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自己熟悉的女人,牛樂心頭猛然一顫。


    那個曾經與自己耳鬢廝磨的溫柔女子,如今卻現出這副麵孔,看著雙眼空洞漆黑,甚至看不到到一絲眼白的女人,牛樂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懷疑。


    水潭中,咕嘟嘟浮起遍地的屍體,那幹枯的緊縮的屍體,蠟質的皮層,如同防水油紙。


    褶皺在被血水染紅的湖麵上,好似幹枯的楓樹葉片。


    紅色的水麵四周與藍盈瑩的湖水交接的部分,是一片黑褐色的邊界。那是被血水調色後的墨染。


    也是晦暗降臨的開始!!!


    下一秒——


    水麵隻一刹那,便如同沸水般,冒起一層又一層的水泡。


    咕嘟嘟的翻騰著的潭水裏,一層層遞進的熱氣開始向空中升騰……


    空中的女子發出“咯咯咯”的顫音,那迴聲裏充滿了恐怖的貪婪。


    一如既往的,林賓白眸光顫動,他麵色平靜而蒼白。


    思忖之餘的空隙裏,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歇斯底裏的怪叫。


    “你們……都是我的。”


    聲音尖銳,好似快要撕裂牛樂和林賓白的耳膜。


    “咯咯咯,咯咯咯……”


    恐怖的笑聲,好似哭,又好似笑。


    令人窒息,卻又感到冰冷。


    “快,我們快想辦法離開這裏。”林賓白眼眸閃爍,神色暗沉。


    眼神交替間,他一把拽住牛樂的胳膊,就向他剛才掉落的洞口跑去……


    “你們還想跑?咯咯咯……”


    淩空的笑聲尖銳興奮。聽的牛樂一陣後背發涼。


    眼前的這個女人,已經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石涵諾了。


    這是一個,未知的,充滿攻擊性的怪物。


    林賓白沒空停留,管不得那麽多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辦法離開這裏。


    而他自己,清楚的認知到,自己除了來世今生的記憶始終永存,其他的不過是平庸無奇。


    麵對險惡的境地,他自是有怕的時候。


    牛樂的手麻木冰冷,他的臉色蒼白無力,此刻他無法接受自己看到的一切。


    心中找尋救援的人,就在自己麵前。


    可是……


    他卻無法去救,自己一直想要找到的她。


    石涵諾已經變成了一個鬼魅般的東西,他的大腦除去一片空白之外,也便再無其他。


    林賓白見拉不動牛樂,瞬間心急如焚。


    這麽下去,恐怕是都得完蛋。


    靈光閃爍,情急之下,他伸手比刀,一把砍在了牛樂的脖頸處。


    額……


    牛樂昏死過去。


    林賓白鬆口氣,一把將地上的牛樂背在身上,從腰間抽出自己的那把桃木劍。


    雙指一挑,“起!”


    桃木劍聽話的懸停在林賓白麵前,一個縱身一躍,雙腳踏到劍體。


    嗖——


    木劍有些吃不準力道,向空中閃動不穩,強烈的搖晃了幾下,才穩定下來。


    林賓白鬆口氣,他這把寶貝木劍,可第一次違規載客。


    這兩人的重量,真是苦了“小桃桃”。


    木劍定在空中,林賓白穩住微微搖晃的身體,看著他掉落的洞口,那一抹救贖的光暈的渾散處,眸光輕起,餘光快速的掃了眼潭心的女人,鄙夷的不屑從嘴角露出。


    隻一眼,從潭心女子惡毒的眼神裏,林賓白看到的隻有恐怖的殺意。


    劍體快速上升,向孔洞中穿行!


    啊——


    啊啊啊!!!


    水潭半空中乖戾的女聲,尖銳恐怖,帶著歇斯底裏的憤怒,從他們身後傳來。


    爆鳴的女聲刺破整個地底空間,環抱的石岩猶如一個巨大的擴音機,將那刺耳的聲音,無限的放大。


    牛樂眼周的神經開始不停的抽動,他想要奮力掙脫林賓白的束縛,他要留下來。


    好不容易找到了石涵諾,不能就這麽算了。


    可林賓白不是傻子,這個時候,你要是說別的他都可以容忍,但是這譚中乖戾的女人,顯然已經妖化。


    把牛樂留下來等死,他怎麽忍心?!


    現在他們最經不起耽擱的就是所剩無幾的時間了。


    一旦那女人追上來,他們今天可都得交代在這裏了。


    就算是他有天大的本事,到時候也不過是人家案板上的魚肉,任人擺布與宰割罷了。


    木劍快速上升,眼瞅著就快到了洞口。


    突然,那洞口剛才還明亮的地方,突然被一個黑色的影子擋住。


    林賓白腳下的木劍突然懸停,在空中的急刹甚是致命,差點將背上的牛樂拋擲出去。


    刹那間,林賓白的心瞬間驟停。


    一隻蒼老的人手,從洞口一把伸出……那是,自己的師父!!!


    如快渴死的魚,看到了水源般。


    林賓白趕忙一把拽住老道長伸來的手。


    布滿溝壑的蒼老手臂,卻有股難以言說的牛勁。


    那巨大的拉力瞬間將他提起,拽至洞口上方。


    老道長滿臉血汙,眼角上一個深深地血口子還在流血。


    林賓白一愣,老道長深邃的眼眸流轉,隻是一瞬,林賓白竟然想起自己曾經抱過還是孩童時候的道長的神情。


    那深邃的眼神,如同當年入觀時的兒時模樣,別無二致。


    “你……受苦了。我來遲了!”


    說完,道長大喝一聲,對空激起所有的能量,將林賓白和身上背負的牛樂一並拽起。


    洞口四周的石頭開始陷落,朝著洞口埋去。


    不一會兒,就將那一人半可通過的洞口掩埋嚴實。


    道長俯身坐在一旁的土地上,他花白的長須已經被口中滴落的鮮血染紅。


    正當老道長快要側身無力的摔倒時,林賓白一把拖住老道長的身體。


    道長口中的鮮血變成了深紅色,清亮的血汙也變成了暗紅色的粘稠液體。


    他,看起來,快不行了。


    林賓白眼角濕潤,暗淡……


    周身一片死寂!!!


    虛弱的道長又湧出一大口血水,他摸摸嘴角,身體開始發冷伴隨著不停的顫抖。


    彌留之際,他一把拽住林賓白的袖口,輕聲道:“通,通陽,還在那裏等你。你一定、一定要把他帶迴去,平安的……帶迴去。”


    林賓白看著師父死不瞑目的黑漆漆空洞洞的雙眼,心中一口難以下咽的苦澀瞬間湧入喉頭。


    淩亂的幫師父擦拭幹淨臉上的血汙,林賓白安靜的抹去眼角的淚水。


    他抬頭望向空中,那無盡的灰塵如同漫天的灰燼之靈,在為師父的故去做最後沉長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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