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時分,蘇言做好了飯,卻並沒有招唿眾人吃,而是給陸雲遞了個眼神。


    陸雲立即騰空,將還困在前山的孩子們全部帶出來。


    “你們是因為幫助同伴才沒有走出前山,我想問你們,後悔嗎?”蘇言緩步上前,點出數十名孩童。


    那數十名孩童們搖了搖頭。


    “不後悔,若是見死不救,當什麽劍修?”


    “沒錯,就算再來一次,我也不會丟下他們。”


    “這次無法通過考核,三年後再來便是。可若是拋下同伴,我會內疚一輩子。”


    蘇言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們不負同伴,我也不負你們,你們雖然沒有按時出山,但考核算你們通過。”


    那數十名孩童們愣神片刻後,爆發出陣陣歡唿。


    蘇言轉身麵向走出前山的眾人,又點出數百名孩童,其中便包括將南宮雨丟下的那支隊伍。


    “你們失敗了。”


    “為什麽?我們明明按時從山裏走出來了。”被宣布失敗的孩童們錯愕不已。


    “可是你們拋棄了同伴。”蘇言收起常掛在臉上的笑容,神情嚴肅無比,“既然約定好一起走,便要從一而終。拋棄同伴的人,蜀山不會收。這樣的考核一次就夠了,三年後不要再來了,來了我們也不會要。陸雲,帶他們離開。”


    陸雲衣袖一甩,直接帶著孩童們騰空離去,根本不給他們爭辯的機會。


    七天前進山的孩童足有上萬,如今能留下的,還不足一千。


    這一關考核,論跡不論心,即便有一些像葉無憂那樣是為了考核才幫助同伴,也沒有關係。都是些心性未定的孩子,花些時間引導,總能走上正道。


    蘇言看著麵前的孩童,笑道:“恭喜你們通過考核。”


    眾孩童頓時歡唿雀躍。


    範玉麟高唿道:“太好了,這下我爹就算知道我在蜀山也沒辦法把我接迴去了,開飯開飯!”


    蘇言笑罵道:“就知道吃,張子默飯量這麽大都沒你這麽急。”


    “道長,你是不是對他有什麽誤會?”範玉麟嘴角一陣抽搐,指著已經上桌狼吞虎咽的張子默。


    蘇言一愣,順著範玉麟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嘴角也跟著抽搐起來。


    南宮雨噗嗤一笑。


    ……


    午飯後,公孫敬與天吾快速踏過石墩,來到眾人身前。


    “師弟,辛苦了哈。”天吾拍了拍蘇言的肩膀。


    公孫敬直接在一張空桌邊坐下,看到掉在桌上的米粒後,眉頭微微一皺,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後,用手指拈起米粒全部送入口中,淡淡地看了孩童們一眼,從百寶袋中拿出紙筆和冊子。


    “依次上前,報出姓名、年齡、戶籍。”


    上官易率先上前,抱拳行禮:“上官易,七歲,山僉州人。”


    “上官澤,七歲,山僉州人。”


    “徐輕歌,七歲,山僉州人。”


    “範玉麟,七歲,東陽州人。”


    “張子默,七歲,冀雲州人。”


    “南宮雨,七歲,幽雲州人。”


    “歐鑄,七歲,天啟王朝墨鐵州人。”


    輪到葉無憂時,眾人看著明顯年齡更大的少年,眼中或多或少有點異樣。


    葉無憂視若無睹,平靜道:“葉無憂,十歲,天啟王朝車河州人。”


    公孫敬緩緩抬頭:“我知道你,你已築過基修到納炁境,可是你修的功法是你葉家的千罡功,蜀山沒人修這個,教不了你。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散功重新築基,學蜀山的劍經,不影響你用家傳絕學。第二便是打道迴府,哪兒來的迴哪兒去。”


    葉無憂眼神平靜瞬間消失,雙拳緊握直捏得手心發白,大聲質問道:“為什麽?我七歲開始修行,苦修三年才到納炁境,若是散功再花三年時間築基,這一來一迴,就浪費了六年時間!”


    公孫敬淡淡道:“你說的這些,與我無關,何去何從,自己選吧。”


    “給我時間,讓我想想。”葉無憂麵露苦澀,以沙啞的聲音說道。


    “一炷香後告訴我答案。”公孫敬微微頷首,看向天吾,“把東西發給他們。”


    天吾手輕輕一揮,每人麵前多了兩件道袍和一個百寶袋。


    “速度上樓換道袍,一盞茶後集合。”


    “這東西怎麽用?”張子默拿著百寶袋,伸手戳了戳範玉麟。


    範玉麟道:“將意識延伸進去就可以,特別簡單,你試試。”


    張子默將意識集中在百寶袋上,眼前立即出現一丈方的空間,心念一動,兩件道袍便出現在特殊空間內,忍不住稱讚起來。


    “好神奇。”


    範玉麟囑咐道:“這東西沒用靈炁封住,誰拿到都可以用,千萬保管好別丟了。”


    張子默遠遠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葉無憂一眼,這才轉身上樓,將床下的包袱連同身上破爛的衣服一同放進百寶袋中,換上道袍。


    直至此時,葉無憂才邁著拖遝的步伐推門而入,坐在床上緊握斷嶽一言不發,緊鎖的眉頭快要擰到一堆。


    無論是誰被告知三年努力白費,需要重頭再來時,心中肯定都不是滋味兒,注定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張子默問道:“你沒事吧?”


    葉無憂搖了搖頭,冷聲道:“你先出去。”


    ……


    溪邊,天吾狠狠瞪了公孫敬一眼。


    “換個功法最多一個月的時間,你非得給人家嚇成這樣幹什麽?”


    公孫敬仔細翻看先前登記的冊子,頭也不抬道:“五師伯的意思,你有意見自己去說。”


    天吾聲音立刻弱了下來:“那還是算了,我看見我師父就發怵。他老人家的用意我自然明白,可你就不能委婉點跟人家說?”


    公孫敬淡淡道:“若是實話實說,他不會同意用三年時間築基的。師伯對他期望很高,他若再次築基,前途不可限量。”


    ……


    閣樓內,葉無憂聽著眾人不斷下樓的聲音,在心裏默默算著時間,嘴唇快要咬出血來。


    公孫敬看似給了他兩個選擇,其實他根本沒有選擇。


    他家破人亡無處可去,隻有留在蜀山學劍,才有可能報仇!


    良久,樓裏的孩童都已換好道袍出去,整個閣樓徹底安靜下來。


    葉無憂終於下定決心,拿起放在床上得道袍換上,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閣樓。


    公孫敬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神情肅穆道:“現在宣讀蜀山的規矩。”


    “第一,尊師重道。”


    “第二,持齋守戒,清心寡欲,禁葷腥,禁嫁娶。”


    公孫敬剛講了兩條,遠處便傳來一陣爭吵聲。


    “我就不明白了,小師弟究竟犯了什麽錯,非要這麽殘忍?不行,我一定要找師父理論去!”


    眾人齊齊轉頭,有一風姿綽約的紅衣美婦從山道中走出,鳳眼含煞,看起來別有一番風韻。


    紅衣美婦身後跟著一個唯唯諾諾的青衫儒士,還有一位眉清目秀的青衣小童。


    青衫儒士鼓足勇氣勸道:“你就別去找師父了,到時候師父不罰你,又該罰我了。”


    紅衣美婦突然停下腳步,還未轉頭,便嚇得青衫儒士連連後退。


    “你個沒良心的,小師弟從小就在咱們眼前長大,你就忍心看他去鎖妖塔送死?他今年才八歲啊!”


    青衣小童雙手抱在腦後,眼中並無擔憂,平靜道:“應該隻是一次曆練,師爺總不至於這麽狠心。我相信以小師叔的能力,肯定能在鎖妖塔活下來。再說了,師伯們肯定都勸過了,就算您二位去,師爺也不會改主意。”


    青衫儒士連忙附和道:“你看,咱兒子多明事理,我這一路跟你說了這麽多,你怎麽就聽不進去呢?”


    “蕭瑾瑜,你這意思是我無理取鬧了?”紅衣美婦眉毛一挑。


    “娘子,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兒子,你說句話。”青衫儒士連忙向青衣小童投去求助的目光,卻不想青衣小童直接將頭別過去,全當沒看見。


    公孫敬給天吾遞了個眼神,天吾伸手戳了戳蘇言,蘇言直接將陸雲推到紅衣美婦麵前。


    “我……”陸雲欲哭無淚,見這三位師叔齊齊將頭轉過去看風景,隻能硬著頭皮抱拳行禮,“八師爺,十師爺,您們迴來了。”


    公孫敬三人這才上前,恭敬抱拳行禮。


    “見過八師叔,十師叔。”


    “見過八師伯,十師伯。”


    紅衣美婦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的眾多孩童,眼中怒氣這才消散,嬌笑道:“今年這些孩子是由你們幾個教啊,我緊趕慢趕,總算是趕迴來了。正好我家風兒也到年齡了,就跟他們一起築基吧。風兒,你跟著師兄們好好學,記住規矩,沒築基不可以過溪,娘會抽空來看你的。”


    紅衣美婦說完,揪起青衫儒士的耳朵便火急火燎地離去。


    “娘子,你輕點,疼疼疼!”青衫儒士被揪住耳朵,隻能歪著頭對公孫敬幾人叮囑道,“風兒就交給你們了,不要有任何特殊照顧。”


    “對了兒子,把這本字帖練完,爹有空再來看你。”青衫儒士從懷中取出一本發黃的字帖,丟到青衣小童手中。


    青衣小童愣愣地伸出手接住字帖,有點不知所措,哪怕早就習慣娘親那風風火火的性格,也沒想到離別來得這麽突然。


    天吾幾人抱拳送別,低下的臉龐憋滿笑意,就連公孫敬也忍俊不禁。


    他們這位十師叔在蜀山可是出了名的懼內,也不知道是不是輩分的問題,反正從他們幼時拜入蜀山開始,八師叔就一直將這位十師叔治得死死的。


    一旁看戲的眾人議論紛紛。


    張子默低聲道:“範玉麟,你這消息是在哪兒買的?不是說蜀山禁嫁娶嗎,怎麽這二位都成婚生子了?”


    “不知道啊,什麽情況?”範玉麟直接傻眼,憤憤道,“那個茶樓老板居然蒙我,我的一千兩啊!”


    南宮雨看著溪那邊紅衣女子漸漸遠去的背影,心生向往,輕聲道:“那位應該就是劍聖前輩的八弟子玄霄劍仙,另外一位是十弟子青木劍仙,我曾聽說這兩位成婚多年,本以為是謠傳,卻不曾想居然是真的。”


    “看什麽呢?”天吾拉過青衣小童,輕輕咳嗽一聲,“他叫蕭清風,以後跟你們一起修煉。”


    公孫敬見眾人安靜下來,繼續宣讀蜀山的規矩。


    “第三,修劍者,不可逞兇鬥狠,恃強淩弱。”


    ……


    “第八十,淨口清心,不言他人俗務,不言他人是非,持己修身。”


    八十條門規念完後,眾人早已聽得麵露絕望,道教的清規戒律,還真是多啊!


    “最後一條還沒說呢,這條才是精髓,快說快說。”天吾滿含期待地看著公孫敬。


    還有一條?眾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蘇言與陸雲也眼巴巴地等著公孫敬宣讀最後一條規矩,哪怕他們已經來蜀山多年,依舊能迴想起當初聽到最後一條規矩時的震撼。


    “最後一條,為師爺所立。”公孫敬冷冷地看了天吾一眼,不情願道,“如覺不妥,可不遵從。”


    “師爺萬歲!”天吾與蘇言對視一眼,高唿道。


    “太師爺萬歲!”陸雲也跟著高唿道。


    眾人目瞪口呆。


    範玉麟咂舌道:“還有這種好事?合著剛才那麽多白聽了唄。”


    張子默心中充滿震撼的同時,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既然不是必須遵守,為何聞人羽會被罰得這麽重?


    南宮雨在聽到最後一條規矩後,忍不住偷偷看了張子默一眼,臉上多了一片紅暈。


    上官家兩兄弟和徐輕歌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以他們兩家和蜀山的關係,對這條規矩自然早就有所耳聞。


    公孫敬見眾人歡唿不斷,沉聲道:“師爺能推翻這些規矩,是因為這些規矩已經束縛不了他,也影響不了他的修行。你們沒有師爺的本事,最好還是守規矩。而且你們還不算真正的蜀山弟子,三年築基,這些規矩對你們必須遵守,否則我便將你們逐出蜀山。”


    天吾道:“不用這麽嚴格吧,以往大家……”


    “此事五師伯交由我全權負責,我說了算。”天吾話未說完,便被公孫敬無情打斷。


    天吾撇嘴道:“行行行,你說了算。我就不明白了,這到底誰才是親傳弟子啊,怎麽我師父就這麽器重你呢?”


    “二位師兄,還是先幹正事吧。”蘇言幹咳一聲,手輕輕一揮,一條寬闊的青石道出現在眾人眼前。


    眾人嘴角不斷抽搐,原來前山不是沒有好走的路,合著是被這幾位用術法隱藏起來了。


    公孫敬率先踏上石階,麵無表情道:“入蜀山第一課,帶你們認路,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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