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藥不像西藥。


    它有一個調理的過程,所以見效的速度沒那麽快。


    溫年華也許就是拿捏這個要害,才沒有直接給盛太太注射西醫藥液,而是讓顧北城從顧氏藥業裏取了中藥材熬藥給盛太太喝。


    趙醫生:“盛先生您放心,我們會盡最大的能力。”


    華國地區有點技術的中醫都被盛世請來了。


    全部都在藥鋪製藥。


    中醫們輪流值班日以繼夜地分析藥方,也無法在短時間內配製好解藥。


    盛世沉默。


    他凝著靜躺在床上的女人許久,才與趙醫生說:“有勞您半夜來一趟,迴去路上注意安全,藥館有任何需求隨時與許良溝通。”


    錢不是問題。


    醫生資源、千金難求的藥材也沒問題。


    隻要能配出解藥治好喻唯一,盛世什麽都能犧牲,包括他自己。


    這些話他沒說,但趙醫生心知肚明。趙醫生點頭應著,隨後提起醫藥箱離開了主臥。


    夜色如水。


    盛世在床邊坐了一夜,無眠。


    輸液袋裏的藥水打完後,他小心翼翼地拔了針頭。棉簽按住針孔,沒有鮮血溢出後,他才撕開創口貼,細心貼在喻唯一手背上。


    她穿著她往昔穿過的小吊帶睡裙。


    這些襯身材的裙子都是盛管家和孫嫂買的,並不是喻唯一為了討他歡心。很久以前盛世就知道,但他願意沉溺於後者,假想這是她穿給他看的。


    兩個人相愛,總得有一方先主動。


    不然哪裏還有後續的故事?


    他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對她動心的,是她陪他過年吃團圓飯?還是做蛋糕為他慶生?亦或是在茶館相親那會兒第一次見她,覺得她乖順惹人憐?


    也許更早。


    盛世也不清楚。


    他對她有著莫名其妙的好感,是那種,第一次相見第一眼看著就覺得心裏舒暢,與她待在同一個空間裏,時間都變得溫柔的感覺。


    他甚至猜想:


    也許很多年以前,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已經跟喻唯一見過。


    否則,她怎麽可能輕易拿捏住野性難馴的盛大少爺?


    三年時間飛逝。


    曾經有著鋒芒的盛少漸漸褪去了鋒利的表象,工作上更加成熟穩重的同時,生活中也更懂得怎麽去愛人了。


    盛世目光定格在女人手臂靜脈的位置。


    每天擦藥。


    傷疤和淤痕還是沒有消失。


    他不禁聯想到,唯一被迫躺在冰冷的實驗室床上,尖銳的醫療器材紮入她的血管,一支接著一支抽取她的鮮血。


    超過她血管直徑大小的注射器紮入她的血肉。


    打進不知名的藥水。


    她在大洋彼岸遭受非人的折磨,作為她的丈夫,他卻不知道。月前他曾抵達f國,與她在同一片藍天下,一個城區,卻沒有找到她。


    他真該死。


    盛世握緊喻唯一的手,彎下腰,輕輕在她布滿新舊針孔的手背上吻了吻。


    三年前他是個廢物,被代尊擺了一道,連他最愛的人都沒有保護好。三年後的現在,誰都別想再碰喻唯一分毫!


    -


    翌日。


    喻唯一醒來時窗外大亮,她腦袋昏昏沉沉,頭還有些疼。


    女人抱著被子坐起身。


    閉著眼睛伸手揉捏自己的太陽穴,試圖緩解腫脹疼痛感。


    “睡醒了?”


    熟悉的聲音。


    喻唯一睜開眼睛,視線裏裝入從房門口進來的盛世。男人手裏拿著一杯溫熱的燕麥片,趴在地毯上的糕糕即刻站起來。


    雙腿蹦上去搭在床沿。


    眼巴巴地望著病了才醒的媽媽。


    盛世有做爸爸的潛質,養娃養得好,也教得好。糕糕從來都不會蹦上床,看見媽媽在睡覺會安靜下來,乖巧地趴在床邊地毯上。


    喻唯一先安撫性地摸了摸糕糕的頭,盛世走近後,她依賴性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下意識往他懷裏靠。


    盛世撫了撫她的腦袋,溫柔道:“頭還疼嗎?”


    喻唯一小聲嗚咽:“恩,頭疼。”


    其實也沒有很疼。


    有點腫脹感,悶悶的。


    揉揉太陽穴鬆泛了不少,等會兒多吃點東西估計就好了。


    但是看見盛世,他走過來抱住她,摸摸她的腦袋,喻唯一忽然就覺得很疼了。隻想賴在他懷裏賣賣慘,讓他多心疼她一點。


    “喝杯燕麥片暖胃。”


    “奧。”


    喻唯一接了過來,奶香的氣味瞬間勾起了她的食欲,沒幾口就喝完了。


    杯子見了底。


    她拿起來在他視線裏晃一晃,仿佛在乖糯說:“喝完啦。”


    盛世眉眼溫軟,誇她:“真乖。”


    他拿過她手裏的空杯子放到一旁,又拿紙巾給她擦了擦嘴,隨後彎腰把人從被褥裏麵對麵抱了起來,往洗漱間方向去:“洗臉刷牙下樓吃飯,盛叔做了許多你愛吃的菜。”


    爸爸媽媽前腳走。


    糕糕立馬低頭叼住媽媽的粉色小拖鞋,邁著四條小短腿,翹臀一扭一扭地屁顛跟了上去。


    -


    衣帽間裏。


    喻唯一換好衣服,站在全身鏡前。


    盛世站在她身後,將她柔順的長發紮起來,紮了一個比較潦草的丸子頭。


    有點鬆。


    喻唯一故意晃了晃腦袋,就看見頭頂那顆小丸子上下左右搖晃。


    盛世:“……”


    他側眸看了眼擺在桌子上的平板,裏頭正在播放‘正確紮丸子頭’的教程。是按照博主教的去紮的,但是結果略粗糙。


    看著鏡像中男人蹙起的眉眼,喻唯一連忙抬頭往後望他,安慰道:“第一次紮頭發已經很好看啦,滿分一百分,老公一百二十分。”


    盛世:“那你今天就頂著這個丸子?”


    喻唯一信誓旦旦:“恩!老公給我紮的頭發,我今晚睡覺都不鬆開!”


    盛世垂眸對上她亮閃閃的眼睛,仿佛他做什麽在她眼裏都非常厲害。


    他無聲笑了,伸手捏了一下她有點肉肉的臉頰,“我去臥室梳妝台拿個蝴蝶結發卡過來,襪子放在椅子上,你去把襪子穿好。”


    “好奧。”她應著。


    男人腳步聲走遠,身影消失在衣帽間門口。


    喻唯一沒有先去穿襪子,而是對著鏡子拆了頭頂上鬆垮垮的丸子頭,打算自己重新紮。沒辦法,實在太稀爛,她隨便走幾步估計都會散開。


    就在她解開皮筋,頭發即將散開時,全身鏡裏倒映出男人的身影。


    他忽然折返。


    這刻。


    四目相對,喻唯一看著鏡中盛世的臉許久,而後慢慢轉過頭,笑容有點尷尬:“老公,我說是頭發先動的手,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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