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浩元的人果然沒有抓到寧榮。這個老狐狸,早在官差圍府時,便已尋機遁逃。


    寧榮做了那麽多壞事,卻踩在法度的灰界。他傷害流香園的下人來威脅寧姒,卻沒有傷人性命。大夥兒受了驚嚇,遭了禍的人隻想平安歸家,哪裏還肯到官老爺麵前告他?


    再說毒害老太爺。老太爺在十四年前就‘死’了,戶籍都銷了,難不成告他毒害一個已經死了十四年的人?


    寧溪的慘劇,可以說是寧榮一手釀成。要不是他逼迫寧溪下嫁林璋,讓林璋誤以為多年期盼終將如願,最後也不會不甘願望破滅,獸欲蒙心,逼得寧溪以死守節。


    寧榮明明作惡多端,卻因沒有直接參與,而無法給他定罪。


    民不舉官不究,許浩元要緝拿寧榮,卻是連個正經的罪名都找不出,最後隻能打著替寧府尋人的旗號進行搜查。


    ……


    有人來報,說三尾弄裏死了人。許浩元讓寧姒節哀,匆匆趕往三尾弄。


    三尾弄,離寧家大宅僅有百丈的一條巷弄。


    寧姒坐在圈椅上,有些失魂落魄的望著自己的手。


    她殺人了,她殺了林璋。


    喜寶打好熱水:“小姐,沐浴吧!”


    今早,寧姒時隔一夜再次現身流香園,手上衣裙上沾滿暗紅色的血漬。時間匆忙,也沒來得及洗澡,隻換了衣裳。


    喜寶和侍香,都沒有問她去了哪裏,做了什麽,兩人心裏都有數。


    寧姒泡在溫熱的水裏,眼睛癢癢的,好像身體裏有什麽東西融化了,要從眼睛裏流出來。


    索性,她將腦袋沉入水裏,快要窒息時才重新冒出來。部濕了,就算有什麽流出來,也可以裝作沒有。


    她梳理著近幾天發生的事。太多,太雜,太突然,太陽穴突突的跳。


    喜寶進來,把幹淨衣裳搭在屏風上,拿起澡巾給她搓背。


    “小姐,你別太難過……”


    明明是要安慰她,一開口,自己倒先哽咽了。


    寧姒卻在想另一件事:小四去哪兒了。


    二老爺要把寧溪嫁給林璋的事,她是從阿錦口中知道的。這麽大的事,小四居然沒來報信,甚至一直到現在,都不見蹤影。


    她和小四有共生契相連,彼此之間有所感應。她能肯定,小四沒有受到傷害,可為什麽沒迴到她身邊?


    這個不靠譜的花靈,到底跑去哪兒了?


    喜寶見寧姒悶不做聲,生怕她哀極傷體,連聲勸慰:“小姐,你別怕,你還有我們。我和侍香姐姐,阿錦姐姐,都會好好照顧你的。大小姐,她也會在天上保佑你的。”


    特別是在寧家大門前,她看到寧姒朝著空氣說話。不禁悲觀的想,三小姐肯定是承受不住喪姊之痛,又病了。


    寧姒迴過神來,看到喜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喜寶今年十五,比她大一歲。可寧姒在末法世界已經十八歲,所以在她眼裏,這就是個愛哭鼻子的小姑娘。


    這個小姑娘,在擔心她呢!


    “我沒事!”


    寧姒終於開口,因為許久沒說話,聲音很是嘶啞。


    寧溪的死,她確實很傷心,甚至起過這樣的念頭,覺得是自己的出現才導致了一係列悲劇的發生。


    直到最後,寧溪說,遇見你,真好。


    ……


    如果她沒有寄魂而來,事情又會怎麽樣呢?


    寧姒會死在撞柱子那天,寧溪傷痛過後,可能會一氣之下背離寧家,奔向許浩元。


    這是最好的結局,但寧家的人肯定不會讓事情往這方麵發展。


    沒了寧姒牽絆,四老爺會更加熱切的撮合寧溪和趙亭,甚至可能采用低劣下作的手段。


    二老爺沒有了引老太爺現身的籌碼,說不定會把主意打到寧溪身上。興許會故技重施,再來一次惑心咒,或者幹脆借四老爺之手,逼迫寧溪違心嫁人,製造事端,誘使老太爺出麵幹預。


    反正,不管是哪種,這一大家子人,都不會讓寧溪安生。


    寧姒恍然明白,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結局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的意願而更改,命運的軌跡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出現而走向不同的方向。


    那麽,上天安排她來到這裏,又有怎樣的授意?既然什麽都改變不了,難道隻是為了讓她來做命運的見證者?


    寧姒握緊雙手,想起季三說的:太弱,太慢。


    真的隻是為了讓她見證嗎?


    不是!


    是因為她太弱,弱得還不足以扭轉命運的走向,隻能眼睜睜看著悲劇發生。


    如果她夠強,在穿越前,寧相就不會死,她也不至於被逼上絕路,發動寧家禁術。


    如果她夠強,在穿越後,她可以擒賊擒王,逼迫二老爺釋放流香園一眾,再帶著寧溪遠走高飛。


    原來老天爺不是沒給她機會,隻是她沒抓住。


    因為反應太慢,因為實力太弱。保護不了別人,甚至都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如果不是遇到季三,如果不是得阿習他們相助,恐怕悲劇早已經發生,恐怕她自己也已經被卷入這場悲劇,被碾成一縷陰魂。


    如今,老天爺又給了她一個機會。這一次,她一定不能再錯過。


    ……


    王嬤嬤還是幹著她廚娘的活兒,早早做好飯菜。因為家有新喪,一桌素。


    不分主仆,寧姒、侍香、喜寶、王嬤嬤四人圍坐一桌,默默用飯。


    寧姒打破沉寂:“阿錦怎麽樣?”


    侍香剛從醫館迴來,答道:“已經醒了,大夫說不宜挪動,便讓她在那裏養著。”


    寧姒扒了一口飯:“也好。”


    吃一口菜,又問:“姐姐那兒留有多少資產?”


    侍香一直幫寧溪管著賬目,知道個大概:“手裏的銀票有幾萬,另外就是一些田地,還有十來間鋪子。”


    寧家家大業大,近年生意又做得順,家底殷實。為免旁人閑話,該長房得的,都在寧溪手裏。


    平常花費用度靠田地租子就夠了,天長日久,存下不少家當。


    “你找個時間,把鋪子田地都賣了,還有家裏一些用不上的,盡可能都換成銀票。”


    看了一眼對麵的王嬤嬤,又改口:“鋪子田地留個三成吧!”


    侍香不明其意:“三小姐這是……”


    “我要出一趟遠門。侍香你們願意跟著我就跟著,留下或者另尋出路都行。姐姐視你們為親人,我自是不會虧待你們。”


    “我要跟著小姐。”喜寶最先表態。


    “我也跟著三小姐。”侍香附議。


    王嬤嬤放下筷子:“我老了,走不動了,就留在這裏,替三小姐看家,守著大小姐。”


    寧姒鼻頭一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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