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鹹寧殿。


    殿內外已被張燈結彩,紅色的帳幔紅色的燭火,連門窗上都細心地貼上醒目的囍字。隨處可見令人喜慶的紅色,準備歡迎女主人的到來。


    一個衣著華服,麵容俊朗,身形挺拔的年輕男子在殿內來來迴迴不知走了多少遍。


    知道主子心想事即將成,連伺候的宮人臉上都喜氣洋洋。


    按慣例,皇子成婚之前會離宮別住,但唯獨太子成婚後會住在東宮。


    五皇子楚夢梧卻是個例外,明日即將大婚,還沒有指明婚後會住到宮外哪座宅子裏。


    眾人猜測,五皇子成婚後被封為太子,會住進東宮。因為東宮已經在整修打掃,似乎是準備著迎誰入住。


    除了楚夢梧,誰還有資格入住東宮呢。


    比起當還沒有塵埃落定的太子,實實在在明日娶親更令人振奮激動。


    楚夢梧瞧著眼前紅豔豔的一切,內心是按捺不住的興奮。在殿中興奮地演習著明日成婚的流程,一遍又一遍,不知疲累。


    跟在身後的何慶臉上也笑得睜不開眼:“殿下歇息一會吧,休息好了明日才能更好地迎娶皇子妃呢。”


    “嗯。”楚夢梧一想到平時大大咧咧的五娘穿上嫁衣戴上鳳冠的端莊模樣肯定美得不像話,眼神止不住地露出得意的笑意。


    他的五娘終於要名正言順嫁給自己為妻,宮牆再也不能阻止他們在一起,從此可以朝夕相處。


    想到以後夫妻和睦恩愛,胸中仿佛燃燒著一團烈火。


    真的想告訴整個北都乃至整個天下,他楚夢梧終於娶到夢寐以求的女子,那個女子名叫高翎。


    她不像其他名門貴女在人前就是低著頭溫婉恭順的樣子,而是高昂著頭,得意又驕傲。


    身為武將之後的她,不似其它因於內宅女子一般從小習女工針黹、攻於書畫。而是自小跟著父兄一起征戰沙場,會騎馬會舞刀弄槍,會放肆地笑得很開心,滿眼地驕傲。


    高翎不是幽然沉斂的蘭花,也不是孤立於水池之中的荷花,她是一簇開在陽光下的薔薇,熱烈絢爛。


    正想著高翎一身華美嫁衣緩緩穿過高大宮城的模樣,小內侍匆匆進來稟報:“林總管求見,說是陛下召見。”


    林休,大內總管太監,是皇帝自小就跟在身邊使喚的人,在宮中地位尊崇。


    父皇已經久臥病榻,連他娶妻這樣的大事都是母後一手操持。為何入夜還要召見他呢?


    由不得楚夢梧多想,何慶已經快步到門口迎接林休。


    林休彎著腰,道:“殿下,陛下口諭,請殿下到乾元宮一見。”


    楚夢梧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異樣感覺,平時隻需要派個小內侍傳話的事居然勞動林休這個位置最高的大總管前來,此事非同小可。


    忐忑之中,他本想讓林休先行,自己換身衣裳隨後就去。


    林休也一反常態,等他換好衣裳隨行,態度恭敬得不行。


    讓堂堂大總管等自己,楚夢梧心中更是不定,隻能趕緊換了衣裳跟著林休快步趕往乾元宮。


    乾元宮是皇帝的寢宮,修得巍峨壯麗。


    此時燈火輝煌,宮人肅穆,兵甲整齊。


    盡管風已不冷,但眼前景象仍讓人膽寒,連唿吸都要輕進輕出。生怕一個不小心招來禍事。


    此時空曠的殿內隻有四人,靠坐在龍榻之上的一臉憔悴病容的皇帝,站一旁林休,坐在龍榻邊的皇後,還有匆匆趕來的楚夢梧。


    宮人們都低頭垂手站在宮外,若有忍不住好奇有人抬頭想看看殿內情況,迎麵而上的便是禦林軍冷冰冰充滿殺氣的眼神,遍體生寒。


    父皇已經病多日,神色日漸萎靡,全靠禦醫用湯藥吊著一口氣。今夜不知為何麵色好了許多,還有力氣坐起來。


    雍容華貴的母後穿著牡丹長裙一臉平和,瞧他進來也隻是點頭示意。


    除了隨侍的林休,空曠的大殿內竟一宮人侍候,當真太奇怪。


    更奇怪的是明明是四月溫暖天氣,龍榻之前擺放著一個燃燒得正旺的炭盆。


    顧不得這麽多,他跪下向父皇母後行禮。這種禮節他已重複過不知多少次,保證每一次都不會出錯。


    隻是這一次行完禮,父皇沒有如同往日一般隨口讓他起身,就讓他跪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


    楚夢梧心中有些不安。


    林休恭敬地站在皇帝龍榻前,手上紫檀木描金托盤裏擺著兩道詔書卷軸。金黃色的錦帛十分亮眼。


    皇帝咳嗽兩聲,無地抬了抬手,眼射精光。


    林休上前兩步,站在這對父子中間,彎下腰,把托盤放到五皇子目光齊平的位置。


    本想從林休眼神裏看出些什麽,楚夢梧隻見林休麵無波瀾,眼皮低垂,神色平靜,看不出悲喜。


    楚夢梧心下疑惑:難道是宣布冊立自己為太子嗎?


    可是時機不對,不應該要麽是明日成婚大典上或者是朝堂之上當眾宣布更為合適?


    立太子這種國之災事也得是眾目睽睽之下昭告天下才顯得鄭重。


    總不能現在都快亥時在這空空的乾元宮裏宣召吧。


    “梧兒,明日你即將大婚。父皇送你一份大禮。”皇帝緩緩開口,眼神雖然渾濁卻也帶著身為帝王的銳利。


    眼前這個兒子雖然年輕,可是才學與頭腦卻是所有兒子數一數二的。


    如果他不夠優秀,皇後怎麽會挑中他為養子悉心栽培呢。


    若論容姿,也隻有棲兒能與之相比。


    隻可惜,棲兒身弱,長居觀中養病,無法參與國事。


    想到這裏,皇帝緩緩唿出一口氣來。那個孩子真的是可惜了啊。


    楚夢梧道:“兒臣未立寸功,未敢受禮。”


    “你都不知道是什麽禮,就這麽快拒絕了。”孱弱的皇帝又深深地唿吸一口氣,“你可不要後悔。”


    “兒臣愚鈍,還請父皇明示。”楚夢梧心裏咯噔一下,五髒六腑都提起來懸掛在半空中。


    “林休那裏有兩道聖旨。一道是封皇五子楚夢梧為離王,平南侯五女高翎為離王妃,成婚後立即前往離川就藩。平南侯高均在離州發家,軍功累累。現因病痛已無法為國效力,邊境雖平但未穩。你身為皇子,又是高氏女婿,與高翎成婚後鎮守邊疆,既能鎮壓蠻族,又能抵禦百象進犯,合情合理。”


    話說得有點多,皇帝又深唿吸一口。皇後麵無表情, 伸手替皇帝順氣:“陛下身體勞累,注意休息。”


    事發突然,楚夢梧一聽,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整個人木在那裏,周圍的一切都似乎伴隨著這微弱的聲音而凝固。


    封離王?娶高翎?就藩離州?


    離州,可是平南侯用了數十年時間才能平定的,蠻族野蠻不受大遂教化,出名的難管。


    關鍵離州遠離北都何止千裏,就藩意味著徹底脫離了北都朝堂,成為一個邊外王爺。


    如果去那麽遠的地方就藩,比起去西蜀之地就藩皇四子的夏王還要不如啊。


    至少西蜀之地富庶,人傑地靈,可以當個快活王爺。


    他不是非要當太子不可,可是也不必把他流放到那麽遠的蠻荒之地吧。


    這明明是要把他當做一個棄子!


    楚夢梧把疑惑懇求的目光投向皇後,皇後卻一心隻有皇帝身上,無視他的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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