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樂溪的臉上迸發著炙熱明媚的光輝,而我在將要和她分離的最後一刻,終於在無數的碎片中,組成了一個最完整的她。


    我想我是真的愛上她了,我愛她的真誠,愛她的走路帶風,愛她理想主義下的感性……我愛她的一切!


    我甚至想把她抱在懷裏,然後告訴她,我要和她帶著爺爺的情懷,去踏足一遍爺爺所到過的每一個地方,不僅如此,我們還要把那些空白的版圖,拚湊的更完善……


    可是,我終究隻是一個普通人,我沒有她那樣崇高的理想,頹廢自卑是我習以為常的心態,我的能力和財力水平,都不足以支撐這樣的宏圖。


    我隻能在煩惱紛亂的紅塵裏,為了最為世俗的東西而不斷奔波,而僅僅就是這樣,就耗費了我所有的精力,這樣的我又怎麽能配的上如此驚豔的她?


    內心所有的寫照都在此刻化成歎息,我再次點上了一支煙,沿路的街道卻變得空洞,而樂溪在我失神之際,忽然雀躍的來到我的麵前,並用著那雙明亮的眼睛看著我,我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她說:“這趟麗江之行,對我而言是極有意義的,我也用了心裏最好的方式,為這座城市留下了紀念……在這裏我感受到一角波瀾,也認識了很多很多的朋友,而你,是我區別這些朋友,最特別的一個。”


    我有些疑惑,並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對於你,很特殊?”


    “嗯……因為從某些意義上來說,你和我爺爺存在一些共同點。”


    “是什麽?”


    樂溪把手別在背後,表情靈動的說:“爺爺是一位技藝高超的畫家,你則有著水平極高的攝影技術,二者都是記錄人生、暫停時間的神技,能將每一刻的風景以及感悟保存起來,這都是一種超乎時間和空間的偉力!”


    “在你眼裏,我能夠達到爺爺的高度,我何其榮幸……”我深吸了口煙,終於知道了為何當初在日照金山下,她給了我一個深沉的擁抱,令我迴味無窮……也許就是在那一刻,我在她心裏已經開始變得不同了吧?


    樂溪看著我,卻轉過麵走了起來,我跟在她的後頭,而她的聲音也傳了過來:“畫畫和攝影都是高明的,你擁有和爺爺一樣的技藝,但你們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心態,他是自由的,是任何外物無法束縛的存在,而你卻把這種自由,稱之為流浪。”


    走在熱鬧非凡的街頭,我卻獲得了一種釋然,我苦笑了一聲,然後說道:“所以,我才會說何其榮幸……爺爺那樣的人是最富有理想主義的,在現實的世界裏,又有多少人能做到他這樣?而我隻是大千世界最普通、最平凡的一員,真實的我有著許多殘缺,我知道我無法與有崇高自由的爺爺相提並論,我就是我,一個缺乏勇氣,偶有閃光點卻依舊殘缺不堪的人。”


    樂溪停下了腳步,就這樣目視著我,我看到她眼角逐漸泛起淚花,而皺起的眉頭又在告訴我她仿佛很想說什麽,可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


    我不敢去直視她的眼睛,繼而低下了頭,又因為內心很不平靜而導致慌亂的在兜裏摸索多次後,我總算點上了一支煙。


    當我再把視線放在樂溪身上時,她已經轉身低頭慢行了起來。


    朦朧的月色下,我們一前一後走在古城的街道裏,我們雖然沒有對視,彼此但卻都知道對方的意思,那種靈魂的不融洽,就這麽在我們之中產生了一種無言的痛苦。


    她是一朵盛開在人間的花,無論盛開還是枯萎,都不是穿堂風能決定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含苞待放的過程中,留下無足輕重的一筆輕繪……


    ……


    覺得氣氛有些壓抑,我忽然對樂溪說道:“離開麗江之後,再過了這個元旦,你有什麽打算?是繼續去追逐自由,還是留在杭州?”


    我這話才說出口,便覺得是多此一舉,於是又自問自答的說道:“你這樣的女人,一生都屬於自由,一定是在一直在路上的,我在想:你的下一座城市會是哪?”


    聽到我的話語,樂溪沒了失神的狀態,她迴頭看了我一眼,等待我和她並肩而行後才說道:“我已經想好了,在雲南看過了波瀾壯闊的大山和湖泊,也感受過文人墨客趨之若鶩的情懷,如果要我選擇下一個地方,那一定是個有海的城市。”


    我略微思索了片刻,旋即問道:“有海的城市有很多呀,我隨口就能說出好幾個來,比如大連、廈門、深圳等,沒有準確特別想去的城市嗎?”


    “這些城市太熱門了,隻要一提到沿海城市就會想到它們,這樣一來就少了一分安寧,多了很多喧囂。”


    “你是想去比較小眾的地方吧?”


    樂溪點了點頭:“可以這麽說吧,你想想看,身處一處安靜、沒有太多世俗打擾的海灘上,吹著肆無忌憚的海風,聽著波浪拍打海灘的聲音,海水和天空連成一片蔚藍,視野的遠方還有著若隱若現的輪船……一切都是那麽的舒緩,這樣的場景一定會有無限的魅力!”


    我幻想著樂溪描繪的場景,似乎能感受到些許其中的魅力,大海的確是能治愈人心的地方,而這樣的地方又很難得,因為如果人太多了會有心浮氣躁的感覺,隻有那種沒有被外界過度知曉的海岸,才會出現這樣獨特的場景。


    “這個時候,要是迎著大海,聽一首民謠會更加美好,我想《安和橋》這首歌就挺不錯的!”


    樂溪一副思考的表情迴道:“沉悶的鼓聲,悠揚的馬頭琴,緩慢卻耐人尋味的節奏,的確很符合我所勾勒的那個意境。”


    “我不懂音樂,也聽不出來裏麵使用的樂器,旋律我也隻是一知半解,我唯一能看懂的是歌詞。”


    樂溪直直的看著我,正好有片落葉掉在了我的肩頭,她輕輕的為我掃去,最後她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歌詞我有點忘了,你能唱給我聽聽嗎?”


    我聳聳肩迴道:“要是你不怕我五音不全,唱的難聽毀了你剛才描繪的場景,我不介意唱給你聽。”


    “你放心唱吧,該擠兌你的時候,我還是會擠兌你的。”


    看著樂溪那副認真的表情,我忍不住說道:“真讓我唱啊?”


    樂溪點了點頭。


    “這條巷子雖說人少,但萬一有人注意到呢,那豈不是很丟臉?”


    樂溪笑嗬嗬的說道:“你還怕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嗎?你不是一向臉皮最厚的嘛。”


    我挑著眉頭,想了想後才說道:“既然你想聽我唱,那行吧,我就給你個麵子,開個嗓,讓你見識一下本大爺的歌聲!”


    “別貧啦,快唱吧。”樂溪笑著輕輕拍了我一下。


    在樂溪的注視下,我清了清嗓子,很快在這處巷子裏唱了起來,雖然此時已經很晚了,但巷子裏還有不少人,在聽到我的歌聲之後,不斷有行人對我拋來目光。


    我一開始還有些扭捏,又放低了聲音,隻敢用著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唱著,但看著樂溪略帶戲謔的表情,我逐漸厚起臉皮來,也不顧別人的目光,提高了好幾個分貝的音量,並擠眉弄眼的,歌聲就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逗得樂溪頻頻捂嘴而笑。


    直到這首歌的最結尾處,我才收起了嬉皮笑臉的神態,看著樂溪,並用最富有情感的腔調唱道:“所以,你好再見……”


    樂溪愣了愣,而我在這首歌唱完之後,又重新迴到了帶著笑意的模樣,我推了推樂溪,並說道:“怎麽樣?哥唱的不錯吧?你說加入你們樂隊能不能混個主唱當當?”


    “你唱的怎麽樣心裏沒有數嗎?”


    “自我感覺非常良好!”


    樂溪鄙視了我一眼:“你可真是自戀!”


    “哈哈,要的就是這股自戀的勁。”


    我和樂溪就這樣在古城的街頭吵吵鬧鬧,這讓我覺得我們之間迴到了剛認識的時候,沒有摻雜其他亂七八糟的情愫,僅憑彼此初始的感覺而互相吸引著,曾經那個飯店矛盾似乎不複存在,而我對於她的離開,也好像真的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


    ……


    古城的各種燈光,照映得我眼前的樂溪半明半暗,我們說是在迴酒吧的路上,可我們走的軌跡卻顯得漫無目的,對此我心知肚明,這是一種不用言語的默契。


    不知不覺間,我們來到了這條街道的盡頭,我看到了已經沒多少人的玉河廣場,而僅僅在幾個小時之前,樂溪的樂隊在這裏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演出,我和座無虛席的觀眾一起為之歡唿著,心裏不由得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落差感。


    原來時間流逝的這麽快,轉眼就到了寂寞又清冷的深夜,我和樂溪就算心裏頭再不舍,再想去拉伸相伴的時光,也終究該把那些道明了和道不明的情緒,留在這個夜晚裏了……


    就在我失神中,樂溪忽然對我說道:“小年剛和我說了,他們已經散場了,我們就走到這裏吧,也不用迴酒吧了。”說著她的視線和我一起看向了玉河廣場,幾秒後又說道:“這個夜晚是從這裏開始的,那麽也從這兒結束吧。”


    我稍稍沉默了會,才說道:“這裏是開始也是結束,有始有終,挺好的。”


    樂溪笑了笑,我們兩個的影子在各種燈光下,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重影,而每一道影子所指的方向,卻都不相同。


    “那……我真的走了哦!”


    “嗯!”


    樂溪說是要走,可幾個踱步之後,她始終沒有真正離去,我勉強迴了她一個笑容,然後我和她都好像陷入了失神當中,我們就這樣佇立在這條路的盡頭,誰也沒有先行離開,更沒有人言語。


    終於,我率先打破了沉默,用著輕鬆的語氣說道:“你先走吧,我看你走了之後再走,這樣也算是一種特別的送別。”


    樂溪點頭,應聲道:“好。”


    隨後,她在我的注視下變得不再猶豫,就這麽朝著重影其中一道影子所指的方向慢慢離去,我看著她的背影,心裏湧起了千萬的情緒,可表情還是一臉的平靜。


    漸漸的,她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數米外的那個轉角處,她猛然迴頭,衝著我喊道:“所以,周未。”


    她的腔調令我鼻尖發酸,我怔怔的,又遠遠的看著她……


    “你好,再見!”


    這一刻,她用著很大的聲音,對我說了也許是我們之間最後的一句話,“再見”這兩個字如同刻在了我心裏一般,我知道她是聽懂了我唱的最後一句,那是我最鄭重的告別,這便是她給我的反饋……


    而她在說完的下一個瞬間消失在了那個轉角處,洶湧的風從我身邊咆哮而過,我漸漸失神,終於,我在這個城市再也見不到她了嗎?


    我就這樣看著那個拐角處,怔了好久好久,直到最後我點了一支煙,靠在了一塊路牌上,體會夜的無限悲涼。


    當我忽然看到路牌上的內容時,才發現這條街道的名字是叫新義街,然後也知道了我現在所處的位置,原來不是這條街道的盡頭,而是起點。


    我原以為我和她分別在了新義街的盡頭,可這兒是起點,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還能重逢?又或者說我們還有機會,能從起點再次往街道的深處走去,直到真正的盡頭……


    新義街的盡頭是分別。


    那它的起點會是再相遇嗎?


    我不得而知,隻能讓夜色柔和了思維,思維又美化了現實,繼而以一種幻夢的遐想,奢望著明天……


    遐想膨脹到一定程度會破裂,我也得從夢中醒過來……我想我不會再去走一遍這條路了,因為那裏的盡頭是古城深處,而迴雲間居,我在麗江可以稱為住處的地方,這屬於下一段路程,一段我這些天以來日複一日始終不變的路程,隻能從這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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