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青山將寧姒和季牧之帶到地宮。


    地宮的火已經被撲滅,燃燒的氣味還沒有散去,廢墟上還冒著縷縷青煙。


    寧姒笑道:“宗主大人這是被人掏了老巢?”


    “姑娘說笑了,不過是被人恩將仇報咬了一口罷了。”


    “宗主是說靳家父子?我怎麽記得是他們有恩與你呢?”


    將龐小小撫養成人,這難道不是大恩?


    “姑娘隻窺得冰山一角,怎好枉下結論?罷了,今日倒是多虧了這把火,不然要擒住姑娘恐怕沒那麽容易。”


    寧姒愕然:“你知道我們會來,所以提前在小東街做好了部署?”


    龐青山笑著望向季牧之:“沐王殿下對我衛神宗如此感興趣,又怎麽會錯過這次追查的機會?”


    “嗯,你倒是挺了解他的。”


    到了主殿,龐青山將手下人留在外麵,獨自領著二人進入。兩人都被捆了手,寧姒又被封了靈力,自以為萬無一失的龐青山也不擔心他們會鬧出什麽意外。


    殿門一開,即有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燭火搖曳,卻不見絲毫熱氣,反而透著陰司鬼域的陰森寒涼。


    盛開的碩大金蓮在第一時間吸引了寧、季二人的注意。而在金蓮上方,幾條銀鎖鏈將一人懸掛在半空,四肢伸展,赤著雙腳。手腕和腳踝處被割了口子,鮮血溢出凝結成珠,滴在金蓮花瓣上,再順著花瓣往下滑,最後匯聚在蓮台篆刻的陰陽雙魚上。


    定睛一看,竟是龐小小。


    虎毒不食子,這龐青山當真是連禽獸都不如。


    殿中除了龐小小,還有另外兩名看客——靳家父子。


    二人皆被綁在立柱上,嘴巴被堵住了,看到他們進來,隻能一個勁兒哼哼。


    鮫燭,血祭,純金打造的陰陽蓮花,還有……困在金蓮中的天地二魄。


    生而隨魂,死而隨魄,天地二魄未歸九陰,這人便不算是死,但也不可能算活。


    寧姒冷笑道:“宗主給我們準備了這麽別致的一出滅女大戲,還真是煞費苦心。”


    “姑娘錯了,我這是在幫她,幫她報答母親的孕育之恩啊!”


    “母親?”


    寧姒將目光投向沉默的季牧之,彼此心照不宣。


    看來,困在金蓮裏的,正是龐夫人的天地二魄。


    龐青山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他想用至親之血,逆轉陰陽,複活他的夫人。


    這個瘋子!


    “那你抓我們來做什麽?見證你的忠貞不二矢誌不渝?”


    寧姒走向金蓮,目光追隨著蓮台中的兩個光點,仿佛看到一個女人泫然泣淚的可憐模樣。


    “非也非也。”龐青山摸出一把匕首,在袖子上來迴擦了擦。“小公主你,才是我夫人重現人間的關鍵!”


    “哦。”寧姒明白了,“原來,你也想要燭陰之心啊!”


    ……


    少有人知道,通天閣外闊地之下,有一汪寒池。


    寒池周邊結了薄冰,即使在盛夏酷暑,池水也是冰涼刺骨。普通人泡上半天,輕則凍傷病入膏肓,重則寒氣攻心命喪當場。


    然而,對於尊後來說,這裏的寒氣卻是可以救命的寶貝。


    那個死丫頭居然真的沒有誇大,若非她及時收手護住心脈,估計又得奔赴黃泉走一遭了。


    好霸道的毒,於世間遊走數千年,她居然從所未見。


    “娘娘。”


    慶嬤嬤從密道下來,雙手托著一個錦盒送到她麵前。


    錦盒裏鋪著絨布,放著一粒純白潤澤流光溢彩的丹藥。


    丹藥入口,隨即化作暖流湧向四肢百骸,衝刷著血肉筋脈,帶來無法言喻的舒適感覺。


    這種丹藥,乃是靈物煉化所得,能迅速補充靈力增進修為。奈何她現在身中劇毒,所有的靈力都用在驅毒上了。


    “影那邊怎麽樣了?”


    “一切順利,倒是……”


    “怎麽?”尊後垂眸看著浸泡在水中的身體。


    因長時間泡在水裏,皮膚白的有些病態。都說一白遮百醜,然而這種程度的白卻還是無法掩蓋身體的老態。


    鬆垮,垂墜,皺紋,黃斑。


    老這種醜,不管哪種白都遮不住。


    “衛神宗抓了寧姒和季牧之。”慶嬤嬤說。


    “是嗎?”尊後的目光變得玩味起來,“看來是有好戲看了。”


    “龐青山一心想複活他夫人,萬一……”


    “哪裏來的萬一?你當那丫頭是那麽容易對付的嗎?”


    要真那麽容易對付,她現在又何須終日浸泡寒潭水?


    養了一條喂不熟的狗,有人幫忙清理門戶,她當然樂得坐享其成。


    “去,安排無命接手衛神宗。”


    ……


    死囚會在砍頭前吃上一頓好酒好菜,證明人們對將死之人都會有特殊優待。


    龐青山連殺女取血複活妻子的惡事都做得出,卻想在這個時候標榜一下自己的人性和良善。


    他取下靳家父子嘴裏的布條,‘好心好意’的說道:“有什麽遺言就說出來吧,等到夫人複活,興許我一高興,會幫你們完成呢!”


    “龐青山你不得好死。”靳桂放聲怒罵,再衝著半空中的龐小小唿喊:“龐小小,你怎麽樣?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喂,你動一動啊!”


    其實他想問的是,你還活著嗎。


    地宮裏隻有黑夜沒有白天,鮫燭長明千年,也無法用來計算時間。他不知道她被吊了多久,隻知道她的血很快就要填滿蓮台上的雙魚圖案。


    一個人,究竟有多少血可以流?按照這種速度,又能流多久?


    “閉嘴!”寧姒皺眉打斷靳桂。


    她沒看到陰靈,就證明龐小小還有一口氣。


    當然,這口氣什麽時候會落下誰都說不準,但至少現在她還活著。


    “龐宗主。”一直沉默的季牧之突然開口:“我倒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不知能否解惑一二。”


    “沐王殿下直說無妨,我一定讓你明明白白的上路。”


    他的人手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足以應對任何突發狀況。整個大殿又設有結界,世間能從外麵破此結界的人不足一掌之數,龐青山篤定一切皆在掌控,不禁有些飄飄然。


    他像老鼠一樣在不見天日的地下藏了十五年,忍辱偷生十五年,為的就是這一天。


    當年的龐青山也曾赤膽忠心,然而天道不公,奪他愛妻性命,從此善不是善,惡不是惡。隻要能讓妻子死而複生,他什麽都可以做,哪怕出賣靈魂與魔鬼做交易又如何?


    龐小小的血滴滴答答的落。


    龐青山笑得眼睛疼。


    是啊,隻要能重新擁有夫人,犧牲一個女兒又算得了什麽?沉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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