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侍香一直在忙著出售田地鋪子的事,去醫館看護阿錦的任務便落到喜寶身上。


    寧姒跟她去過一次,其餘時間都是一個人待在房間裏,用飯也是叫人送進去。


    那本《修靈圖譜》,她謄了一份,原件扔進火盆裏一把火燒了。


    將書來迴翻閱兩遍,她不知道是自己誤會了,還是寧榮誤會了。


    他要的宗秘,真的是這本《修靈圖譜》嗎?可是這上麵並不曾記載重續靈根之法。


    還是說,一切隻是寧榮想當然的猜測?他以為宗秘可以助他重續靈根,殊不知寧氏最機要的宗族之秘,是修靈一脈的正統心法。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諷刺了。機關算盡,結果卻是為著一件於己無用的東西。


    春光正盛,王嬤嬤在院子裏曬新摘的椿芽。寧姒從窗口望去,能看到院前的空地。


    寧溪灑的花籽,一直沒有出芽。泥土有些幹硬,無形中增加了種子發芽的難度。


    今春,不僅等不來花朵成簇,甚至可能都看不到新芽破土。


    心緒繁雜,寧姒落窗,斷了春光,卻是直接出門,投入明媚的春色。


    看到她,王嬤嬤停下翻動椿芽的動作:“三小姐這是要出去?”


    “嗯,出去走走。”


    “不等喜寶迴來嗎?或者小姐稍等片刻,我換身衣裳隨你……”


    “不用了。”


    話音未落,寧姒已經走遠。


    一踏出流香園,就有人影從屋頂落至身前。


    “我家主人請姑娘移步客棧一見。”


    阿習說話做事永遠這麽一板一眼。


    ……


    褪下一身黑皮,季三鍾愛白色。


    或許是因為白色和他的冷傲氣質很相配。


    還是那個房間,他坐在窗前擦拭一柄長劍。劍身鑄有赤色鱗紋,似鮮血染就的紅,妖冶熱烈,置於溫暖春光中,卻泛著森寒。


    寧姒能清楚看到劍身流動的氤氳寒光,並感受到一股洶湧澎湃的強大力量。


    這把劍,是靈器啊!


    她有個毛病,就是見到好東西,手就會不由自主的伸過去。卻是還未碰到,劍尖已直指胸膛。


    小命才是最好的東西。


    寧姒規矩站好,目不斜視。寒光掠過,劍已入鞘。


    “我的事,進行得如何?”


    寧姒知道,他問的是茂先生。


    “七日之期已過,陰靈早已輪迴,季三公子這個時候才來找我,怕是有些晚了?”


    寧姒自行落座,斟茶自飲,悠哉愜意。


    季三在她對麵坐下:“姑娘不會讓我失望的。”


    如果沒有掌握到他要的東西,她還能如此鎮定的坐在這兒?


    沒心情打啞謎,寧姒直言:“沒錯,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裏。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寧姒點了點自己腦袋,將雙手交握置於桌麵,兩個大拇指來迴搗著圈兒,擺出她慣用的談判專用姿態。


    “說。”


    幽穀跫音,昆山玉碎,一如既往的清冷孤傲。


    寧姒握緊雙手,像是宣誓一般:“我要去你們晉國的天機院求學。”


    “天機院的事,我做不了主。”


    天機院是什麽地方,季三自然清楚。不過天機院雖在晉土,卻獨立於國家之外,哪怕憑他的身份,也無法插手天機院招新募徒的事。


    寧姒將自己的要求具象化:“我隻是要一個毫無破綻的晉國子民身份,你可以做到。”


    她有錢,也可以做到,隻是不通門路,免不了會走彎路。而且經手的人不可靠,也容易留下破綻。


    季三為號令三軍的焱鐵令而奔波,又有眾多能人隨行在側,必非泛泛之輩。由他來做這件事,會比她自己去找路子要穩妥得多。


    這對季三來說不是難事,於是幹脆應下。


    “現在,該你了。”


    ……


    寧姒把從茂先生識海中獲取的信息一一道來,極其詳盡。


    她想好了,背靠大樹好乘涼,季三就是她當下能找到的最大的樹。


    但是想靠樹乘涼也不是那麽容易,首先得展現出自己的價值。小樹苗如果不掉些葉子化成養分滋養大樹,以供大樹壯大,大樹是不會為它遮風擋雨的。


    “茂先生的記憶表明,焱鐵令丟失背後的始作俑者,正是淮安王李築。隻是這個李築,似乎不打算把焱鐵令交給燕主,而是讓茂先生帶著令牌西行。”


    西邊,是衛國。


    “另外就是關於殺死茂先生那個殺手。雖然一擊斃命速度極快,並且靠的是製成爪鉤的特殊武器,屬於典型的實物擊殺。但是我總感覺,那個人會靈術,還是個高手。”


    “最後,就是茂先生的私事。那晚咱們找到他的那個小院,正是他家。他有妻子,還有個兒子。他妻子染病,生活過得很是艱辛,他答應妻兒,有朝一日搏得錦繡前程,一定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說到最後,寧姒重重歎氣:“可惜啊,壯誌未酬身先死,錦繡前程沒搏到,反倒把小命搭了進去。”


    季三耐著性子聽她說完,才道:“以後這種無關緊要的事,可以省略。”


    寧姒也沒好臉色:“誰叫你不喊停,我當你樂意聽呢?”


    “我隻是想知道,女人到底肯為毫無價值的事浪費多少時間和口水。還好,你還沒觸碰到我忍耐的底線。”


    寧姒的嘴角狠狠抽了兩下:“你這是在誇我嗎?”


    “當然!”


    寧姒幹笑:“那真是謝謝你了。”


    ……


    寧姒走出客棧,突然感受到一種很怪異的氣息。好像很熟悉,又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退避。


    街上人來人往,小販們的吆喝聲震天響,和平常一樣。


    視線隨意掃過對麵的房屋,餘光隱約捕捉到一抹非同尋常的光亮。說不清是什麽顏色,唯一能確定的,是利器的鋒芒。


    再定睛望去,卻什麽都沒看到。


    寧姒麵色微沉,退迴客棧,找到季三。


    “最近,你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異常?


    季三眼底飛快閃過一絲尷尬。


    水土不服,吃了東西一直不往外排算不算?


    “沒有。”


    “阿習他們呢?也沒有嗎?”


    話音剛落,阿習敲門進來了。看到寧姒,似有顧慮,靜立原地,也不說話。


    寧姒注意到,阿習腰上挎著刀。


    得季三眼神示意,阿習這才開口:“失蹤的兩個兄弟已經找到了,就在西街。死狀……和那個靈士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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