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意晚被係統的一句話給幹沉默了。


    他抖著手攏緊衣袍,十分後悔出門的時候沒再多穿幾件衣服。


    紀雲京察覺到他的異樣,關切道:“覺得冷?”


    鍾意晚搖了搖頭,唇角抿成一條線:“不是冷,而是心裏有些膈應。”


    正闔著眼閉目養神的薑南懶散道:“怕什麽,那隻妖近不了你的身,除非他能憑空把你的魂給抽走。”


    鍾意晚心中清楚,他身上的護身陣法足夠將那隻大妖重傷。


    太一宗鎮壓了大妖二十餘年,早就弄清楚這妖物的各種特性了,也相對應地創立了許多對付大妖的獨門陣法。


    他的肉身不死不滅,但他神魂深處的識海卻是最脆弱的地方。


    當年鍾弈便是假借神交之名重傷了大妖的神魂,不然他也不會那麽輕易就被抓住。


    除此之外,雖然大妖擅長變成各種模樣去蠱惑人心,但他並不能像山精鬼怪那般隔空勾人魂魄離體。


    大妖需要身體接觸才能將人的魂魄從肉身中抽離,接著吞吃入腹。


    根據掌門給他們三人的卷宗來看,鎮妖塔裏發現的那位死去多時的內門弟子,死因便是被大妖吸取了魂魄元神。


    有紀雲京和薑南這兩位渡劫中期的修士大能在,加上鍾意晚還有係統卡牌保命,他應當不會那麽倒黴的被大妖捉走。


    稍稍寬下心後,鍾意晚搓了下臉,重新掀開車簾往外望去。


    這次沒了那種黏在身上的視線。


    今晨才下過一場雨,空氣都是濕漉漉的,還飄著不知名的花香。


    一些頑童你追我趕地跑過青石板路鋪就的大街,來來往往的貨郎行人吆喝講價,實在是好不熱鬧。


    車窗外的風景幾經變換,最終停在一戶粉牆黛瓦的大戶人家前。


    這次他們要拜訪的是扶幽城裏最德高望重的王老爺家。


    王老爺少時失怙失恃,是一個家境貧寒的孤兒,全靠吃百家飯長大。


    他讀過幾年書,也取得過一些成績,但最終因為囊中羞澀,隻得抱憾作罷。


    放棄仕途後,他跟著商隊走南闖北三十餘年,這才打拚出了一片天地。


    扶幽城原本還隻是個不起眼的小城鎮。


    但在王老爺的一手推動下,這裏迅速發展起來,石板路修到了各家各戶的門前,還開設了專門照顧鰥寡孤獨的善濟院。


    前些年裏朝廷要建運河,王老爺便抓住這個機會,利用扶幽城外水域網四通八達的特性,打通了和運河之間的聯係。


    百姓們做生意更加方便了,家家戶戶也就富了起來。


    雖說王老爺有著極為精明的頭腦,但他卻為人和善,不貪慕權勢富貴。


    官府幾次請他擔任縣太爺,都被王老爺以年齡大為理由拒絕了。


    可以說,王老爺既是個家財萬貫的闊商,也是城裏百姓最為敬仰的鄉紳。


    鍾意晚跳下馬車,跟在紀雲京二人身後對著等在門前的王老爺拱手一揖。


    王老爺年近八旬,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看到他們過來,王老爺用拐杖輕擊兩下地麵,示意身邊的兒子攙扶他走下石階親自迎接。


    好不容易下了台階,王老爺樂嗬嗬道:“三位仙長不必多禮,此次應是小老兒需要麻煩諸位才對。”


    說著,他顫巍巍地拱手行過一禮,鍾意晚心中一驚,趕忙扶起了這位老人家。


    王老爺德高望重,又是長輩,無論如何鍾意晚都受不得這一禮。


    紀雲京打圓場道:“您不必多禮,不談任務和麻煩,大家都是為了城中百姓而來,人命關天,無需如此客氣。”


    王老爺笑得慈祥和善,連道幾聲好,接著他向三人做了個“請”的姿勢。


    他邊走邊向三人說明眼下情況。


    王老爺是故意花大價錢購置靈駒的,因為城裏的牲畜家禽也快被偷完了,偏偏官府遲遲抓不到犯人。


    擔心那隻妖偷完了牲畜之後就要害人性命,王老爺便故意買了血脈精純的良馬,目的就在於轉移妖物的注意力。


    為了防止家中妻兒和下人被那隻妖怪誤傷,王老爺就將他們全部轉移去了城郊的王家別院,隻有小兒子執意要跟父親一起,所以便留下了。


    薑南輕拂折扇,道:“為什麽不跟仙門求助?”


    王老爺麵露難色,片刻後才長歎一聲道:“不怕山高,就怕有攔路虎!”


    鍾意晚蹙眉:“您是說……官府攔著?”


    王老爺德高望重,在城裏城外都有著極高的威望。


    能攔住他的恐怕就隻有縣令那群人了。


    王老爺沉著張臉,便算作默認了。


    他的小兒子替父親解釋道:“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官府還是抓不到那隻人形大妖,他們已然不得民心。”


    “越是這樣,縣老爺就越鑽牛角尖,再加上那隻妖物還沒有害過活人性命,他便更加有恃無恐,執意要讓自己的人著手調查牲畜失竊一事。”


    “家父也曾在暗中求助過駐守在城裏的太一宗弟子,但縣老爺得知此事後大怒,以幹擾公務為由抓了幾個參與調查的小弟子,杖責三十。”


    “家父心疼小仙君們遭受無妄之災,也就歇了繼續上報此事的心思。”


    此話一出,現場的氣氛微微凝滯,一時之間竟是誰也沒有開口。


    紀雲京心中清楚,是太一宗看管不力才給百姓們造成了這麽大的損失。


    宗主燕逐塵早在發現大妖出逃的當天就上報了宗正盟,並且向方圓百裏的仙家通知過此事。


    因著大妖在逃出後沿路捕殺動物,吸食其精魄元神,所以宗門裏主管門派後勤的開陽峰已經在著手處理賠付一事。


    但紀雲京倒是沒想到,扶幽城的縣令到現在還不知道在城裏作亂的大妖是從太一宗跑出來的那個。


    更出乎意料的是,他們竟然選擇將大妖盜獵牲畜的事情壓下來,不上報仙門。


    雖說官府的官兵捕快裏也有修士,但他們明顯不具備追捕大妖的實力。


    紀雲京頭疼地揉了下太陽穴。


    看來晚些時候還得去官府走一趟,先將目前的情況說明。


    王老爺那雙飽經風霜的眼裏閃著渾濁的光,他忿忿道:“修真界宗門世家聯合而成的宗正盟在各州府都設下了安平塔。”


    “皇帝表麵看起來沒什麽,心裏卻膈應得緊。”


    “仙家與官家的矛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這個案子明顯不在官府人員能力範圍之內,他們還硬要攬活。”


    “唉……小老兒我隻是個草根百姓,不好過多評議,咳咳……”


    王老爺滿臉憂愁之色,抵著拳頭不斷咳嗽。


    恰好一行人也到了會客大廳,他的小兒子趕忙為父親奉上熱茶,接著又一臉歉意地為紀雲京三人斟茶。


    如今王家宅邸隻有他們父子二人,以及一位看管馬廄的家丁,可以說諸事都需親力親為。


    待王老爺緩過神來不再咳嗽了,鍾意晚才道:“既然我們來了這裏,那便一定會將妖物捉拿,還百姓們一片安寧。”


    “隻是不知您是否還記得那妖物都在何時現身?”


    王老爺思索著開口:“二更或三更時分便會現身,每次都隻能看到一陣黑影掠過,接著馬匹就會消失不見。”


    聽聞此言,紀雲京鎮定道:“今晚您和令郎待在屋子裏不要出來,我們師兄弟三人會順著妖物蹤跡追過去。”


    隨後幾人又說了其他一些事情,王老爺身體不適,便先行迴房休息,留下他的小兒子繼續招待三人。


    很快他們就弄清楚了眼下的各種情況。


    紀雲京將一遝符籙交至王老爺的小兒子手上,囑咐他將其貼在門楣上辟邪驅煞。


    盡管這隻大妖目前還沒有傷人,但其身上的妖氣對於凡人而言極為不好,接觸的時間久了便會生出怪病來。


    王小少爺是王老爺老來得子,如今不過弱冠之年,聽了紀雲京的話後連連應好,向三人告辭後便著急忙慌地四處張貼符籙去了。


    等他走後,薑南抬手落下一道隔音陣法,轉頭看向紀雲京:“你去跟官府交涉,我和小師弟留在這裏布些陣法陷阱?”


    紀雲京點點頭:“可以,布完陣法後你記得把小晚安全送迴驛站。”


    鍾意晚抓了下臉:“我不用在這裏呆著嗎?”


    紀雲京莞爾:“你當然需要呆在我們身邊,不過今天下午暫且不用,晚上行動的時間太晚了,下午的時間留給你補覺。”


    鍾意晚剛想說什麽,腦袋上被人敲了一下,他抬頭看去,薑南方才收迴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走吧,師弟,幫我布幾個陣法。”


    紀雲京將隔音陣法撤掉,剛轉身就看到鍾意晚捂著頭,他眉峰下壓,話卻是對著薑南說的:“你別欺負他。”


    白狐狸悠哉哉展開折扇,不緊不慢道:“你指哪種欺負?”


    紀雲京一噎,心裏憋了一口氣,不上不下的難受至極。


    他並沒有接話,隻是冷冷地瞪了眼薑南,轉頭看向鍾意晚時複又變得溫潤親和,跟人道過別後他才使用縮地千裏直接前往縣衙。


    紀雲京走後現場隻剩薑南二人,感受到摟在自己腰間的手,鍾意晚身子一僵,不適地想要逃離。


    但薑南很快就收迴了手。


    他的動作太快,鍾意晚並沒有發現那隻掩在寬大袖袍之下的手上還有一抹尚未消隕的靈光。


    “比先前瘦了許多。”薑南留下這句話後就抬步向外走去。


    鍾意晚滿臉茫然,但還是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師兄,我們要從哪裏開始布置陣法?”


    聞言,薑南頓住步子,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一樣眉眼一彎:“你的輕功和辨識陣法方位的能力應當不錯吧?”


    鍾意晚點點頭。


    薑南的笑意加大,神色溫柔地捏了下眼前人的側臉:“真好,接下來按我的話去做就行。”


    鍾意晚眼神呆滯地望向他。


    不得不承認。


    白狐狸薑南才更像是善於蠱惑人心的山野精怪。


    那雙狐狸眼就跟有什麽魔力一般,鍾意晚懵懵懂懂地就成了他的工具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忙上忙下地布置陣法了。


    又是跳到屋頂上布置機關,又是紮進林子裏羅列囚陣,一個人恨不得掰成八瓣用。


    而薑南就在一旁的涼亭裏老神在地看話本,時不時還會用靈力操縱著折扇敲一下鍾意晚的腦袋,提醒他陣法走勢布錯了。


    等王家宅邸內外都布置好了陷阱,鍾意晚已經累的滿頭大汗。


    在他身上還有大片刺目的紅,是馬廄旁邊的蚊子咬的,沒起包,也不癢,隻是一片片的紅。


    時間已過正午,薑南用話本蓋著臉,感受到鍾意晚向他走來,他放下話本,眼神輕飄飄地落在來人身上。


    看到鍾意晚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樣頭頂草葉,臉上還髒兮兮的沾了不少灰,薑南眉梢微揚,抬手為他施了個清潔術法。


    小花貓總算幹淨了些,薑南直起身,讚許道:“做的不錯,迴去之後好好休息一下吧。”


    語畢,他也不等鍾意晚做出迴應,屈指彈了下對方的眉心。


    鍾意晚的大腦還沒來得及轉過彎,他就已經站在了驛站的房間裏。


    本來他沒有覺得有多疲累,隻是腦子有點懵罷了。


    奈何薑南彈他那一下太過詭異。


    不隻是縮地千裏的術法,似乎還有織夢咒,搞得他昏昏欲睡。


    鍾意晚晃了下腦袋,強撐著最後一抹意識給自己洗漱幹淨,這才舒舒服服地上了床,抱著沈倦給他做的虎頭娃娃抱枕睡了過去。


    隱在暗處的傅敖確認他已睡熟,便安心收迴視線,如實向主人沈倦匯報了鍾意晚今天的經曆,並且著重強調了薑南使喚人的事。


    傳訊符的另一邊傳來一聲冷笑,沈倦對他低聲交代了幾句,傅敖領命,吩咐其他龍驍衛繼續守著人以後,他幾個閃身,身形很快消失在原地。


    鍾意晚一覺睡到了晚上,他如今已經辟穀,倒也不覺得餓,就是睡得有些暈。


    穿好衣服後他扶著腦袋向外走去,剛一推開門就撞上了從外麵趕迴來的紀雲京。


    鍾意晚後退兩步站定,仔細打量過紀雲京的狀況後一驚:“師兄跟人打架了?”


    眼前人衣衫淩亂,唇角似乎被人揍過一拳,還泛著些烏青。


    紀雲京是渡劫中期的修為,誰能把他打成這樣?


    聽他這麽問,紀雲京眸色陰沉,眼神落在鍾意晚脖頸間的紅色印子上時微微一頓。


    他啞著嗓子道:“我看不慣狗狐狸欺負你,就跟他稍微比劃了幾下。”


    “都是小傷,礙不了大事。”怕鍾意晚多想,他將手中的食盒遞出去轉移注意力。


    “迴來的路上經過酒樓,不知道你都愛吃什麽,所以點的有些多,你都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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