!半碗飯,三個人就能吃一個星期!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可是她剛走了一半,又想到要是被大兒子發現她討到了半碗飯,那畜生一定會囫圇吞棗,一口氣把飯吃光。於是老婦人長了個心眼,又把碗裏的剩飯分成兩份,一份藏到自己的衣兜裏,就算大兒子把整個碗都搶去了,她和小兒子也不至於挨餓吧。


    然而老婦人剛走到茅棚外,便聽見了一陣用刀剁骨頭的聲音,心裏頓時一緊,幸而她當時沒有硬衝進去,而是輕手輕腳走到了棚屋後麵,透過縫隙,他看見大兒子正在木製砧板上拿菜刀剁著什麽,一臉的兇神惡煞,老婦人下意識朝著砧板上一望,差點兒昏死過去!


    隻見血淋淋的砧板上正放著一個剁爛了的人頭,天靈蓋都被撬開了,露出了一種白白糊糊的物質,大概是腦漿之類的。砧板上還七零八落散放著一些血淋淋的肉塊,老婦人瞧見大兒子不斷地把砧板上的肉塊往身邊那口煮著沸水的鐵鍋裏扔。


    老婦人躲在棚屋外麵,大氣不敢出,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她的精神狀態幾近崩潰,可仍然繼續朝裏麵張望。過了一會兒,她看見大兒子拿著一副筷子,然後打開鍋蓋兒,從鍋裏夾起了一塊土灰色的熟肉。跟著又露出一副貪婪的嘴臉,把筷子上的熟肉往嘴裏一塞,便開始咀嚼起來,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老婦人看到這裏,隻覺得喉嚨一酸,差點兒吐了出來。她知道被煮的是她的小兒子陳二狗子,心裏麵又恨又怕,大兒子已經喪失了人性,她覺得自己要是被發現了,肯定被那畜生一起下鍋煮了。想到這兒,老婦人終於因為萬般恐懼,開始慢慢地朝後退去。


    她盡量壓低腳步,慢慢地朝後麵退,心裏擔心不已,害怕那個沒有人性的畜生發現自己。然而一不小心,後腳跟猛地踢著了一堆細碎的石塊,發出了一陣響動,與此同時,她聽見了棚屋裏麵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老婦人嚇得臉都白了,腦子裏亂作一團,趕緊邁開腳步,瘋了似的朝著棚屋後麵的深山裏跑去。她壓根兒不敢迴頭去看,心想著那畜生也許正在發了瘋似的追趕自己。


    直跑得喘不過氣來,終於累得不行,又由於極度的驚恐和慌亂,頹然倒地,昏迷了過去。


    待她再度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茂密的林子裏,天已經黑了。她又想起了家裏的情況,作了好半天的思想鬥爭,終於壯起膽子,借著微微月色,又悄悄地朝著家裏的方向走迴去。


    她想著這麽晚了,大兒子應該睡著了。在路上,她心中起了邪念,隻想趁著那畜生熟睡之際,與他同歸於盡。


    可是當她迴到家裏,卻發現屋子裏空空如也,好像一切都是幻覺,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她又點著了一根鬆脂蠟,細細照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任何血跡,甚至連大兒子用來剁肉的那塊砧板,以及煮肉的鐵鍋,都洗得幹幹淨淨的。


    聽完了老婦人的敘述,我和同事麵麵相覷,看著老婦人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心中頓時感慨萬千:媽的,人類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餓得受不了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


    我們盡量地安慰了她好一會兒,說我們一定會給她主持公道,把那個畜生揪出來的。


    跟著我和同事按照老婦人的敘述,把屋子裏裏外外仔細搜尋了個遍,就差沒有挖地三尺,可是任憑我們怎麽細細搜索,仍舊尋不到半點兒蛛絲馬跡。


    那時候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們毫無辦法,隻得起身告辭。臨走時我又從兜裏掏出了上個月的津貼,塞到了老婦人的手裏,並囑咐她我們一定會徹查到底的。


    後來我又查了三個月,可是這個案子毫無頭緒,沒有人見過老婦人的大兒子,甚至沒有幾個人認識他。


    再後來鎮上又發生了一起詭異的兇殺案,被殺者是一個重要人物,上頭下了死命令,要我們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這起兇殺案。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件事終於不了了之了。


    可是這一切又跟王老板的棺材鋪有什麽關聯呢?”


    馬隊長足足講了五分鍾,最後說出了他心中的疑問,同時也是我所不能理解的。


    然而這個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忙不迭把腦袋扭向沉默中的師兄,問道:


    “王老板,他真名叫什麽?”


    “王離山!”


    黑暗中,師兄冷冷地迴道。


    我和馬隊長身體同時一震,心想果然如此!


    恰在此時,突然從我們身邊傳來一聲悶響,我下意識一瞅,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不知怎麽搞的,那一扇血淋淋的木門居然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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