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母妃出身比母妃差不多,相貌普通,性情又不討喜,又不會巴結奉承上位者,因此日子過得比自己還要苦一些。


    因著自己當時有個極貴命格讖言,又聰慧異常,母妃不爭不搶。因此父皇對他們母子也重視一些,吃穿用度上隻比皇後略遜一些。


    而五哥母子倆人隻能靠著母妃時不時的救濟才過得像樣一些,五哥因此讀書也格外努力,就想著能與自己一樣得到父皇的青睞。


    世人心目中,鳳子龍孫尊貴無比。可是皇城之中,皇子生活有的天上,有的地下。有的是子憑母貴,有的是默默無聞。


    一瞬間,楚夢棲忽然有種美好東西破碎的感覺。


    權力,真的能改變一切。


    漫長沉思過後楚夢棲微微一笑,已經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


    他的五哥,終究還是有他看不清的另一麵。


    洛晚塵見他不悅,問他:“你後悔嗎?”


    楚夢棲抬起好看的眼眸,有些自嘲:“他對別人怎麽樣我不管,他對我好就行了。”


    洛晚塵道:“除他自己以外,都是別人。看看這些年他的所作所為,哪件事不是站在自己角度上的。能狠心坐上那個位置睥人,心都是又冷又硬的。你當初雖然說是自請去離州,可是他明明知道你身體羸弱不堪遠行,離州因為高洪之死四分五裂,蠻族暴動,百象虎視眈眈……還是把你分封到邊疆,忌諱你的命格之言,隻為爭得一個兄友弟恭的好名聲。我隻是提醒你,你從小就敬重他,現在又幫他整理政事。如果有一天發現他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子,不要失望傷心。”


    失望傷心?楚夢棲心裏一片雜草叢生,讓人不知何去何從。


    他從小到大奉為至寶的兄弟情,可能外麵就隻有一層糖衣,裏麵腐爛發臭。以前總不敢相信,現在血淋淋的擺在眼前還是不敢相信。


    天家父子都能反目成仇,何況隻是異母兄弟。這個道理,楚夢棲不是不懂。


    楚夢棲抬頭看了看外麵的銀裝素裹,轉移話題:“北都的冬天太冷,要不要跟我一起迴離州?你不是說一直想去看看外麵不同的世界,百象那邊四季如春,日日都有繁花似錦。”


    洛晚塵道:“好啊,這北都自我也待膩了。多少人把北都當做黃金遍地的寶地,可是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個漂亮的籠子而已。外麵的天空,應該更為高遠吧。”


    楚夢棲的離開,這次應該是帶著決絕的吧。


    問起洛晚塵是如何得到消息,洛晚塵如實相告。


    他收買一支瀕臨解散的皮影戲班,出錢添置了裝備,又寫了劇本,讓他們到北都附近城鎮演出。不出意外,百姓很喜歡這種沒有見過戲種。加上情節跌宕起伏、家國情懷、將軍皇帝,能令人麻木的神經受到刺激而激動不已。


    讓他們夜宿硯青觀,製造出當年平南侯冤死的景象,軒然出悲涼的氣氛。在演出的時候讓小道士昏迷過去,他們翻牆到隔壁院子營造出一種夢幻的假象,套出林休的話。


    結果林休恐懼驚懼,加上夜風砭骨,活活凍死。


    “五娘去百戲樓看皮影戲,聽說整個北都在為《安南記》瘋狂。同情老將軍的遭遇。”楚夢棲莫名看了對麵人一眼,“你這樣做是有風險的,若是官府追尋起來,你到時很可能受到牽連。”


    洛晚塵不以為意:“除用這種方式,我想不到更好的方式重新把當年平南侯冤案在民間提起。時值春節,百姓又喜好熱鬧,沒有什麽比演戲更能讓人知道的。要讓更多人知道平南侯的冤屈到時才能被人重視。即使在當年,也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件事。隻是讓人想起,替平南侯感到不平,才有翻案的可能性。劇本我寫得模糊,糅合了很多古代將軍的故事,如果官府追查下來我讓他們離開便是。我也沒指望著靠一出戲能達到目的,隻是造個風聲,到時被人提起也不至於一臉茫然。”


    “世人忘性大,謝謝。”楚夢棲淡淡一笑,他不知道自己該怎樣感謝洛晚塵。


    “你我之間謝什麽,以後到了離州,我還指望著依仗著離王殿下耀武揚威呢。隻是此事越清晰越兇險,我還是要提醒你要謹慎。”


    兩又細說了一些事,喝幹淨了一壺茶水。莫約著時間起身離開,洛晚塵目送他出門。


    迴離王府的路上,楚夢棲事先約定要等戲結束要去百戲樓外接五娘一起迴府。


    五娘出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


    楚夢棲當作什麽也不知道,笑問:“怎麽?戲很精彩嗎?”


    五娘還沒想好怎麽開口,水秀不明所以先說道起來:“那個皇帝也太壞了,將軍為他的邊疆安定廝殺一輩子,結果三個兒子都死在沙場。到最後封了老將軍為侯,結果還是把老將軍給殺了,把老將軍獨女貶低為庶人囚禁。真真是一點人性都沒有。說什麽謀逆叛國、有不軌之心、留下那女子之命算是開恩。分明就是狼心狗肺之人還說得這樣冠冕堂皇……”


    五娘輕輕拉扯水秀的緄邊毛袖,小聲提醒她:“水秀,別說了,迴府吧。”又警惕地環看四周。


    慶幸這會子出來的都是剛才看《安南記》的客人,麵色都帶憂戚之色同,無人注意到他們。


    “出門在外,注意言行。”五娘又叮囑一遍,水秀這才閉上嘴,一臉憤憤不平。


    馬車很大,坐三人綽綽有餘,左蒙與車夫坐前麵,警惕四下張望。


    “為夫今天沒有看到這麽精彩的戲,夫人可否給為夫講講?”楚夢棲一臉好奇,語氣一如往常的平和溫柔體貼。


    五娘目光落在水秀身上,點了點頭:“戲很不錯,今天有點累了,迴府再說吧。”


    楚夢棲絲毫不避諱有他人在場,一把把人摟進懷裏,蹭了蹭她的額發:“夫人先靠著為夫休息一會吧。”


    五娘今日被《安南記》勾起往事,心中十分沉重又混亂,閉上眼“嗯”了聲。


    楚夢棲的胸膛雖然不夠踏實堅硬,卻柔軟得讓人莫名安心。


    一閉上眼全是末尾那淒慘的唱詞,那戲子嗓音模仿得十分逼真,沙啞、無奈、悲憤、淒慘……


    心一陣陣地糾著疼,五娘抓緊了楚夢棲的衣袍。


    水秀靠在角落,目光落到風燈處,不再言語。


    五娘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容易傷感?


    要知道當初五娘為了護她跟阿也,跟幾個蠻人漢子動刀受傷流血都沒有眨眼過。一股子狠勁才能在石寨中立足,震懾他人。


    不得不說,五娘與楚夢棲成親後,性格沒有之前那般剽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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