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風息雪停,太陽喜氣洋洋地露著臉。


    邀月樓的何掌櫃一臉愁苦,主人清早離開之時讓他拿著調解書到汪胡兩府上去取錢。


    汪胡兩家在北都的威望,也隻有皇城那位能夠壓著。讓他這麽一個小小的掌櫃去招惹他們,莫不是主人是太看得起自己還是小瞧汪胡兩家勢力。若是一個不小心被家丁揮舞棍子打出來,豈不是自討苦吃。


    主人卻隻讓他盡管大搖大擺去要銀子,理在自己這邊有何可懼?


    是他們兩家子弟把邀月樓的房子燒了、瓷器摔了,賠錢是理所應當的。白紙黑字,還有禦林軍趙都尉作證,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兩府不會不認的。


    即使他們兩府有什麽出格舉動,再去京兆府那裏告他們就是。


    反正邀月樓不怕事大,就怕事不大。


    主人說得風輕雲淡,何掌聽得櫃戰戰兢兢。但主人既然已經發話,自己這個活不幹也得幹。


    一千兩銀子可是很沉的,所以何展櫃帶著人帶著馬車帶著木箱也是合情合理。


    這麽醒目的一行人浩浩蕩蕩而行,引來路人側目,議論紛紛。


    昨夜邀月樓起火之事已經在清晨傳開,汪胡兩家子弟賞梅時大打出手,差點燒了邀月樓。還是禦林軍巡邏才撲滅的火,眾人唏噓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汪胡兩家動手不稀奇,這兩家的仆從在街上遇見都要分個高低來,何況是兩家的心高氣傲的子弟。


    邀月樓主人寬宏大量,讓他們雙方各自賠償一千兩息事寧人。


    不過這邀月樓的主人心也忒黑忒大膽,這兩家都敢得罪,一開口便是一家一千兩。


    感情那屋子裏的東西都是銀子做還不成。


    若不是有禦林軍都尉帶隊,估計兩家子弟真把邀月樓拆了也沒什麽大事。


    何掌櫃其實心中十分忐忑,奈何主人說這錢要不要得來都不要緊,重要的是搞得盡人皆知。


    也不過是上門吃個閉門羹而已,汪胡兩家再怎麽權勢滔天也不會在自家門前惹是生非。


    何掌櫃的臉被雪風吹得有些僵硬,在街邊轉角處還是伸手揉了揉臉,讓笑容顯得更為自然一些。


    幾步之外的地方,便是高大肅穆的胡府大門。


    門前的石獅上的積雪都被掃得幹幹淨淨,更遑論門前整齊平整的青石板上更不易見一點化雪的水痕。大戶人家相當注重自己的門楣,昨夜後半夜風雪可大呢。


    高階左右各站著五個共計十個高大威猛的帶甲持刀護衛,個個身姿挺拔,目含兇光。


    從胡府門前過的人都加快了腳步,生怕自己招惹到他們。


    何掌櫃在前往胡府前那十來步,已經把天上地下所有的神明都拜過一遍。


    看在東家出的工錢比別家多的份上,何掌櫃深唿吸一口,緩緩開了口。


    一行後麵還聚攏著縮頭縮腦看熱鬧的百姓,多半都是來看邀月樓笑話的。


    為首的護衛喝住他,問清來由後敲開門向裏麵傳下話。有小廝得命跑進去通報。


    等了大約一刻鍾,從角門出來一個中年男人。戴著一頂青色皮帽,微微壯碩的身體裹著一件深藍色綢緞毛褂子。


    來人自稱是胡府的管家,態度不冷不熱。問明緣由後拿出張收條,讓何掌櫃簽了收條。就把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遞給何掌櫃,轉身又要從角門進去。


    何掌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麽順利,甚至沒有費什麽口舌,錢就這麽順利拿到手了。


    輕飄飄的銀票拿在手裏,連車馬都省下。內心對主人的預判五體投地。


    何掌櫃臉被冷內一吹,清醒過來。趕緊小跑上前,給那中年男子手中塞了一張銀票,諂媚地笑著感謝。勞煩管家出來一趟受了寒氣,這點小意思請他喝點溫酒驅寒。


    小意思,是一百兩銀票。


    中年男人嘴角平緩下來,眼神也溫和許多,嗯了一聲,揣著手轉身前往汪府中去。


    出人意料的結果也讓圍觀的人群有些失望,暗中不禁感歎這邀月樓主人的背景可真硬!


    何掌櫃笑意盈盈,在心底又不得不佩服自己主人。汪府也如此,沒有什麽風波順利地拿到了銀票。


    迴去的路上,何掌櫃的腳步早沒來時的沉重,十分輕快。走起路來昂首挺胸,底氣十足。


    明年春闈在即,誰也不想把此事鬧大。錢是小事,到時影響到整個家族子弟乃至家族的名望與前程才是最要緊的。


    那幾位惹事的子弟,如何被罰卻不得而知。關上門來懲戒總比鬧得滿城皆知的好。


    隻是北都幾家有名的酒樓很久都沒看到那幾位尊貴的郎君出現,想著想著便恨上了邀月樓。


    邀月樓的大門依然開著,人來人往,絲毫並沒有因為招惹汪胡兩家而影響生意。反而因此一事名聲再淩鋼


    隻是兩家家主都恨透了對方,還有邀月樓,這趁火打劫都不帶掩飾的。


    不過眼下並不是報仇雪恨的時候,等這陣風過去了,小小一個邀月樓還能怎樣。


    邀月樓事件很小,卻再次引爆原本看似風平浪靜的汪胡兩家矛盾。


    兩家從來沒有徹底平和過,上次陛下駁迴汪相的主張,接著選秀又納了汪氏女入宮受寵,算是安撫。


    這本就讓胡氏一族極為不滿,但他們有一後一貴妃,自比汪氏一族要高一頭。這下汪氏女又懷孕,眼瞧著有上升之勢。


    胡氏向太後傾訴種種,太後皺緊了眉頭。


    淑貴妃天天在她跟前鬧雅貴嬪懷孕之事已經很是頭疼。若是下手除去雅貴嬪腹中孩子,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太後再怎麽向著母族也得考慮前朝後宮之間微妙的平衡。她是後宮之主,正因為如此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


    邀月樓隻不過是為趁火打劫要點錢財而已,而汪胡兩家把此事的主要責任都推到對方身上。覺得對方是在挑戰自己在北都的威望,依仗著某些不可言說的緣由愈演愈烈。


    雅貴嬪此時傳出有孕的消息,汪氏的氣焰似乎要把整個北都的殘血都燃燒殆盡。


    朝堂之上又是一片腥風血雨,汪胡兩家針鋒相對。


    皇帝年富力強,睿智沉穩,心中已有成算。並沒有因為他們每日的口水戰而頭疼,冷眼瞧著雙方互不相讓,非要爭個高低輸贏來。


    朝堂爭鬥無非是為權力,權力何來,是人。把位置占到,安插上自己人,那麽權力就被籠絡到自己一方。


    既然雙方都不肯退讓,那就讓弱勢的第三人來。


    隻要那個位置上坐的不是自己人,讓對方心裏不舒服,自己心裏就能舒服點。反正又不是高位,隻要事後再把人拉攏過就行。


    有大的家族蔭護,總比自己一個人打拚強。


    汪胡兩族都沒想到這些投靠的都是大遂權位最高的那個人。


    皇帝看著自己手裏能用的幾個人都安排的差不多,想著七弟迴京也好幾個月,是不是也應該出來幫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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