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楚夢棲領兵冬巡的消息,冬波土司沒有驚喜,隻有驚訝,更沒有驚嚇驚恐驚慌。


    冬波土司不是傻子,北邊不安分的隻有自己,其他地方根本不需要帶兵出行。


    很明顯,楚夢棲是衝著自己來的。


    他沒有料到楚夢棲會這麽快把矛頭對向自己,盡管習慣離川府衙看不慣自己又幹不掉自己的樣子,並以此為樂事。每每飲酒後都要對著離川城方向破口大罵,下人都知道他們的土司大人尿尿都要朝著離川城的方向才能尿順。


    此時在冬波土司衙署內後院,冬波父子正在喝酒吃肉。冬日無事便隻有飲酒驅寒。


    “夏天楚夢棲親自入巴巴山歸順石寨,秋天又擊退百象的進攻,冬天又準備攻打冬波土司,這一年離王殿下也真是夠忙的。也不知這麽忙在床還能不還幹得動。阿爹你說楚夢棲不好好待在離川城裏喝酒吃肉享樂,大冬天跑到山裏來幹嗎。”


    荔多輕蔑地啃著手裏肥滋滋的肉,嚼了兩口又端起酒杯狂飲一口。


    作為冬波土司的長子,未來的孔鄉之主,這個三十來歲的漢子長得人高馬大,膘肥體壯,滿臉橫肉。


    冬天山裏寒冷,他披著一身裘衣,帽子、脖子、手腕上都掛滿了紅紅綠綠黃黃的寶石。因為肥胖走起路來一搖一擺,飾品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在孔鄉,見到他的人無不跪在一邊磕頭恭迎。


    上次他聽說外邊有鹿,秋天的鹿肉肥美至極,就帶著一隊人馬轟轟烈烈出去打獵。結果追鹿的時候碰到秋巡的糧官,那人隻是遠遠地給他行了一個尋常禮。


    正在因為失鹿而氣憤之時,他可從來沒有見過對自己如此無禮之人。於是不顧隨從的勸說與阻攔,上前就用馬鞭把人打一頓。


    那巡糧官也不求饒,荔多火氣上來,他還從來沒有碰到敢如此對自己無禮之人,於是下了狠手。最後隨從上前硬拉還挨了兩鞭子才讓荔多收手。


    此時巡糧官打得皮開肉綻,隻剩下一口氣。


    在孔鄉,他打人,被打的人還人對他感恩戴德。因為隻要他開心,還會隨手賞賜些東西給被打的人。


    挨一頓打就能獲得好東西,被打也是值得的。


    但是巡糧官不是孔鄉的人,是離川府衙的人。打他就是打離川府衙的臉,離王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冬波聽到此事,也用鞭子追著荔多打。


    於是土司衙署裏出現了奇怪的一幕,老胖子追著大胖子打,大胖子唿叫連天。


    平時他們可以在自己地盤罵楚夢棲過嘴皮子癮,但也真不敢把矛盾公開化。


    冬波知道楚夢棲這個人不簡單,初見他時,楚夢棲剛奔波千裏來到離川,羸弱不堪。但是從他身上冬波還是看到一種屬於少年的剛毅。身體是孱弱的,眼神是堅毅的,還有一種出身皇家的威儀。


    當時的離川因為高洪之死,各方勢力蠢蠢欲動。


    天災之下百姓流離失所,盜匪橫行。


    楚夢棲就帶著左蒙拿盜匪練手,其兇殘程度讓人忘記他隻是一個十多歲的外來少年。


    聽話就好好說,不聽說就好好打,打到服氣為止。反正活人不服氣,死人也會服氣的。


    那雙細白纖長的手,幹淨得看不出一點血跡。那張秀氣的臉,笑的時候總覺得會從他潔白整齊的牙齒裏噴出血來。


    冬波因此一直很安分,既不會放低身份對楚夢棲俯首稱臣,也不會主動找麻煩。兩邊相安無事多年。


    而荔多這個逆子,居然敢去招惹離川府衙,真的是吃到肚子裏的肉都長身上沒長腦子上。


    不過因為剛打過百象,離川軍疲憊,冬波覺得楚夢棲暫時不會來找他算賬。


    是暫時不會,就過了一個秋天,冬天離川的細作傳來消息:離川軍整兵北上,直朝孔鄉而來。


    楚夢棲的打的旗號也很是耐人尋味:冬巡。說是北邊不安定,居然有人公然毆打離川府衙屬官,要來震懾一下。


    冬波自然是知道楚夢棲的打算,明明就衝著自己來的。


    把一塊帶肉的骨頭扔到兒子頭:“趕緊去點兵,離川北來孔鄉的路上多布探子,有什麽消息一定要及時傳送過來。”


    身邊的管事應聲下去。


    荔多摸摸有些疼的腦門:“阿爹,我們不用怕他!孔鄉四周都是高山,他們要攻進來可不容易。隻要我們把守幾個關隘據點,耗也能耗死他們!”


    冬波頭疼:自己英明一世,怎麽就教出來這麽一個蠢笨的兒子。


    “你知道這次領兵出征的有哪些人嗎?”


    荔多在皮裘上抹了抹油膩膩的手,撓了撓有些發癢的頭皮:“肯定是左蒙啦,百象一戰他可是首功。可惜不知為何被派去護送白耶歸國,心中怕是對楚夢棲不滿吧。”


    冬波再次頭疼:“既然知道是左蒙,你還如此輕敵?”


    荔多道:“咱們這裏可是山地,山地站他們未必擅長。何況我們孔鄉向來自給自足,除了鹽巴以外自己都可以生產。”


    “那你可知石寨夏天歸服之事?你說他們不擅長山地戰,他們又是如何做到的?要知道石寨設計精巧,也是易守難攻。結果被楚夢棲幾乎以兵不血刃之勢給歸服。”


    荔多再次撓頭,卻也想不出來。


    冬波喝下一杯酒,道:“你可知楚夢棲成婚,娶了離王妃。那離王妃又是誰?”


    荔多沒有關心過這些,隻能搖搖頭。管他娶的是誰,跟自己又有什麽關係。


    冬波冷笑一聲:“是五娘,石寨五娘。北都的詔令都下來了。”


    聽到五娘這個名字,荔多居然有五雷轟頂之感。


    不為別的,因為荔多曾經看中五娘想要她做妾,還妄想以石寨做嫁妝。把冬波土司的地盤擴大到巴巴山,不然不娶她。


    因為附近的小土司都著急把自己的女兒送到冬波土司衙署,希望能抱緊這根大腿,還附贈豐厚的嫁妝以求庇護。冬波老了,就把主意打到荔多身上。荔多被吹捧得多了,就有些飄飄然。


    荔多狂妄自此,五娘也真的是見識到什麽叫酒囊飯袋。


    然後就是荔多被五娘揍了,用的是牛皮鞭子抽。


    從此荔多對五娘那是恨之入骨,要知道他長這麽大挨打的次數手指都數得過來,誰讓他是未來的土司呢。


    被一個俊俏的小娘子揍,此時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後笑他。


    荔多嘿嘿一笑:“正好把楚夢棲殺了,把五娘搶過來,也用牛皮鞭子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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