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將領覺得搞這麽多花裏胡哨的幹嘛,直接硬衝進去真刀真槍血拚就是。冬天睡在帳篷裏還是挺冷的,早點打完早點迴家。


    楚夢棲沉吟:“我們這次主要任務不是殺人,而是收攏人心。孔鄉是離川的一部分,也是殘存著最大土司。隻要打下冬波,那些小土司自然就瓦解掉。打百象我們要殺人震懾敵人,消滅他們的有生力量。但孔鄉不一樣,我們要盡量保證戰後孔鄉的生活秩序。尤其是眼下正是冬季,寒冷和饑餓讓百姓心生怨懟。加上五娘這些動作,自然會讓他們相信我們進攻冬波是天神的旨意,就會放鬆對我們的抵抗。不然饑寒交迫再加上冬波的慫恿,不謂死的悍勇之下我們不知道又要多死多少人。被窩溫暖,怎麽比得上活著更好。”


    眾將恍然大悟,紛紛稱讚王妃英明睿智。


    探子來報離川官大營似乎並沒有出動的征兆,看來準備是長期圍困。


    冬波讓人留駐重要的山口,自己迴到北水城。


    圍困?哼,還不知道誰拖死誰呢。北水城有糧,今年豐收還怕遠道而來的離川官軍嗎?楚夢棲真是年輕又天真啊。


    一進門冬波見到荔多滿臉橫肉一臉驚慌,臉色更是沉:“怎麽了?”


    荔多道:“派出去商隊迴來說,百象與伊府、荊郎的商道全部都封鎖不讓他們出去。官道與小道都封了。”


    冬漢心下一沉:“封了就封了,哪裏用得著驚慌,等離川軍吃了敗仗自然會再開。他們隻是現在懾於楚夢棲的威勢而已。”


    荔多還是不放心:“別的還好,可是鹽巴都要從他們那裏過。圍困太久北水城會缺鹽巴的。”


    冬波根本不把這迴事放在心上,語氣微怒:“我們倉庫還有那麽多鹽巴,秋天的時候為了防止大雪封山我們囤了很多,所以你擔心個什麽?一點未來土司沉穩的氣度都沒有!”


    荔多這才鬆了一口氣:“阿爹你以也沒告訴囤了鹽巴呀。”


    冬波終於忍不住:“讓你看賬本看政本了解政務,你就天天知道喝酒吃肉,難道事事都要我親自告訴你不成?”


    荔多委屈:“阿爹,不是我不想看,我一看到那些密密麻麻像螞蟻一樣多的字就腦袋發暈想睡覺。我已吩咐人做事你就罵我不懂分寸,那隻有吃喝了。出去打獵你又不讓……”


    冬波無可奈何,隻能甩著袖子進了院。


    管事跟著進院。


    “有什麽事直說!”


    “烏瓦公子知道離川官軍圍困在孔鄉外,問老爺是否需要幫助。”


    聽到二公子還算有孝心,冬波總算好受一點:“讓他好好守著雲頭寨子,今年夏天雨大應該衝刷了不少地方,城牆該整修的地方讓人加固。派人多送些鹽巴、糧食、布匹、臘肉上山,以備不時之需!”


    管事明白,應是轉身安排。


    冬波看著凋零後蕭條的院子歎氣:烏瓦真的是投錯了娘胎,要是投在大夫人肚子裏該多好。


    而此時的烏瓦站在雲頭寨子了望塔,嚴肅地看著山下四周濃密的霧氣。寒冷的風吹到他黝黑的臉上,一點都沒有感覺。


    天氣晴好的時候可以遠遠望見北水城,而此時什麽都看不見。


    看風景根本看不出時辰,就像此時烏瓦此時心情:潮濕,寒冷,迷茫。


    作為一個庶子,烏瓦能夠鎮守雲頭寨子算是很體麵。其他庶出弟弟都隻能領個不大不小的差事混吃等死,他們有的甚至連讀書識字的機會都沒有。


    土司製度裏尊卑有著天壤之別。隻有正妻肚子出來的孩子才是土司後代,小妾肚子出來的孩子隻比普通的奴隸好那麽一點。若是蠢笨軟弱一些,便也隻有給嫡兄弟賣命的份。


    土司的後代尚且如此,別提普通百姓。說是百姓,其實都是依附於土司的奴隸。


    其他地方的百姓尚有良賤之分,良民具有自由身,賤民依附主人而生,官府與主人都沒有擅殺的權力。而土司這裏隻有奴隸,打殺僅憑土司及依附土司土官的喜好。沒有所謂的法律,沒有所謂的公正,被荔多打的人還要感謝他的不殺之恩。


    烏瓦討厭這種製度,因為他從小就深受這種製度的戕害。母親就是因為一件小事而惹惱大夫人被活生生被打死,盡管阿爹說母親是病死的。起因僅僅有人說烏瓦長得與土司大人很像,比荔多還像。


    可是當時烏瓦偷偷去看過氣息奄奄的母親,渾身都是血。以及母親臨死前滿眼的不甘。


    他偷偷地強忍淚水,甚至連替母親哭泣的權力都沒有。


    烏瓦當上雲頭寨主是五娘當年替他出的主意,與其留在北水城中與荔多母子糾纏不清,不如自尋一方天地自行強大。


    隻有自己強大後別人才不會被別人欺負。


    當年荔多去找五娘麻煩,中了五娘的埋伏不得脫身。阿爹讓烏瓦去救荔多,烏瓦強悍精明,直直衝進去救荔多。


    與五娘交手,知道他是冬波土司庶子更是佩服。五娘很厲害,看出他眼中的不甘。


    五娘說殺了荔多你會是未來的土司,何必給自己未來的路上增添阻礙。


    烏瓦說如果自己救不迴荔多,自己也會死。土司不會留無用的人。


    大夫人的意思是留著烏瓦也是隱患,荔多死了自己還有小兒子,小兒子麵前擋著精明能幹的烏瓦。所以要麽荔多活著迴來繼承土司之位,要麽兩個都死,把路讓給自己的小兒子更好。


    五娘感歎土司的無情,把荔多放了迴去。


    與其讓另一個不知能長成什麽樣的小兒子當上土司,不如讓蠢笨的荔多當土司,起碼這樣的敵人會比較容易對付。烏瓦活著就會給冬波心思動搖,就會多一個選擇。


    人一旦有了選擇,心思就會亂。


    五娘沒有遮掩自己的野心,把話給烏瓦講明白。


    烏瓦明白五娘的意思讓自己把孔鄉攪亂,她可以渾水摸魚。


    五娘搖搖頭:“那渾水裏的魚我可不敢摸,可是一川之主的楚夢棲可敢。”


    烏瓦麵前擺著兩條路,要麽順從荔多安安分分毫無鬥誌地卑微活著,當一條聽話的狗繼續維持著土司的統治。要麽反抗冬波土司,自己可以活得像個人樣,讓楚夢棲坐收漁翁之利。


    想到此處,烏瓦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狡猾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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