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夢棲病漸漸轉好,已經可以靠在榻上看書。


    離王府不像別的府上那般規矩森嚴,下人們下雪天無事可做。加上前幾日因為楚夢棲生病府內上下擔憂變得沉悶,就被五娘拉起來在院子裏打雪仗。


    嬉鬧之聲陣陣入耳,搞得楚夢棲心裏也癢癢。


    可是趙大夫的話被整個離王府上下奉為聖旨,哪裏敢讓他出來吹風。楚夢棲隻得把窗戶推開一點,看他們在院子裏拋灑雪球歡快的樣子。


    參與雪仗的人都換上輕便的衣袍,連五娘都把頭發盡數綰起來。


    散打沒什麽意思,五娘決定組織兩方對打,獲勝者有彩頭。以抽簽的方式決定雙方的人數以後,雙方開戰。


    仆從們開始還有所忌諱,畢竟是王妃,所以雪球捏得不大,扔得也不用力,隻當陪著王妃當個遊戲。


    可五娘不幹,她可上過戰場殺過敵的,手上的勁道也不是尋常人能比的。她已經從離開北都後就沒有打過雪仗,記憶還停留在兒時與兄長玩雪裏。


    記得自己為改變自身弱勢把雪球捏得又緊又大,然後奮力砸向兄長的場景。最後打得兄長連連求饒的場景,當時覺得自己英勇無敵,後來才知道是兄長讓著她讓刀高興而已。


    好久沒有活動過筋骨,五娘向來做事全力以赴。所以一上手就毫無心軟,硬邦邦的雪球砸到人身上還是挺痛的。尤其是散落的雪掉脖子裏更是冷得人一個激靈。


    五娘拿出帶兵的氣勢來大喝一聲:“離王府是沒給你們吃飽飯嗎?手上一點力道都沒有!你們若是再這樣畏畏縮縮,本王妃可不會手下留情!都給我用起勁來!”


    水秀在一旁助威:“你們這些個男子還不如我力氣大呢!還是想把力氣留到娘懷裏吃奶不成!”


    引得己方一陣哄笑,對麵眾人麵皮皆一紅。


    “那就得罪王妃了!”


    “戰場無父子,哪來的王妃與奴仆!”


    一個大雪球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形,穩穩地落在了對方陣地上,炸出無數的雪片。眾人隻覺得臉上一片冰涼,有人已經想要抱頭鼠竄躲避攻擊。


    仆人這才知道王妃這時是在真正的打仗!既然王妃都開口讓用力,那就用全力吧。


    平時有過節的怎麽能放過眼下在好複仇的機會,掄起手腕使勁砸過去。


    一時間雪球在空中橫飛,興奮的唿喊聲、吃痛聲連連傳來。


    連江姑姑與李姑姑作為裁判不能下場,就在屋簷下替他們雙方呐喊助威,氣氛火熱,寒氣都弱幾分。


    頓時場上雪片飛舞,喊聲震天,一片混亂。連樹上雪都受到震動簌簌往下掉。


    皇帝皇後與太子進來就看到正院這場景,都立在門口驚呆了,還以為自己走錯地方。


    護衛哪裏敢讓皇帝在門口等著通傳,自然恭恭敬敬地把人請進來。傳話的小廝小跑著穿過人群,跟江姑姑與李姑姑稟報。


    嚇得兩人差點緩不過神來,也是經過大場麵的,江姑姑趕緊衝進雪地裏找離王妃。


    李姑姑轉身進屋告知殿下,出門迎駕。


    剛才還熱火朝天的院子頃刻間鴉雀無聲,隻餘下眾人清晰地喘息聲。接著由王妃領頭齊刷刷地就地跪在雪地裏,爆發出山唿:


    “陛下萬歲!皇後千歲!太子千歲!”


    五娘喘著粗氣,此時她身著一身利索的便袍。因為她愛動,尋常的便服讓李姑姑吩咐繡娘們都把衣袖收窄、裙擺處分片,都剪裁成容易活動的樣式。比起那些寬袖大袍、曳地長裙更輕便、舒服。


    今日她剛好穿上新做的雪梅紋胭脂色窄袖羔裘,束腰下麵是合歡百褶裙,因為楚夢棲喜歡看她穿紅色豔麗的樣子。臉上隻有塗麵,盤發上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剛才打雪仗渾身上下都熱烘烘的,五娘隻覺得臉上掉下來汗水頃刻間就變得冰涼。


    等眾人音落,李姑姑也攙扶著楚夢棲出門。見到陛下一行人趕緊下跪。


    一家三口看了看跪在人群最前頭的頭快低到雪裏的紅衣王妃,猜想大概王妃是因為覺得失禮才不敢抬頭。


    “都平身吧。也是朕出宮太匆忙,來不及通傳,讓爾等受驚。”皇帝不鹹不淡地說著,目光落到皇後身上。


    皇後會意,上前幾步把王妃伸手做了個扶起來的姿勢:“離王妃請起。”


    “多謝皇後娘娘。”真是要把人嚇死,這麽悄無聲息地進來。


    五娘隻看到皇後梅竹暗紋香葉色的鬥篷,頭也不敢再抬連忙迴道:“妾失儀,讓娘娘見笑了。容妾去換裝。”


    皇帝瞥了一眼紅衣王妃,目光輕輕掃過眾人。沒有去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快幾步跨過正院上前親自扶起已經半起的楚夢棲,言語無不擔憂:“你我兄弟不必如此見外,是朕突然到訪未提前知會你讓你們受驚。你身犯寒疾,不應出暖室。快快入室內吧。”


    楚夢棲抬頭,隻見皇帝外披著瑞獸紋墨色狐裘露出海崖紋的玄色袍角,頭戴一頂同樣的暖帽做富家貴公子打扮。隻是他自帶一股皇帝的威儀,一張方正俊秀的臉似笑含威,讓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視。


    “多謝陛下體恤。”楚夢棲再次彎腰謝恩。


    兄弟執手相攜,一行人簇擁陛下進入正廳。


    這時院中人才能大氣喘一口,江姑姑一邊吩咐他們各自迴到崗位上去,一邊拉著水秀跟上五娘。


    一進屋,江姑姑趕緊叫來畫屏與弄茶給王妃換衣裳梳妝。雖不至於入宮覲見那般華麗莊重,也要體現王妃的身份。


    跟水秀叮囑完一些細節,江姑姑趕著出去安頓隨從。


    一邊埋怨陛下不請自來,一邊又暗自慶幸陛下並沒有忘記離王府。


    北都人都長著一雙勢利眼,瞧著離王入北都這幾個月並沒有被陛下委以重任,漸漸也起了輕視之心。


    楚夢棲一直居家,也沒有束發戴冠,一半的頭發攏在腦後一半隨意地披著。身著淺灰色家常便服,外麵是鴉青色的狐毛披風。楚夢棲五官本就俊美,隻是因為病態臉上有病色失了些鮮活氣,倒不像是裝的。


    太子被鵝黃色披風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下車後一直由著內侍抱著,隻露出兩隻圓滾滾的眼睛。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出宮,對外麵的一切都充滿好奇。


    進內門風雪稍弱時,內侍才將他放下,正好就瞧見院子裏滿天飛舞的雪片及熱火朝天的景象。


    他認得那個臉上有塗麵的紅色娘子是自己七嬸娘,驚歎原來七嬸娘也會打雪仗呀。


    母後說過七嬸娘是個上過戰場的女將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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