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是皇室嫡出長子,隻要他表現得再出色一些,獲得老晉帝的肯定,承襲帝位便是順理成章的事。


    那時候,他將是一國之君,怎麽可能娶一個歡場女子?


    他肯,皇家宗族也不肯。


    寧姒想起那封撕碎的信。恐怕,他也並不願意。


    於睿王而言,非雁不過是他的一柄利刃。利刃能殺敵,也能傷己。


    沒有人會對一件兵刃付諸真心。


    可惜非雁姑娘癡心錯付,如今還珠胎暗結。


    睿王肯定要求她打掉孩子,可她舍不得。


    細想之後,寧姒倒是不擔心非雁會打掉孩子,就像那晚她篤定梅歡一定沒有破壞她的紙符術一樣。


    呆得越久,她就愈發確定這裏籠罩著一股神奇力量。也許過程會有細微出入,但最後都將走向與曆史重合的結果。


    所以,睿王一定不會死在陣中。同理,季三也一定可以平安降生。


    眼下讓人費解的是,就算季三的母親是歡場女子,也不至於被抹去得如此徹底啊!


    雖說母親的出身會影響到孩子的地位,但身在皇家,所有的恩寵不都是皇帝給的嗎?隻要季霆重視這個孩子不就好了?


    而且,一國之君,讓一個女人改頭換麵擁有新的身份,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寧姒並不認為季霆不重視季三,不然也不會派他負責追迴焱鐵令。


    可又為什麽,偏偏在季三母親的事上……


    “寧姑娘!”


    敲門聲把寧姒的思緒拉迴現實,一抬頭就看到嶽青站在門口衝她笑。..


    這個神醫,還真是很親民。


    她想象中的神醫,應該是仙風道骨惜字如金的高冷範兒。事實證明,凡事不能想當然。


    “先生請進。”


    寧姒招唿著,起身奉上熱茶。


    兩人寒暄一陣,寧姒將話題拉到正事上:“李公子那邊的事,先生都安排妥了嗎?”


    “遇到點麻煩,不過好在不負所托。”


    “那就好。那先生可知道我今天請您來,所為何事?”


    嶽青抻了抻衣袖:“不知,公子隻說姑娘有事找我。”


    寧姒聽他說著,目光落到他身後。嶽青迴頭,就看到季三站在門外。


    “走吧!”


    嶽青不明所以,寧姒也不解釋,拉了他就走,路上才告知所托之事。


    三人乘馬車來到一家茶樓,徑自上了二樓雅間。


    寧姒領著嶽青進入當中一間,季三則去了隔壁。


    ……


    非雁提前半個時辰到了茶樓。


    儷人坊裏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不管是諶王的眼線,還是睿王新增的暗衛。


    寧姒邀約,正好給了她離開那個牢籠的由頭,索性早早出來透氣。..


    茶水換第三次,寧姒才出現。


    “這位是嶽神醫。這位是非雁姑娘。”


    互相引見後各自落座。


    直入正題。非雁將手放在軟枕上讓嶽青把脈。


    嶽青頻頻皺眉,寧姒不由得擔心是不是腹中胎兒有什麽問題。


    終於,嶽青示意非雁收手,自己將軟枕放入隨身攜帶的箱子裏。


    “姑娘房中可常燃熏香?”


    非雁看一眼寧姒,迴答:“是。”


    “何香?”


    非雁不解,但還是照實迴答:“那香是一位友人所贈,據說叫千步香,常熏筋骨,可避蟲害。”


    寧姒一看她那表情,就猜到這千步香定是睿王所贈。


    忙問嶽青:“這香怎麽了?”


    清新淡雅不濃膩,很好聞啊!


    嶽青敲著桌麵,道:“是了,千步香確有驅蟲之效。然而姑娘可知,為何此香能驅蟲?”


    非雁搖頭。


    寧姒不耐煩了:“賣什麽關子,趕緊說。”


    嶽青解釋:“此香的主要成分是杏香,杏香微毒,故能驅蟲。但杏香味苦,需要香料調劑,這千步香,用來調味的輔料乃是麝香。”


    非雁的臉瞬間一片慘白。


    她雖不太懂香,卻也知道杏香驅蟲,麝香抗孕。


    ……


    睿王派人盯著儷人坊,最主要是盯著非雁。


    一直不見消息反饋。


    她還沒有將孩子拿掉。


    他季霆,絕對不能讓一個歡場女人生下自己的血脈。


    對非雁,他是動了心的。


    可是感情這東西,說強大也強大,說脆弱也脆弱。強大到他可以不顧身份之逾和非雁相戀,脆弱到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由她來給自己延續後代。


    此時,他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皆為王妃所生。


    他的王妃溫玉,是南陵侯府的嫡出姐。人如其名,溫香軟玉,溫婉大氣,知書達理,最重要的是,門當戶對。


    南陵侯府在朝中已經不得勢,並不能為他奪位助力。可是,到底是高門大戶,名頭拿出來就是燙金的臉麵。


    在案前呆坐許久,睿王終於拿起筆,寫下書信一封,打算叫人給非雁送去。


    朱進叩門而入:“殿下,非雁姑娘……”


    睿王抬起頭:“怎麽?”


    “非雁姑娘求見。”


    求見?


    “她在哪兒?”


    “她說,會在陸園清秋池等候殿下。殿下若不肯赴約,便……便親自上門求見。”


    “嗬!”居然會威脅人了。


    果然,獵鷹就是獵鷹,哪怕養在籠子裏,也成不了金絲雀。


    ……


    非雁離開茶樓後,季三從隔壁雅間過來。


    三人對坐,爐子裏的水頂開蓋子,咕嚕咕嚕往外冒。


    寧姒聽得心煩,一杯水把火澆滅了。


    季三第三次問嶽青:“確定是五個月?”


    嶽青有些不耐煩了:“公子若是信不過我,可再找人診斷。”


    寧姒瞪了他一眼。嶽青假裝沒看到,翻了個白眼。


    寧姒抽了抽嘴角,暗自腹誹這男人的彬彬有禮敢情都是裝出來,瞧這白眼翻得多熟練。


    季三呆坐著,一動不動仿若入定。寧姒讓嶽青先去樓下車上等著,才開口:“那什麽,我知道,以你的身份,這確實有些難以接受,可是吧……”


    可是,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當兒子的怎麽也不該嫌棄母親的出身呀!


    道理寧姒都懂,卻說不出口。


    對他來說,就算母親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子,也好接受一點吧,畢竟……唉!


    季三抬眼看她,微微搖頭。


    “你看得出她現在懷孕五個月嗎?”


    寧姒一愣:“嶽神醫診斷的,應該不會有錯吧!”


    季三點頭:“那就是了。”


    他點頭那一刻,寧姒隱約看到他眼中有晶瑩閃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你,沒事吧?”


    該不會要哭了吧?如果他哭起來,她要不要去安慰一下呢?


    季三雙手掩麵,聲音微顫:“太好了,終於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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