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平睡醒後發現秋還在睡覺,剛想起床又被一把拉迴被窩。


    “再睡會兒”


    “不行!阿姨都起來了~”


    “沒事,睡就行了~”


    “不行!”平還是掙脫開秋的懷抱下床穿鞋。終究不是自己家,可不能被人說閑話。還在奶奶家上高一的時候,小叔的哥哥就帶懷孕的女朋友迴家了,那時候他才18歲,他女朋友更小,隻16歲。因為年齡相仿,平便與這位嬸嬸比較合得來。一開始,她在婆家過得也到自在,可時間一長,不怎麽幹家務的她就被公公嫌棄,經常被罵,罵得可難聽,再加上她生了女孩,她公公更是每次一喝酒就又打又罵,還在月子裏的時候,她公公就大發了一次脾氣,還想去打她,好在她婆婆明理攔了下來,平當時也在場,隻看到這位嬸嬸抱著孩子跑了出來,按照平老家那邊的習俗是,月子裏不能去別人家,平見她可憐,就找了墊子讓她先坐在門口石墩上。那一幕平終生難忘,所以此刻,平也知道終究不是自己家,就要永遠將自己當做客人一樣去盡好客人的本分,不能讓人找到話說。


    看到平起來了,秋也立馬起來燒水給她洗漱。秋爸去幹活了,奶奶和外婆起得早,肚子餓得快,所以也早早就去老房子做早餐吃了,秋媽依舊坐在門前繡著那副十字繡。平知道秋媽已經等了自己兩小時,所以隻隨便刷了牙洗了臉便說可以出發了,秋就在房間將平會用到的東西都帶上。


    迴到老房子,外婆和奶奶坐在門口空地上聊著天,平同她們打過招唿後便幫著秋媽燒火做飯了。早上吃麵條,秋媽煮的麵算不上好吃,但比平不挑嘴,向來都是做什麽吃什麽,也可能是兩地飲食差異,口味不同,總之平覺得秋家這邊的飲食都比較油膩,不缺鹽不缺味,但就是覺得缺了點香,不過看秋吃得倒很開心,平就能確認是口味問題了。


    “吃好我就去地裏栽辣椒了,你們在家裏待著,餓了自己煮東西吃~”秋媽喝完最後一口湯,準備起身將碗放進盆裏。


    “我和你去!”秋也抬起麵碗一口飲盡。


    “不不不!你不會栽,去了也幫不上忙,在家陪小平~”


    “阿姨,我也去~”


    “小平你不舒服在家休息,別去了~”秋媽每次和平說話,音調總要比和秋說話時輕柔幾個度,但她本身就是個說話輕柔的人。


    “小乖我們不去了,我們去也是幫倒忙!”秋起身將麵碗放進盆裏,等平也放碗後才將三副碗筷摞在一起拿出去洗了。


    秋媽迴房換上了髒布鞋和幹活時穿的衣服,扛著鋤頭就出發了。秋說,往年他休假迴家時,他媽媽都是這樣一副打扮,秋一直以為秋媽沒有衣服穿,所以總往家裏寄錢,但每次都被秋媽退迴去,秋媽說她不要錢也不缺衣服,這次帶平迴來,秋才終於看見她媽媽的“新衣服”。從平來的第一天起,秋媽就換上了少穿的衣服,就為了穿得幹幹淨淨的陪平,但今天秋媽閑不住了,還是換上了幹活穿的舊衣服,地裏的辣椒苗再不栽就該錯過最佳栽種時間了。


    秋家這邊的天氣一到正午就烈日暴曬,秋媽實在頂不住,便與奶奶和外婆一同坐在門前空地聊天,聽到她們的聲音,平也出來了。


    “外麵熱嘛小平,迴家乘涼~”看到平出來,秋媽迴頭一笑。


    “不熱,想和你們聊聊天~”平也學著秋媽的姿勢往地上幹草上一坐,重心沒穩住,差點摔得四腳朝天,沒等爬起身呢,平自己先笑起來了,這小模樣惹得大家在一旁笑岔氣,幾人準備起身扶平,但平始終年前,還沒等奶奶和外婆起來,自己就先爬起來了。


    “哈哈哈哈~”晚一秒站起來的秋媽見平屁股和背上粘的都是幹草,邊笑邊給平清理幹淨。


    “這小寶太惹人喜歡了~”外婆年紀大了,耳朵聽不清,但光看平就覺得喜歡。外婆還說平麵相善良,是最孝順的兒媳呢。


    聊了一會兒,秋媽又繼續去栽辣椒了。秋媽走前說秋爸今天會早些迴來,眼看快到吃飯的時間了,秋燒火準備做飯,平也幫著洗菜切菜。秋每隔一會兒,就要轉過來看平一次,等平對上他的眼睛,他又笑著迴過頭去。


    平想給大家做個小菜,雖然自己廚藝一向被弟弟妹妹們嫌棄,但平還是在秋的再三阻攔下抄起了鍋鏟。秋也來了興趣,站在一旁給平遞調料,擔心平被油濺到,每到往裏丟配菜的時候,秋就搶走平手上的鍋鏟代他炒菜。


    折騰了一會兒,平做出了兩道菜,一是最家常的西紅柿炒雞蛋,二是炸香蕉。這香蕉是外婆昨天特意買來看平的,平因為晚飯吃太多了,所以一個沒動。剛剛做飯時想起小時候和弟弟妹妹們在街頭吃到的炸香蕉,所以便照個葫蘆畫瓢,沒想到炸出來還挺好看的。


    因為今天吃飯人多,廚房小桌子坐不下,所以秋便將客廳的桌子騰出來放菜了。平剛將菜端上去,秋爸先迴來了。


    “叔叔你迴來了?”平還係著圍裙,見到秋爸趕緊跑下台階。


    “嗯我迴來啦小平,你阿姨呢?”秋爸先把摩托車騎進院子。


    “阿姨去栽辣椒啦~”


    “我媽在底下地裏,應該快迴來了,等她迴來我們就開飯了~”秋端著電飯鍋停在平身後。


    “好,我去喊她~”


    “你迴來了?”秋爸剛轉出門,就聽見秋媽的聲音。


    “嗯,今天沒什麽事情就先迴來了~”


    秋爸和秋媽的日常對話雖然很普通,但平卻在其中感受到了相濡以沫,老一輩的愛情含蓄靦腆,但從不失真心和赤誠。


    “阿姨~洗手吃飯了~”


    “誒,小平~馬上來了~”秋媽火速脫去外套,洗手之後換上幹淨衣服鞋子,等奶奶和外婆都進屋了才坐下來。


    秋已經把所有人的碗都打滿了飯。


    “快吃了嘛小平~”看平一直在等大家動筷,奶奶先夾了一塊西紅柿炒雞蛋到平碗中,平趕緊抬碗接住,這才放心吃起來。


    “這個菜是小平做的,還有這個~”秋得意的炫耀著平做的兩道菜,預備筷子等眾人先夾。


    大家非常捧場,每道菜都先嚐了一口,平停下筷子等待他們反應。


    “好吃~小平做飯好吃~”秋媽秋爸連誇人的句子都一樣。


    “小寶~”外婆不怎麽能聽得見,但看大家的動作和表情也猜出了大概,一口炸香蕉下肚後笑著摸了摸平的手。


    秋的反應最誇張,一直說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菜,平自然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剛剛吃了一口也覺得味道很普通,隻是比秋媽做的油少些,所以隻當秋一家人給自己麵子。


    “這個甜的好吃,奶奶喜歡吃甜的~”奶奶又給平夾了一塊炸香蕉,隨後給自己再夾了一塊。


    “奶奶這是炸香蕉~”秋一臉開心的向奶奶解釋。


    “哦~小平太會做了~”


    吃完飯,天也黑下來了。


    “還是得請人幫個忙,不然栽到哪天去?”秋媽有些犯愁,她這一天連五分之一的辣椒苗都沒栽完,眼看就要到雨季,再耽誤下去估計辣椒苗得全毀了。


    “是,要不明天我不去幹活了,剛好明天也請人幫忙,爭取一天給它栽完算了~”秋爸歎了口氣,從口袋掏出煙,突然一愣又放了迴去。


    秋在洗澡,外婆和奶奶又在門口吹風,平看出了秋爸是因為自己在這才沒抽煙,所以識趣的出去找奶奶和外婆了。果然,沒一會兒,裏麵響起了打火機的聲音。


    雖然從小在雲南長大,但平不怎麽聽得懂奶奶和外婆的方言,可見地域差異還是有些大的,但絕大對數平能靠聽和猜得出話語意思的,所以交流起來也毫不費力。


    沒一會兒,秋也來了。


    “走,我帶你去大爹家~”


    “去哪個大爹?”奶奶揚起頭問。


    “背後那個,東哥家~”秋已經將平從地上拉了起來。


    “哦~要請你大爹幫忙栽辣椒?”吃飯的時候奶奶也聽到秋媽說了一二。


    “嗯,明天栽一天差不多了~”


    “去嘛,等下人家睡了,快去~”


    秋打著手電筒,拉著平走過小路,沒幾分鍾就到了大爹家。這裏的人家隻要在家時都不喜歡關大門,所以秋直接進了家門。


    “大爹~”


    “大爹好~”聽到秋喊大爹,平也跟著喊了。


    “誒~子秋~這是你媳婦啊?”


    一聽到媳婦,平都害羞了,身體無意識的震了一下。


    “嗯,大爹我家明天栽辣椒,來請你幫忙~”秋很快轉移了話題。


    “好!你家請幫忙肯定要來嘛~”大爹答應得很爽快,從他和秋的對話裏,平聽出了秋爸秋媽在這個地方有著很好的人緣,平時哪家需要幫忙他們都是第一個上,所以當他們需要幫忙時,別人家也立馬同意了。


    秋隻帶著平通知了這一家,其他家都是秋爸秋媽打電話通知的。


    一來到秋家,平幾乎很少看手機,有時甚至忘了要帶手機,所以常常不知道幾點了。秋家客廳掛著一個老式掛鍾,不過時間要比正常時間晚十分鍾左右,秋之前調試過幾次,但沒一會兒又變迴原樣了。


    迴到秋家,平一看掛鍾,已經十點了,晚了十分鍾,那就是十點過十分了,這會兒再去家屬房,估計到了都要十點半了,平正想問秋幾點迴新房子睡覺呢,秋媽就過來了。


    “小平,今晚你和子秋自己去小區房睡了,我們就不去了,明天要請人栽辣椒,我們去的話迴來就太晚了~”


    “好的阿姨~沒事的,我們明早會早點過來~”


    一聽到今晚隻有秋和自己住新房子,平倒有些開心,因為這幾晚秋爸秋媽陪著自己和秋玩紙牌遊戲還有聊天,幾乎每晚都是十一二點才睡,平每次都困到打瞌睡,但又不想辜負他們的心意,所以一直堅持著,今晚終於能自在一些了。


    “子秋,這是鑰匙,你拿好了,明早早一些過來~”


    “好~”


    平和秋從老房子出來時,秋爸秋媽還在商量明天該準備什麽飯菜招待幫忙的人,奶奶和外婆熬不住,倒是先去睡了。


    走在漆黑的小路上,平不由得脊背發涼。


    此前都是一大群人一起走,平每次都走中間,前麵有人,有麵有人的根本一點都不害怕,但這會讓隻有秋陪著自己,平走前麵害怕看到前麵有啥,走後麵又恐懼背後有什麽,這種及其不安心的感覺實在太讓人害怕了。加之平從小就愛做噩夢,現在走在一點亮光都沒有的小路,耳邊還時不時傳來一陣奇怪的鳥叫聲。


    秋知道平害怕,一直說話分散平的注意力,但平還是好緊張。秋要背平,平又覺得被背起來後背後就沒有人了,豈不是更恐怖了。秋隻好將手電交給平,自己則一把將平抱起,平不敢往後看,隻能一直閉著眼睛將頭埋在秋臂彎裏,時不時的睜眼看看到哪裏了,平光顧著害怕了,秋說的每句話都沒聽進耳朵裏。


    終於到了小區房,雖然這一片忽明忽暗的燈光備顯昏暗,但此刻卻給平帶來了極大的安慰,原來,在黑暗降臨時,光會帶來如此強烈的安全感。


    一進房門,平馬上洗漱完畢躺上床準備睡覺,都沒等秋給自己洗腳。這會兒都快十一點了。之前一群人一起走的時候還沒覺得路有這麽遠,今天和秋單獨走竟走了半小時。平雖然一直被秋抱著沒走路,但因為內心被恐懼占據,困意一下子就來了。


    秋將明早要穿的衣服還有平的隨身物品收進口袋放在床頭,這才關了燈上床睡覺。察覺到秋上了床,平一個翻身蹭進秋的懷抱,秋伸出手將平牢牢抱在懷中,秋的溫度很快蔓延至平全身,平內心一下子感覺踏實了很多。


    “快睡吧,明早我喊你起床~”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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