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姒當然知道玄垠不待見她的原因。


    給喜寶遞去一個眼神,喜寶便將手中錦盒放到玄垠麵前。


    錦盒沉甸甸的,落在桌麵上還敲出一聲悶響。


    她可是下了血本的,足足二百五十百兩雪花紋銀呢!當然,這個數字也是她為玄垠道長特意選定的。


    玄垠心下一動。


    這滿滿當當一盒子真金白銀,至少得有二百兩吧?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出手就是闊綽!


    玄垠正襟危坐,心裏明明跟貓爪子撓似的,恨不得馬上打開盒子數錢,卻非要端著淡泊名利的高人姿態。


    他隻輕飄飄的掃了一眼盒子,便收迴目光,專注的刮沫喝茶:“三小姐這是什麽意思?”


    “道長莫惱,我這次來,是專程向道長賠罪的。”


    寧姒拋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玄垠意會,擱下茶杯,對候在一旁的離丘道:“你先下去。”


    寧姒也對喜寶揮手示意。


    二人應聲退下,闔閉廳門。


    再無旁人,也就可以開門見山的說話了。


    寧姒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這裏摸摸那裏看看,漫不經心的開口:“我活到現在,道長難道一點都不意外嗎?”


    玄垠一開始還真沒覺得意外。


    他以為城中闖入兇靈,隻是恰好被寧姒遇上,卻沒想過兇靈是專程衝著她去的。此時聽寧姒這樣一問,才幡然領悟過來。


    “三小姐的修為遠超貧道,區區一隻兇靈,自是不在話下。”


    他可沒忘記當初在趙家藏嬌樓,她什麽都沒做,就直接闖過怨靈的結界。他做不到,而她可以,二人本領高下立見。


    但玄垠這話,更多的卻是諷刺。


    你本事再大又如何?當日在正陽街,還不是要靠我吸引兇靈方才脫身?


    寧姒明知道他並非恭維,卻還是順著話往下說:“遠超算不上,隻是在某些應變策略上,比道長高出一籌而已。”


    就像在正陽街坑他那次,也是歸功於應變策略。


    玄垠的臉色愈發難看:“聽三小姐這意思,你是能用策略克製城中這隻食心兇靈?”


    寧姒昂起下巴,好不得意。


    “不瞞道長,我已經將兇靈困住,此來就是想和道長商議,看有何法子能將這兇物徹底消滅。”


    除魔衛道,這是道士的強項,也是他們的使命。像這種有針對性的活兒,還得讓專業的人來。


    玄垠冷哼一聲,說話酸溜溜的:“三小姐既有本事將其困住,自行度滅便是,何必多此一舉,前來與貧道商議?”


    嘖嘖,瞧瞧這小性子耍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呢!


    ……


    能把兇靈困住,主要歸功於玄機閣那個隱陣。說實話,寧姒還真沒本事度滅如此強大的兇靈。


    記得她度滅的第一隻、也是唯一的一隻靈物,是一個剛修出靈體的夙靈,本體是植物園裏的一株老槐樹。


    之所以對其痛下殺手,是因為那貨不開眼,吃了她養了五年的黃鶯。


    那可是一隻會唱歌的黃鶯。


    她從來沒遇到過兇靈,甚至不知道度滅兇靈的方法和度滅夙靈是不是一樣的。


    要是玄垠知道她的真實水平,估計會氣得吐血。所以為了他的身心健康,寧姒不打算告訴他實情。


    “祛滅妖邪,庇佑蒼生,這麽大的功德,小女子是萬萬不敢受的。再說我一個閨閣小姐,身懷靈術容易遭人詬病,實在不方便出麵。”


    玄垠把眼一斜。


    你知道就好!


    自謙完了,寧姒開始奉承:“道長您就不一樣了。您可是我們豫州城首屈一指的方外高人,聲名赫赫,無人可比。放眼城,這樣的功德,也隻有您能受得起。而且城百姓,十有七八都是您的信徒,也隻有您出麵將兇靈度滅,老百姓才能真正安心。”


    “三小姐過譽了。除邪驅祟,保護百姓,是我道門中人分內之事。”


    玄垠心裏樂開了花,麵上卻依舊淡然。高人嘛,就得有高人的樣子。


    寧姒最後推他一把:“有您在此衛道,真是豫州百姓之福啊!”


    心下卻想,這種揚名立萬的機會,誰不想要?要不是我真的不行,能輪得到你?


    寧姒深諳‘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的道理。算了,就當補償他在正陽街以身引誘兇靈所做的犧牲吧!


    ……


    寧姒對度滅兇靈知之甚少,也給不出建設性意見,所以隻大概介紹了一下困住兇靈的隱陣,就和喜寶離開了正清觀。


    接下來的事,交給玄垠就行了。


    像這種有好處可撈的事,想必玄垠道長一刻也不會耽擱。


    果不其然,她們一走,玄垠立即開始著手準備度滅兇靈的家夥什。


    等他把這事兒做成,有了名頭,他的金身像就可以正式破土動工啦!


    越想幹勁越足,不到一個時辰,他就準備好所有東西,帶著離丘出發前往寧家。


    吃一塹長一智,經過上次被兇靈追得狼狽逃竄之後,玄垠做事保守了許多。


    沒有十足把握之前,他不會再驚動其他人。等他引動陣法,驅散兇靈的靈力,逼它顯露本體,才是讓百姓見識他無上神通的時候。


    ……


    寧姒並沒有急著迴寧家,而是去城東轉了一圈。


    馬車緩緩駛過城東的街道,一切看起來還算正常,隻是相比以往要冷清許多。


    各類店鋪生意冷淡,人們被莫名的恐慌所籠罩,不約而同的互相保持距離。


    街上人少,茶樓裏卻很熱鬧。大門隨時關閉,仿佛這樣就能把危險隔絕在外。


    寧姒進門的時候,說書先生剛說完一段坊間流傳的食心鬼的故事。


    隻聽他一拍止語,道:“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圍成一圈的看客一哄而散,三三兩兩各自圍桌閑話。


    寧姒要了茶,隨便找個空位坐下。


    她不是來聽故事的,隻是想找個地方消磨時間。


    對寧家的排斥已經從人延伸到那座宅子上,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那裏,一刻也不願多待。


    豫州是許浩元的傷心地,那座宅子就是她的傷心地。


    她又想起寧溪,以及寧家那些至今未解的謎團。


    追究已無意義,隻是好奇心作祟而已。就在她梳理思路,研究寧家人為何會舉家外逃時,一個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我告訴你們,那個妖邪早就進城了。他第一次出現的地方根本不是正陽街,而是寧家。”


    聲音來自隔桌剝花生下酒的閑漢。


    說這話的人有點大舌頭,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還是酒意上頭。


    寧家?


    寧姒將茶水傾倒於桌麵,不動聲色的換了個相鄰的座位,支起耳朵往下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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