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闕劍鍾意晚之名在修真界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趙老爺自知碰到了釘子,隻能不甘心地收起心思。


    趙元安向來清楚父親為人,便主動開口緩和現場尷尬的氣氛:“沒想到鍾長老如此年輕!若得長老相助,想必除祟一事會簡單不少。”


    陳玄商不是個傻的,自然明白趙老爺意圖不軌,他冷笑一聲:“師叔不會出手。”


    沈倦壓下心中戾氣,語氣不好地補充:“師尊隻作監督之職,此等惡鬼還不配他出手。”


    說到“不配”時,沈倦冷冷地掃了眼趙老爺。


    趙老爺被這輕飄飄一眼中暗含的警告之意駭在原地,藏在寬大袖子下的雙手微微顫抖。


    而趙元安不知想到什麽,臉色驟然一白。


    太一宗來的四個人中,唯有李攸性子清冷,平日裏最是厭惡交往中爾虞我詐。


    更別說目前趙府情況不對,趙家人各懷鬼胎,支支吾吾地一直說不個所以然來。


    越想越煩躁,她神色不耐地出聲打斷幾人談話:“寒暄的話就免了,煩請幾位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說出來。”


    趙元安緩緩心神,無奈道:“來的路上我就已經與仙長們說過了,事情的經過就是我說的那般。”


    “是嗎?可我怎麽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李攸不帶任何感情地瞥向一直沒有發話的趙家主母。


    趙夫人感知到她的視線,有些瑟縮地渾身一抖。


    嫌惡地移開視線以後,李攸從鼻間發出聲輕嗤。


    陳玄商語氣嘲諷道:“我們接到的任務裏說,被浸豬籠的那位小妾生前乃是文家酒肆老板養女,為人和善溫婉,頗有大家之風。”


    “試想一下,這樣一位女子怎會做出與夫君兒子苟且齷齪之事?難道背後就無其他糾葛了嗎?”


    趙老爺佝僂著身子,那雙凹陷渾濁的眼死死盯著陳玄商,惡狠狠道:“那女人就是個不檢點的!她一個養在深閨大院裏的女子,能跟別人有什麽恩怨糾葛?無非是嫌我老了,不行了,就另尋他歡!”


    鍾意晚算是聽出味兒來了。


    合著趙老爺真跟雲間客棧老板觀自在說的那樣——是個陽痿男啊!


    作為看過原著的人,鍾意晚手握劇本,現在就看著趙府的這群人演。


    不過趙老爺還真是個傻的。


    被人當了堵槍口的怨種還不自知。


    陳玄商並不管氣得跳腳的趙老爺,而是看向畏畏縮縮的趙夫人,語氣毫無波瀾:“不知趙夫人可知道些什麽,您作為當家主母,應當知道這小妾為何死後怨氣不散化為了厲鬼。”


    說到厲鬼,趙夫人神色一變,支支吾吾地開了口:“我……許是她埋怨我撞破了她的好事,所以才……”


    陳玄商不解:“那並不能算作她變為厲鬼的理由。”


    接著他神情嚴肅起來:“而且我觀趙府被陰氣環繞,並不隻有厲鬼身上的鬼氣,更有從活人身上提取的陰精。”


    趙元安臉色難看,艱澀道:“怎麽會有活人陰精?”


    似是想起了什麽般,他口中喃喃道:“難道是那隻蛇妖?”


    李攸眉心輕攏:“蛇妖?”


    趙老爺掩唇重重咳嗽過後喘氣如牛道:“文含玉幼時……咳咳……於章化城郊救過一條黑蛇,那黑蛇到她死的時候才找上門來,說是要為恩人討迴公道,還不分青紅皂白地打傷了府中護院。”


    文含玉是那名小妾閨名。


    趙元安攙扶過父親,為他順著氣,替趙老爺補充道:“那蛇妖總在夜裏裝神弄鬼,府中前前後後請了許多高人過來,可都奈何不了他半分。”


    就在這時,趙夫人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哆哆嗦嗦地指著圍牆上一角,驚恐道:“妖!妖又來了!”


    李攸眼神一寒,立刻拔劍而上。


    牆上盤著的黑蛇吐了吐信子,靈活地向外爬去。


    陳玄商追出去前迴頭對著沈倦道:“等會兒用傳訊符聯係。”


    沈倦點頭。


    深吸口氣後,陳玄商取下腰間長刀,跟在李攸身後飛身躍上高牆,兩人的身形很快消失在原地。


    趙夫人已經嚇得癱在地上,趙元安慌忙上前扶起母親。


    沈倦握緊身邊人的手腕,長睫微垂:“除卻蛇妖作亂,府中還發生過其他什麽詭異之事嗎?”


    稍作思索過後趙元安道:“那名小妾死了已有七個月,她死後一月,府中養的黑貓被發現淹死在了池塘裏。之後丫鬟們總能在晚上看到她生前居住的院舍裏有鬼影飄過。”


    “而且想必仙長們也都發現了,府中上下無一人不是精神萎靡之態。”


    趙夫人已經緩過來神,她哆哆嗦嗦道:“還有這兩月以來,我在宗祠焚香祭祖時總能聽到咚咚咚的聲音。”


    趙元安眸光微閃,關切道:“母親許是聽錯了,宗祠供奉的是先祖列宗,更別說宗祠後就是神龕佛堂,怎會讓那惡鬼進去?”


    聽兒子這麽說,趙夫人一時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弄錯了。


    畢竟自從文含玉死後,她整日被夢魘所擾,精神頭遠不如先前那般好。


    心中清楚知道這一切是怎麽迴事的沈倦垂眸不語。


    “徒兒徒兒。”鍾意晚晃了晃被捏得有些疼的手腕。


    沈倦驟然迴神,轉頭撩起鍾意晚袖子。


    白皙的腕子上已經紅了一大片。


    是被自己捏出來的。


    沈倦一噎,抬手撫過那片印子。


    指尖靈光所到之處,紅痕減少幾分。


    直到那片紅印完全消失,沈倦在心裏鬆了口氣,歉然道:“實在對不起,師尊,方才弟子有些走神。”


    鍾意晚搖頭表示不在意,朝著趙家三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厲鬼的事你有什麽想法嗎?”


    沈倦壓低眉峰:“得再觀察看看。”


    他轉而問趙元安三人:“近些日子文含玉有出現過嗎?”


    趙老爺咕噥道:“三日前府中小廝於池塘邊見過她。再往前推算,幾乎是隔兩天她就會隨機出現一次,不過每次隻能看見她披頭散發的一個背影,瞧著挺嚇人的,但她還沒害過誰。”


    沈倦勾起唇角:“現在害不了人,以後就不一定了。”


    他這話成功把趙家夫婦和趙元安唬住了。


    趙元安不由得問道:“仙長可有應對之策?”


    “等我同伴迴來以後我們會在府中布下縛魂陣,還望二公子將這些符籙發給府中眾人,今晚亥時以後任何人不得走出屋外。”


    沈倦從須彌戒裏取出幾遝黃紙朱砂畫的符籙交至趙元安手上,隨即捏著傳訊符跟陳玄商兩人聯係:“抓到蛇妖了嗎?”


    裏邊很快傳來陳玄商略顯暴躁的聲音:“剛追到宅子外的暗巷,結果這玩意兒鑽洞裏跑了。”


    沈倦心中明白現在不是跟蛇妖對上的好時機,於是勸道:“那算了,你們快點迴來,我需要和你們一起布個縛魂陣。”


    陳玄商悶悶地應了行。


    這邊趙元安已經叫來了管家,讓他去給府裏的人分發符籙。


    趙元安似乎有些急事要做,向父母告退後急匆匆走了。


    趙老爺看鍾意晚的眼神依舊黏膩惡心,


    沈倦心裏覺得不舒服,隨便找了個借口就領著人出去了。


    等走到四下無人處,沈倦心情不好地詢問:“師尊為什麽一直都不說話?”


    鍾意晚眉眼一彎:“因為我什麽記憶都沒有,多說多錯,還是安靜些好。倒是你,不開心嗎?因為厲鬼文含玉?還是趙家的人?”


    沈倦撇過頭去:“他們還不配讓我產生過多情緒波動。”


    作為主修太上忘情之道,輔以修羅道鞏固道心的狠人,沈倦對自己的情感一向極為克製。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覺得膈應。


    趙老爺色眯眯地盯著沈倦自己看的時候,他都沒有覺得那麽惡心。


    但那老不死的竟敢看著鍾意晚移不開眼。


    想殺人。


    都別活了的那種。


    不對。


    鍾意晚是他養了好久的瓜,不能殺。


    雖然是個笨瓜。


    但至少是自己親力親為養起來的。


    上輩子沈倦養啥啥死,而且每次那些花草動物的死法都離譜得一批。


    兩輩子加起來,鍾意晚是唯一一個被他養活的生物。


    還挺有成就感的。


    這樣一想,沈倦心裏舒坦不少。


    鍾意晚坐在池塘邊的矮石上,捧著臉看向在竹林前畫著某種咒文的沈倦。


    注意到他的神色緩和不少,鍾意晚心中覺得驚奇。


    男主竟然是個工作狂?


    一做起事來就把所有不開心的事都忘在腦後了?


    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麽不開心。


    這樣想著,就見畫完縛魂陣一角符文的沈倦在他麵前半蹲下,遞過來一隻小簪子。


    鍾意晚疑惑地撚起小銀簪。


    入手冰涼,而且是劍的形狀。


    小東西還挺別致。


    他抬眼望過去,沈倦的眼底映著池塘裏泛起的粼粼波光。


    “這是我的本命靈劍卻邪,師尊見過的。今晚師尊隻管在客棧休息,卻邪會保護好你,若是有事便用螺貝喚我,我會來。”


    鍾意晚心中一動:“你不讓卻邪跟著你嗎?”


    “不用,我已凝出劍意,何況劍道最高境界乃是手中無劍,心中無劍,但劍卻無處不在。”


    說著,他抬手就要把小銀簪別在鍾意晚發間,被人不自在地攔下了。


    鍾意晚也覺得自己矯情,畢竟人家男主都沒說什麽,但是……


    “本命仙劍很特殊,不要隨便給人。”


    沈倦:“?”


    他是實實在在的疑惑:“除了與主人心念相連外……似乎並沒有其他特殊之處?”


    “你……”鍾意晚對上那雙清澈發亮的眼睛,頓時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從牆頭上摔下來個什麽東西。


    聲響極大,把鍾意晚驚得一顫。


    沈倦不耐地迴頭望去:“你們在做什麽?”


    陳玄商捂著屁股,從地上呲牙咧嘴地爬起來,抱怨道:“這不是剛迴來嘛,李攸不知道發什麽神經,把我一腳從牆上給踹下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罪魁禍首從牆上一躍而下,白色圓領錦袍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


    李攸抱劍掃了眼怨婦似的陳玄商,眉梢一挑,岔開話題:“縛魂陣鎖不住文含玉那種級別的厲鬼。”


    沈倦自然明白:“今晚要困的並非文含玉,而是無辜女孩的生魂陰精。”


    但他卻沒再繼續往下解釋,而是看向旁邊的鍾意晚:“我送你迴客棧吧,師尊。”


    “不用。”鍾意晚自知留在這裏也不會對三人有什麽助益,要是真的開打了,他反而是個拖累。


    這樣想著,鍾意晚低頭看向腳尖:“我自己迴去就行。”


    沈倦不讚同道:“趙府情況尚不明確,你……”


    可別被什麽人擄走了。


    話還沒說完,就聽鍾意晚先行一步妥協道:“那等你送我出了趙府之後我再自己迴去?”


    沈倦一頓,點頭應下了:“也好。”


    他迴頭對著陳玄商二人道:“我馬上迴來,縛魂陣還餘三處需要畫上符文,分別在趙宅的三個角落。等會兒我們在文含玉被浸豬籠的河邊匯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行。”陳玄商也不廢話,跟李攸分別向兩個不同的方向走去。


    沈倦收起卻邪劍,帶著人向趙府外走去。


    一路沉默無言。


    直到送人出了趙宅,沈倦低聲道:“師尊要留意趙家的人,還有那個客棧老板,我覺得他的情況不對。”


    鍾意晚步子一頓,隨後若無其事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的等著你們迴來。”


    沈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野之中,一柄銀色小劍自他須彌戒中飛出,隱了身形後悄悄追上鍾意晚。


    ——


    趙府最北麵的河邊,陳玄商兩人打發走了在此處灑掃的下人,正於小河中的石板纖道上布著什麽陣法。


    注意到沈倦去而複返,李攸散了手中靈光,蹙眉不解道:“此地並無怨氣。”


    陳玄商把最後一塊壓陣的法寶放好,雙手結印喝道:“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虛空通靈。三魂永久,魄無喪傾。冤魂文含玉,速來聽令!”


    他口中念念有詞,腳下陣法漫出一陣金色靈光,迅速籠罩了整個趙府。


    一息過去。


    兩息過去了。


    現場安靜得甚至有點尷尬。


    但就是無事發生。


    陳玄商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都含冤而死了,她總能有怨氣吧?”


    沈倦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誰跟你說厲鬼都是因為怨氣不散而化成的。”


    聽人這般反問,陳玄商撓頭不解,整張俊臉都皺在了一起:“趙府上籠罩的怨氣那麽大,我還以為是文含玉。”


    李攸以手指抵著下巴,沉吟過後不確定道:“莫非這些怨氣跟我們感受到的活人陰精有關?”


    沈倦頷首,並沒有否認:“我懷疑趙府有問題,文含玉恐怕是被奸人煉成了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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