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浩元這是要把林璋的死給蓋過去。


    寧姒卻是拿不準他給她看卷宗的用意。


    他已經知道殺害林璋的兇手是她,所以費了這樣一番周折幫忙掩飾,還是單純的想告訴她,傷害她姐姐的人已經伏誅?


    寧姒把卷宗放迴原位,不再理會。


    不管是哪種可能,於她而言都沒有多大意義。哪怕殺人罪行敗露,許浩元要抓她伏法認罪,她也不會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她向來都是這麽恩怨分明。


    ……


    許浩元掐準時間迴來,散了官威,如兄長一般關切的問及寧姒之後的打算。


    或許因為寧溪的關係,寧姒並不反感他的關心。


    如果不是殺千刀的林璋出來攪和一通,興許寧溪已經跟許浩元修成正果,她還得改口叫他一聲姐夫。


    思及此處,寧姒免不了心下哀戚,語氣已不似之前那般生硬。


    “我想離開這裏,去看看其他地方的風景。隻有這樣,才能忘記那些不美好的過去。”


    寧姒為遠行找了個理所當然的借口。


    雖說當下燕晉結盟,兩國互通,但是這種盟友關係能維持到何時,誰也說不準。


    若是直言去晉國,恐怕會遭到許浩元的反對。解釋什麽的太麻煩,瞞著他是最好的辦法。


    一個失親,一個失愛,很容易就產生共鳴。許浩元雙手掩麵,陷入痛苦迴憶。


    好半晌,他才把手拿開,眼眶紅紅的,聲音悶悶的:“離開也好,我也是這麽想的。”


    許浩元不慕權勢,自請外放。到了豫州,造福一方,深受百姓愛戴,美譽早已傳至燕京。


    想他當年金榜題名,狀元及第,後得右相周冀賞識,納為門生。


    右相早已請旨,讓他奔赴燕京任簽書樞密院事,官居從二品。他以地方要務亟待處理為由,一拖再拖,實際就是因為寧溪,才沒有上京赴任。


    如今,寧溪已去,曾經舍不下的故裏已經成了傷心之地。他心生去意,已迴信右相,定下動身赴任之期。


    對此,寧姒沒什麽好說的。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還得繼續往前走,不能因為許浩元沒有殉情,就否定他對寧溪的一片真心。


    隻是寧姒沒有想到,許浩元居然會邀她一同前往燕京。


    “你姐姐去了,寧家人也不見蹤影。你小小年紀,不諳世事,不能沒人照應。三小姐若是不棄,可隨我一同入京。我年長於你,你我二人便以兄妹相稱,我許浩元雖無大勢,卻也不會讓人欺你孤苦無依。”


    許浩元一片赤忱,寧姒卻是聽笑了。


    “與你同去?到了燕京,一同住衙門裏嗎?”


    寧姒並未譏諷,而是就事論事。


    許浩元道:“這個無需擔心。我雖寒門出身,無萬貫家財,為官多年積攢俸祿,也算有些積蓄。到了燕京,咱們可以置一處宅子,以做安身。再過兩年,為你尋一戶好人家,也好叫你姐姐九泉之下能夠安心。”


    許浩元沒說,這些錢是攢來取寧溪用的。


    寧姒聽完,鼻子有些酸酸的。


    ……


    燕京是肯定不能去的,她還要去晉國的天機院學靈術呢!


    但是許浩元這個兄長,寧姒認下了。不求依靠他什麽,隻是不想駁了人家一片好心,隻是想讓姐姐放心。


    她知道,姐姐最不想看到她孤苦無依。


    二人定下約定,許浩元先上京赴任,待她遊曆四方歸來,必去與他相聚。


    她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天機院,總會有學成離院的一天。這樣一來,就算離開了天機院,她也不至於沒有地方去。


    反正寧家那個宅子,她是不想迴去了。


    結為兄妹,關係驟然拉近,寧姒多少有些不適應。許浩元卻很坦然,在他心裏,本就一直把寧溪的妹妹當成自己妹妹,隻是之前沒有接觸過罷了。


    到了正午飯點兒,許浩元留寧姒用飯,寧姒婉拒了。


    離開衙門前,她告訴這位新晉義兄,不用再為吃心妖邪的事而煩惱,這件事很快就能得到解決。


    許浩元甚至都沒問為什麽,就像他絕口未提寧姒為何會被妖邪追殺的事一樣。


    難得糊塗,不是每一件事都要刨根問底。


    自他見到寧姒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姑娘與眾不同。到底有何不同,這與他無關,隻要她是寧溪的妹妹,他便會無條件的護她。


    ……


    離開府衙,寧姒帶著喜寶、郭老四隨便找了一家酒樓,草草用了午飯,再驅車前往城東正清觀。


    正清觀大門緊閉,旁邊一處公示牌上貼著告示,說玄垠道長正在閉關修煉,以期早日驅除妖邪,還百姓太平安樂。


    觀廟謝客,怪不得老百姓會跑去衙門口求知府大人降妖除魔!


    馬車停在山門外,寧姒和喜寶上前叫門。


    寧姒自稱丁以,城西寶家人。玄垠道長曾治好她的腿疾,特來拜謝。


    道童掃了一眼喜寶手中捧著的錦盒,甚至都沒通稟,就直接把人迎了進去。


    他還能不知道觀主的心思?隻要不是來求他抓食心妖邪的,隻要是帶著禮來的,都可一見。


    玄垠正在房裏睡大覺,聽見門外道童和離丘說話,立馬翻身坐起來。


    “離丘,有客上門,還不來伺候師父更衣?”


    雖然塑金身的銀子已經攢夠了,但錢這玩意兒,又有誰會嫌多?


    來到會客正廳,一看到下方悠哉喝茶的某人,玄垠的臉瞬間黑下來。


    “她說她是誰?”


    離丘照實迴答:“小師弟說她叫丁以,城西寶家人,來感謝師父曾治好她的腿疾。”


    寶丁以,什麽鬼名字。


    離丘瞄一眼寧姒,暗道:這分明就是寧家三小姐。


    玄垠的嘴臉狠狠的抽了抽。


    丁以,寶家人,腿疾……


    丁加寶蓋就是寧,以字添女首就是姒,人家說得明明白白,她是寧姒。


    都怪他被重金吸引,現在露了麵,想不見都不行了。


    玄垠不情不願的走過去,板著臉問:“你來做什麽?”


    這丫頭,雖然頂著仙女一樣的麵容,卻不是個善茬兒,每次遇到她都沒好事。


    第一次在趙家,砸了他的招牌,襯托他無能。


    第二次在死胡同,大變活人變出個蒙麵男子,一手刀劈在他後頸,疼了好幾天。


    第三次在寧家,給她治腿。雖然那次撈了一筆,但那點小恩小惠,根本彌補不了她給他帶來的傷害。


    尤其前兩天在正陽街,她一句話就讓他變成兇靈的攻擊目標。要不是他溜得快,說不定就交代在那兒了。


    所以,玄垠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再見到寧姒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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