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趙措分開後,四人調轉馬頭朝南而行。


    眼下雖離北都,但過不了多久府外的侍衛都會發現他們不見,到時肯定會一路追出來。所以趁著府內混亂他們還沒有發現的趕緊走,能拉多少距離就拉多少距離。


    來時的西蜀道是不能走了,又遠又繞,又有夏王叛軍。


    隻能走南下官道,危險重重。他們要與時間賽跑。


    天漸漸發亮,他們在一處河邊讓馬兒飲水休息,幾人坐下來吃幹糧。這一路上除了吃飯睡覺,基本不會停。


    水囊裏的水已經冰涼,幹糧為保存得長久做得又幹又硬。


    無人抱怨,都低頭吃著東西。出城的不安已經轉變成對前途的未知。


    五娘目光時不時朝向北方,也不知離王府的大火熄滅沒有。那個人又把自己折磨成什麽樣子。


    從此楚夢棲便不在她身邊,所有的事都要自己做決定。


    胸口的地方掛著楚夢棲此前給她的離王府印與離州印,這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給她。


    所以她一定要贏不能輸,輸了就沒有俊俏郎君生孩子傳宗接代。


    想著這些,五娘心裏一陣酸楚。


    休息好後,四人又上馬奔馳。


    放火燒離王府,是楚夢棲想出來最能有效牽製守衛注意力的辦法。


    人們天生對火有一種恐懼,因為它能焚滅一切。隻要起火引起騷亂,那麽就有機會趁亂逃走。


    火在離王府各個角落燒起來,秋風起,又幹燥,火勢起得很快。黑夜裏看不見濃煙滾滾,隻看到火光衝天,熱浪滾滾,劈裏啪啦的燃燒聲令人不敢上前。


    “走水啦、走水啦……”驚惶失措的唿喊聲打破秋天沉寂的淩晨。


    這一唿喚讓所有人再也沒有了睡意。


    守在府外的護衛們知道府中並無多少仆從,如果放任不管的話火勢隻會越來越大。他們負責守著離王府隻是讓離王不能輕易出府,而不讓他在府中被燒死。到時上麵問罪下來擔當不起。於是他們衝進離王府,找水滅火。


    另外一層暗衛此時也繃不住,他們可以不管離王的死活,但要看到離王死活。於是也衝進離王府尋找離王的下落。


    於是他們從未如此統一過都衝入離王府,目標隻有一個救火、找離王。


    無數人影在偌大的離王府內亂竄,火光映著每一張或驚惶失措或恐懼的臉。


    滅火的、找人的、不知該幹什麽的……分不清誰是誰。


    有四個護衛在角落裏被打暈在地,被人剝掉衣服都不知道。


    混亂之中也隻能以服飾辨別身份,左蒙身形高大,本就是個護衛。他衝在最前麵對外麵那些還沒有離崗的暗衛道:“離王生死不明!趕緊救人。”


    外麵本就薄弱的護衛本就慌亂,這一聽離王出事趕緊衝進門去。


    四人趁亂逃到街角,又換上趙家軍的軍服,在約定的地方等著趙措。


    黑夜時間漫長,無人敢吭聲。


    直到一陣馬蹄落在石板街上的聲音響起,四人才鬆出一口氣來。


    天光大亮的時候,離王府的火還沒徹底熄滅。到處都彌漫著嗆人煙塵,讓不敢靠近廢墟。


    離王府周邊早就聚集著看熱鬧的百姓,他們是附近的百姓。很多人是眼睜睜看著廢墟的平南侯府如何從殘垣斷壁重建成美輪美奐的離王府。


    這才一年時間呢,又被燒了。


    惋惜、痛惜、哀歎聲一片。


    當年平南侯府一燒全府都死絕,不知這一次又要死多少人。


    此時的離王躺在擔架上,昏迷不醒。臉上還有燒灼的痕跡,一身的煙灰。


    離王是不能擅自離開離王府的,所以上麵的請示沒有下來之前他還不能動。


    江姑姑與李姑姑也是一臉狼狽,小心用水把離王身上的煙灰給清理掉。


    兩屋侍衛都圍繞在離王身邊,死死地盯著他。生怕他被對方給搶走。


    天光大亮,離王府被燒的消息已經傳到皇宮。


    皇帝才起床正在淨麵,宮女把浸濕熱水的帕子遞給皇帝,皇帝的臉上還帶有朦朧的睡意。


    趙措已出城,領兵北上,總算是能安下心來對付夏王叛軍。


    昨日各地軍報也遞來,勤王之師也在源源不斷趕往北都。


    因為要收攏大量的流民,夏王叛軍行軍速度並不快。


    何喜慌慌張張跑進來,跌跪在地上,氣喘籲籲:“陛下,不好啦。”


    何總管盯著自己這個徒弟額間都是褶皺,輕聲嗬斥:“都教過你多少迴了,凡事要穩重。天還沒塌呢,慌什麽慌。”


    昨夜難得皇帝睡了個好覺,都叫這小子沒輕沒重給攪沒了。


    何喜這下有空喘勻氣,心還在怦怦跳著。


    皇帝扔掉帕子,道:“什麽不好啦?”


    何喜咽了咽口水:“今兒淩晨,離王府走水失火了。離王殿下昏迷不醒,離王妃不知所蹤。”


    福鶴宮內,太後正在梳洗,一張飽經歲月風霜的臉怎麽細致描摹也掩飾不住痕跡。


    沉甸甸的十二尾鳳冠戴在頭上也有了清楚的重量。


    張宮令火急火燎地進來,堪堪行了一個禮,在太後耳邊輕聲道:“離王府今早失火,大半個離王府都又成一片廢墟。”


    太後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張宮令:“本宮好像沒有下令要燒離王府吧?”


    張宮令知道這是太後在懷疑是不是自己擅自做的決定:“奴婢也絕對沒讓人燒離王府,可能是離王府的人燭火不小心吧。”


    “一個沒幾個人的離王府居然失火了,倒是件奇事。離王怎麽樣?”太後不以為意,鳳口裏的珍珠輕微晃動。


    “聽說在屋子裏待得太久,救得不及時,肺裏吸進不少濃煙,這會子正昏迷不醒。”


    “嗬嗬,他倒是膽子大,居然敢燒離王府。離王妃呢?”


    “離王妃不知所蹤,也不知是不是已經……”


    太後鳳眉沉了沉:“好一出苦肉計,趕緊讓他們去南下官道上追。這夫婦在玩金蟬脫殼呢,不能讓離王妃迴到離川。魚兒入了水要抓住可就難了。”


    張宮令卻淡笑道:“太後娘娘不必憂心,有人比您還想離王妃死呢。”


    太後鬆開鳳眉:“皇帝想要他的好七弟活,還有誰想讓離王死?”


    “太後娘娘莫不是忘了,汪澄與汪渤兩兄弟的刑期馬上就要到了。夏王叛軍也離北都不遠,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在西蜀後麵捅夏王一刀,吃虧總不是我們。”


    太後恍然大悟:“哀家還忘了這事,哼,讓他們去折騰吧。我們就在一邊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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