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學著別的攤販吆喝。


    “賣兔子,新鮮的兔子,能吃能當寵物,純白的兔子,天冷還能暖手,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吆喝了好大一會,賣出去兩隻。


    有個大娘過來,挑走了一隻肥嘟嘟的兔子,另一個買主是小姑娘,瞧著像是想拿兔子當寵物。


    白祈吆喝累了,在隔壁攤買了碗糖水。


    糖水是熱的,就在白祈把糖水端迴來,捧著碗埋頭啜飲時,頭頂響起一道聲音。


    “這兔子怎麽賣啊?”


    白祈蹲在地上,入眼是一件男式棉長褲。


    他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但沒細想,隨口道。


    “大的三十文一隻,小的二十文,買三隻能給你便宜五文錢。”


    頭頂上的聲停了,白祈以為他不誠心要,繼續喝自己的糖水。


    但那人並沒有走,而是有些遲疑的道,“白祈?”


    熟人?


    白祈抬起頭,看到了小廝打扮的謝如常。


    謝如常蹲下身,摸了摸他背簍裏的兔子,“白祈,你怎麽來賣兔子了?”


    白祈愣了兩秒,潔白的臉上堆出一個笑。


    “我在山上掏的,賣了補貼家用,謝哥你要誠心要,我給你十五文一隻。”


    謝如常鬆開摸兔子的手,微妙臉黑,“咱倆還收錢?”


    說著,上手捏了捏白祈小臉,“小傻你不行啊,我把襖子都給你了,你還收我兔子錢。”


    白祈躲開他的手,“一碼歸一碼嘛…”


    “你要實在想要,能送你一隻。”


    慕寒給他留了很多錢,白祈不缺錢,上鎮賣兔子也是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謝如常不廢話,在背簍裏挑了隻皮毛最順的小白兔。


    小白兔生的圓滾滾的,身子卻不肥碩,兩隻眼睛特別靈動漂亮。


    謝如常摸著,腦海裏浮現起一張冰冷蠱惑的臉,覺得那位可能喜歡。


    他抓起小白兔,“就這隻了,多少錢?”


    白祈擺擺手,“一隻就不收你錢了,你拿走吧。”


    謝如常卻沒聽他的,從兜裏拿出一小塊碎銀子,放到白祈背簍裏。


    “剛剛跟你開玩笑的,把錢拿好了,就當剩下的兔子我都買了,你早點迴家吧。”


    這塊碎銀少說也有一百文,謝如常這麽大款,白祈吃驚,“謝哥,你發達了。”


    “現在在哪上班啊?”


    謝如常摸摸鼻子。


    他在鎮上最大的青樓當下人,還是好男風的那種,碎銀子是客人賞的,這怎麽好說出去。


    謝如常嘴上不耐道,“小孩子亂打聽什麽,好好賣你的兔子。”


    白祈“哦”了聲,“謝哥你給那麽多錢,要不再帶一隻兔子走吧。”


    謝如常沒要,一隻還能稀罕稀罕,多了那位主可能就不稀罕了。


    “算了算了,一隻就夠了。”


    “老子給你的錢,你想怎麽花都行,但是一定一定不能給別人。”


    “也別借人,最好別讓別人知道你有錢,知道沒?”


    走之前,謝如常像是不放心,叮囑了他很多遍。


    類似的話,慕寒也說過。


    露富招人眼紅,白祈明白這個理,連連點頭。


    少年養肉了,小臉珠圓玉潤,五官襯的很好看。


    謝如常看了他兩秒,最後說了一句,“以後別去鎮南邊。”


    丟著這句話,男人就走了,剩白祈一頭霧水。


    鎮南邊,有家南風館,謝如常就在那家青樓裏打雜。


    見過各色客人,他知道很多人就喜歡這種年紀小相貌好的男生,擔心白祈被不三不四的人盯上。


    謝如常多囑咐了一句。


    一會功夫,糖水已經不熱了,白祈端起來一口氣喝完,把碗還給糖水攤。


    不遠處,酒樓的二樓,有兩道身影並排站立,視線緊緊落在白祈這邊。


    翟清雪抱著雙臂,懶散道,“好了,這下你不用擔心他了吧?”


    “慕寒,我挺不明白的,你都跑了這麽久了,怎麽又迴樓裏了?不會是為了這個傻子吧?”


    “據我所知,樓裏在派給你最後一個任務後,就把你除名了。”


    翟清雪說的輕飄飄,語氣裏隱隱有幾分酸。


    除名,意味著可以不用迴血月樓。


    不管慕寒死沒死,樓裏都不會再追殺他。


    慕寒抿唇,沒有迴答他的話,看向他的目光涼薄疏離。


    “翟清雪,你來這裏,是為了當男妓給樓裏賣命嗎?”


    驀地聽到這麽難聽的話,翟清雪薄雪般的丹鳳眼陰涼,唇角似笑非笑勾著。


    “我好歹是個花魁,大家兄弟一場,話不必這麽難聽吧。”


    “我知道不該參與謀害你的事,但血月樓裏的人,都要聽上級命令,哪有幾個言行由衷的?”


    慕寒目光冷卻,沒說話。


    他和翟清雪是同一批進入雪月樓的殺手。


    除卻師父,便是翟清雪和他關係最好。


    翟清雪雖生了副弱柳扶風的相貌,但慕寒知曉,這些都是表象。


    真實的翟清雪,殺人不擇手段,死在他手上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蛇蠍人腸美人麵,說的就是翟清雪這種人,慕寒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就被他咬了。


    他眼眸掠過街邊,白祈已經走了,剩幾個孤零零的攤位。


    “翟清雪,我不想和你互相試探。”


    “神醫穀的消息,我有。”


    翟清雪臉色忽然嚴謹,但很快又揶揄下來,“慕寒,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別裝傻。”


    慕寒捏緊拳頭。


    之前他不懂血月樓為什麽要殺他,但此次迴血月樓,慕寒懂了。


    血月樓為了牽製殺手,給每位殺手都下了毒。


    毒藥發作時痛不欲生,需要按月吃解藥,不吃解藥的人,活不過半年。


    師父從很早前就計劃脫離血月樓了,他暗地裏,一直在尋找神醫穀的消息。


    試圖讓神醫穀那位隱姓埋名的穀主,給他解毒,好脫離血月樓。


    大概是此事有所敗露,師父推他出去當擋箭牌。


    教唆他離開,讓樓裏以為想要離開、暗地裏尋找神醫穀消息的人是他。


    血月樓不容背叛,樓裏就此對他下殺手。


    但他的師父低估了樓裏的情報網,組織很快查到他身上,直接便將他殺了。


    慕寒知曉這事和他師父,和翟清雪都脫不了關係,但事發後,他師父死了,翟清雪還能好端端站在這裏。


    這男人是真的有手段。


    翟清雪冷眼,“我為什麽要冒這個生命危險?”


    慕寒:“我隻提供消息,信不信由你。”


    話落,慕寒注意到,翟清雪眉眼鬆了些,“我信你,你說。”


    慕寒心底冷笑,看來猜對了。


    他和翟清雪的關係,沒有好到讓他來找自己,這破地也沒什麽值得翟清雪來的。


    唯一可能的,便是這裏有神醫穀穀主的蹤跡。


    他遲遲不語,翟清雪狐疑,“怎麽還不說,你該不會,在騙我吧?”


    慕寒指尖微動,盡量心平氣和,“濟世堂,查查這裏,可能有你想要的。”


    翟清雪半信半疑。


    慕寒不多解釋,他相信以翟清雪的能力能查到東西。


    上次從白祈身上聞到的迷香,絕非一般迷香。


    若說那位神醫真在鎮上,說不準就和濟世堂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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