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當天晚上,我們完全變迴了雌駒。一切其實風平浪靜:最糟糕的也不過是笨拙地重新適應四足行走帶來的一點尷尬。依照賭約,瑪姬肆意擺弄了我的鬃毛——將其改為了瑞瑞同款,女孩們在看到我的新形象後眼睛瞪得像銅鈴,開始推搡著決定下一個接受“懲罰”的是誰。於是那天晚上的其餘時間都被我們花在了做各種發型上。值得一提的是瑪姬甚至為小萍花找了隻和她在小馬國時戴的幾乎一模一樣的蝴蝶結,小萍花欣喜若狂。實際上,我以前就沒怎麽見她有摘過蝴蝶結。


    第二天,我們開始了互聯網攻勢。剛開始,我是唯一還能使用電腦的,但瑪姬出門給我們買了幾副萬能護腕(百以四分中出現過,不再贅述),再加上我自己的電腦裏是有語音識別軟件,將它裝到瑪姬和小萍花的電腦裏後,我們就都可以輕輕鬆鬆上網了。


    我拍了幾張我們的照片,建立了一個解釋我們是誰以及發生了什麽的網站,不過隱匿了所有人類身份時的信息,在所有需要登記個人信息的地方都用化名,甚至還動用一些黑客技術使自己ip地址無法被跟蹤。與此同時巴布看著新聞網站、小萍花留意主要媒體,飛板璐則去4chan等更低俗些的網站瀏覽信息。(4chan,外國的綜合型討論社區,4chan使用者遍布全球,但大部分來自於美國與歐洲。)


    在完全投身於搜索之前我們還有一些與人類身份的羈絆需要斬斷,其中之一就是工作。我們是想直接打電話辭職的,可意識到自己的聲音也改變了。最終我們以在瑪姬的公司另謀高就為借口以郵件的方式實現的辭職,為了增加可信度,瑪姬甚至將我們添到了她公司的職員花名冊上。隻可惜她不能真的給我們發工資。


    下一件就是編一些故事哄過家人好讓他們不覺得我們失蹤了。我們討論半天,最後決定采用環美公路旅行這個主意。在少年時我們就經常討論來場這種冒險,盡管很顯然,我們的青春狂想從未付諸實施,可關鍵是我們的家人對此耳熟能詳,所以猛地告訴他們這個也算不上石破天驚。他們聽到這個絕對不高興,而且我們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但至少身為權且之計,它能為我們爭取時間,阻止家人們去報警。


    還有其他陸陸續續的事:抹消信用卡、取締醫療保險、提取賬戶中所有儲蓄,等等等等。我得告訴你,直到揮淚一刀刀挑斷你與人類世界的所有聯結時你才會真切意識到它們的存在。即便有瑪姬的鼓勵和陪伴,這個過程還是很煎熬,讓馬難以忍受。不過這也有好處,為了轉移注意力,我們全力以赴投入到互聯網中,每發現一匹小馬都是向迴家的目標邁出的一大步。


    三月六號,我們的網站正式建成,自此之後,我們留心大新聞、檢查收到的郵件,開始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


    還——是特喵的守株待兔。


    然後我們做了什麽?對,繼續待兔。


    在人生中有些時候你會不希望自己是對的,就比如此時。我嘴上說互聯網攻勢沒用,心裏對此不報希望,可這不代表我希望我們所有的努力都竹籃打水一場空。我猜雖然得等好大一會,但小馬們終會出現,與我們取得聯係。我們終會形成一個團體,等團體規模夠大後,我們可以擇吉日良辰相聚或者選類似的什麽計劃。


    可我們一匹小馬都沒找到。


    連,一,隻,都,沒,有。


    這倒也不是說我們沒收到什麽迴複,恰恰相反,網站平均每天有上千點擊量。問題在於,正如我所擔憂的那樣,沒人將我們認真對待。大多數郵件都是誘騙信息啦、開玩笑啦、覺得我們在進行什麽真人模仿秀之類的;其中有些很搞笑,比如有個卡通製作公司對我們“以假亂真”的圖像創作技術讚不絕口,誠摯邀請我們加盟該公司;但還有些隻是惡心,比如某兩個邀請我們加入戀童癖團體的男人。我們沒有對這些郵件做任何迴複,隨著時間流逝,我們的熱情與幹勁開始消退。


    讓事情雪上加霜的是幽居症。雖然瑪姬的房子夠大,我們能時不時地相互分開,在謹慎地偵查過後還能在夜裏悄悄去後院溜達,但是壓力和焦慮還是在緩慢聚集。我們發現自己變得焦躁易怒,無緣無故地相互爭吵、相互貶低,並對他馬的冒犯極度敏感。瑪姬極力壓服我們,可一方麵她能力有限,另一方麵連續幾天24小時看著我們,任誰也會受不住的。


    進一步的行動已刻不容緩。我知道我們需要做更多事,但考慮到最開始她們的抵製態度,我現在必須想出什麽特別周密的主意才能令她們信服。


    幸運的是,在建立網站後,我就一直在準備自己的計劃。


    這其實也隻能算得上是一種消遣,純粹用來打發時間的。其他馬都有職責,隻有我實際上無所事事,要是不為自己找點活分散精力,我遲早會被漫長的等待逼得撞牆。於是我把自己和筆記本鎖在地下室,開始準備應對互聯網行動一敗塗地的備用計劃。我很快陷入做計劃、練習魔法、檢查一係列網頁的生活節律中,隻有要解決生理需要和與她們交換信息時才上樓。我覺得她們應該知道我在幹什麽,不過她們從未過問過,我也就沒提過細節。


    在日複一日的忙碌中我的思緒開始漫遊,我問了自己很多直指內心的問題,大多數都與自己選擇與命運所指之路不同的方向是否不妥有關。畢竟,我現在又變為了雌駒,隻要我願意,未來有無限可能。我還是為自己當初放棄演藝之路是對是錯糾結不已,說實話,即使再加上我現在已經獲得的人生經曆,從現在起選擇唱歌仍要披荊斬棘,我還是沒有把握。或許我應該好好利用已經獲得的技能,繼續從事it行業呢?這樣毫無疑問會更容易些。


    可轉念一想,我發現自己的人類生涯充滿痛苦。我可以安慰自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隻要堅持下去,總有撥開雲霧見彩虹之時;可現實是無論我跨過了多少障礙、轉過了多少個彎、取得了多少成就,我從未真正開心過。勝利味同嚼蠟,獎賞蒼白空洞,可即使明知南轅北轍,我依然固執地進行絕望的努力。朝著明顯錯誤的方向繼續前進實在太傻,所以我猜自己將來即便不當歌手,也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繼續與電腦打交道。


    其實都現在了再去想這種事情根本毫無意義,畢竟,我們所有一切人生抉擇都要受客觀條件製約,尤其是即將變迴小馬這個事實。我是沒法繼續在地球上管好自己的生活了,即使我有辦法,估計也沒動力。我身為人類的所有理想與目標都已變為過去式,現在對我唯一有意義的隻有童子軍和家人們——我兩邊的家人都包括在內。


    說到家人,最終還是瑪姬告訴了我事情的轉機。那天是三月20號,距我們建立網站過了整整兩星期,事情發生時我正在地下室做日常魔力訓練。那時我已經可以浮起大概二十磅重的物體,並開始嚐試同時控製多個目標。我知道自己沒有暮光閃閃那種狂暴的力量,也沒有瑞瑞的精準,可懸浮術總歸是一項有用的技能,我想盡可能練習好它。


    我正在懸浮著兩隻十磅重的沙袋,全神貫注於這項魔力考驗,壓迫我精神的巨大的重量攝取著我所有精力,我對外麵的世界渾然不知。在我輕哼著的c大調小曲中,沙袋在數英尺高空圍繞我緩慢公轉。我平靜、專注,魔法立場中物體的輪廓纖毫畢現——


    “馬赫!!”


    我的注意力被打破,兩隻袋子猛地砸落在地朝相反的方向滾去。


    “上來,快!!”


    我來迴眨眼,努力分辨瑪姬叫喊中的含義。我在理解過來的瞬間撒蹄就跑,以自己的小短腿能允許的最快速度向樓上衝去。


    我發現她和童子軍們正對著客廳電視目瞪口呆,她們在看晚間新聞,音量調的非常之大。主持人在播報什麽軍事警戒一類的東西,但我並不為此感到驚訝,就在我們變為小馬的那個星期,西雅圖發生了一場大爆炸,隨後美國與加拿大之間就領空問題產生了什麽摩擦。當然,我們對此高度重視,可事件的細節迷霧重重。考慮到這兩件事都和國家安全有關,我們猜測政府應該是封鎖了消息直到有能力查明真相為止,就像911事件一樣。因此,我們並未發現和小馬有牽連的蛛絲馬跡,事實上,就算是有,等我們順著線索一路追查過去對麵恐怕也早就馬走茶涼,畢竟已經過了這麽長時間。


    不,完全不是新聞播報員吸引了我的注意。


    ……吸引我眼睛的是屏幕中以淩然之姿橫掃整座城市的光彩奪目的衝擊波。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是……”


    好吧,我現在開始聽起播報員的話來。


    “——目前為止還未出現這場爆炸引發任何直接生命財產損失的消息。盡管如此,恐慌正在整座城市中蔓延,人們紛紛逃離市中心,社區、商場、辦公樓都在製造這個現象的神秘勢力的負麵影響下人去樓空,歇業關門。軍事管製已緊急生效,出入得梅因(愛荷華州首府)的高速公路都已封鎖,有些人被迫背著行囊步行逃往郊區。政府已經發表複數個聲明以平複民眾,根據不明飛行物的軌跡,天體物理學家推測其不可能為來自別國的恐怖襲擊。所以此事應被歸類為從未被目擊過的特殊天文現象——”


    “這是彩虹音爆!!”飛板璐大叫。她撲閃著翅膀離地幾英寸:“雲寶還活著!她還活著她還活著她還活著!!”


    我僵直地起身。這絕對就是她。除了她,還有什麽生物能製造如此光芒四射的神跡呢?雲寶還活得好好的,她向全世界宣告了自己的存在,而且還就在美國!還就處在我們開車就能抵達的地方!


    巴布哼聲:“這當然是雲寶,隻有她才會在國家高度戒備時選擇在人口稠密的大城市的上空搞點這麽嚇人的事情。”


    “嘿,放尊重點!”飛板璐神情激憤,在空中轉了個身,麵朝巴布。我注意到她對飛行越來越在行了,可惜她隻能短時間保持這種狀態,也飛不高。“這是我們遇到的第一個突破!這恰恰就是我們一直在守株所待的兔!”


    我很想站在飛板璐這邊,可巴布說的也有道理,這是個很棒的消息,可時間選得簡直太糟糕了。現在政府可能為找出高速不明飛行物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穿越國境線並出現在美國腹地、又是為什麽提前爆炸而抓狂,在這個節骨眼,他們可以為查明真相地毯式搜索整個區域,為了抓住幕後黑手,當局可以做任何事情。在這種嚴密戒備下,我們的下一步行動將困難重重。


    “好漂亮,”瑪姬目不轉睛看著依然在播放音爆的電視屏幕,喃喃道,“不過,它和動畫中的不太一樣。它就像巨大的、呈環狀的極光。”


    我微笑:“隻有身臨其境才能真切感受到它的美好。在魔力衝擊下,你的皮膚會微微刺痛,並不由自主地開心起來,又唱又跳,彩虹過後一切都會散發出春雨洗滌後的芳香味道。”


    我對彩虹音爆略知一二。不是我研究過它,而是在小馬國時飛板璐曾做過關於彩虹音爆的學校作業,她二話不說徹底暮光閃閃化了。經過兩個多星期遍攬群書的努力,她從一堆表格、摘錄、甚至雲寶本馬的口述中整理出了超過十頁紙的專題報告。這倒不是說獲得“謙遜”女王的第一手講述有多困難,不過飛板璐真的為報告灌注了極大心血。在整個過程中她一直在我們耳邊嘮叨音爆這個音爆那個的,惱馬的同時也將這段記憶牢牢刻在了我的腦海。


    彩虹音爆是暫能被催動到極致的表現。為了製造音爆,一匹飛馬必須收集巨量以太,也就是散布在大氣中的自由魔力,將它們壓縮到豌豆大小,然後以音速一口氣釋放幹淨。


    其中最難的部分是壓縮以太。因為飛馬會在大氣中高速穿行,所以收集以太比較容易,以專業運動員的身體素質想達到足夠速度也不算難,可要全部滿足這些必要條件?隻有雲寶能夠做到,這也是她如此獨一無二的原因。借用她自己的話說,製造彩虹音爆就好比以一馬赫(馬赫,速度單位,一馬赫為一倍音速)直衝地麵的同時“把一匹小馬大小的雪球壓縮並穿過針眼”,我猜你已對其難度有了大概了解。


    彩虹音爆有兩種效應。效應一,也是最為明顯的是在天空擴展的巨大彩虹環,盡管衝擊力較大但全然無害。實際上,因為以太是一種滋補性魔力,衝擊波不僅會對動物個體有我剛剛向瑪姬描述的影響,還可以治愈衰朽或生病的植物。效應二則允許釋放者暫時擁有超強的魔力和身體素質,體內過度充盈的以太可以允許對象展現出令馬驚駭的力量或速度,直到這種效能耗竭。這也就是在最佳年輕飛行家大賽上雲寶有能力拯救瑞瑞和閃電飛馬隊(第一季第十六話,彩虹音爆)以及做完彩虹音爆後她的鬃毛和尾巴會拖出飄揚的彩虹尾跡的原因。


    正如我所說,小璐完全暮暮化了。


    瑪姬帶著滿眼希冀看向我:“我……她……接近……親身感受……”


    我竊笑:“一次說一句,慢慢來。”


    小萍花理理自己新的蝴蝶結:“你覺得美國和加拿大邊境線上的事也是她引起的嗎?不得不承認這非常有她的個馬風格。”


    “但這隻是帶來了更多問題”,巴布說,“她為什麽要冒著極大危險在整個美國飛來飛去?她是獨自一馬還是和其他馬在一起?她在試圖尋找其他小馬嗎?她們中有誰陷入麻煩了嗎?她是怎樣躲過追捕或偵查的?”


    “她沒在躲避偵查。”我指出,“美國和加拿大軍方都清楚地知道有什麽東西在兩國國境線間來迴穿梭,他們隻是想不到那‘東西’是會飛的藍色小馬。”


    “或許他們知道,隻是懷疑自己的偵查裝備出毛病了。”巴布將臉上的鬃毛撫開,看向飛板璐,“這倒不是詆毀雲寶的飛行水平,但我強烈懷疑可以攔截核打擊的五角大樓會充滿一堆廢柴。”


    飛板璐四蹄著地趴俯下身體,“你這兩星期不是一直在關注新聞嗎?我們的政府在經曆這麽多事後已經變得非常聰明了。”


    巴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這也就是我說‘強烈懷疑’的原因。”


    “所以,我們現在該做什麽?”小萍花開始撕一包早餐麥片的包裝,“畢竟,愛荷華州離這兒可一點也不遠,我們開車一天就能到那,然後就可以開始找雲寶!她或許知道其他小馬在哪!她或許知道什麽迴家的辦法!”


    瑪姬清清嗓子:“作為你們的禦用駕駛員,我想說新聞提到該州高速公路都已經封鎖了。我估計無法接近得梅因一百英裏(1英裏\\u003d1609米)以內,即便我能,我懷疑在那座城裏你也找不到任何小馬的。”


    “我敢打賭城裏一定塞滿了軍隊和政府官員。”我跳上瑪姬身旁的沙發,“他們會尋找任何可疑痕跡,我們看起來顯然不像一眾普通遊客。”


    “可我們不能就這麽把它無視掉!”飛板璐跳上沙發指著電視,“這就是一個信號!是雲寶不想讓我們再繼續躲藏而發的信號!她想讓我們去那裏集合!互聯網攻勢已經破產,我們所有的努力不過是浪費時間!靠幹坐在這裏等待援手根本沒法讓我們迴家!”


    我不動聲色。飛板璐已經淪陷,可她本來就是會支持我的,現在關鍵是爭取其他二馬的同意。


    “我們都知道雲寶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麽,小璐。”小萍花指指自己和巴布,然後是我和瑪姬,“可立刻收拾收拾就去得梅因不是個聰明的主意,為了找到雲寶,我們需要更多信息。”


    飛板璐圍著她繞圈:“第一,即使先做調查,我們能不能找到什麽東西還很難說;第二,你覺得我們公路旅行的主意還能瞞家人多久?你還想在安吉家裏賴多久?是什麽給了你信心讓你覺得繼續我們的原計劃可以有所收獲而不是一事無成?小萍花,告訴我!告訴我在十四天徒勞無果的日日夜夜後,我們有什麽理由不隨唯一的指明燈奮力前行!”


    小萍花一如既往地鎮靜。她咬一口麥片,仔細考慮考慮,然後看向飛板璐。


    “甜心,十四天其實也沒那麽長——”


    “呃!別拿這種話搪塞我!”飛板璐厲聲道。她傷心地環顧我們:“究竟出了什麽毛病?從什麽時候起,你們開始因恐懼結果開始畏首畏尾?我們可是可愛標記童子軍!我們是mmpd!你知道我們是什麽嗎?我們是冒險家!我們一有想法就付諸行動!我們從不害怕犯錯誤!我們就是因為不斷製造惡作劇、四處惹麻煩才如此討人喜愛的!!”


    我們呆呆地望著她。


    她晃晃尾巴:“好吧,最後一項不算,可你們懂我的意思!難道隻有我還記得這些嗎?隻有我才原封不動地繼承了童子軍精神嗎?為什麽突然之間你們都變得如此膽小?”


    我決定緘口不語,大家都知道我會支持飛板璐,除非瑪姬製止,我一定會去愛荷華州。我猜飛板璐剛剛的話不止是針對小萍花和巴布西西,但我也沒什麽好補充的了。


    說道瑪姬,我發現她也一言不發。這很正常,每當我們開始討論時她總會保持沉默。除非事情失控或是我們主動提問,否則她不會出聲。


    “這和膽不膽小無關”,小萍花揉揉麥片包裝紙,丟進了垃圾桶,“這和保持明智有關。這和我們小時候玩的惡作劇完全不同,這次是玩真的,走錯一步棋都將萬劫不複。茲事體大,需謹慎商討。”


    “的確如此”,巴布道,“我們甚至都不知道從一開始雲寶為何要選擇在得梅因製造音爆!這是代表她想讓小馬們往那聚集嗎?還是在放煙霧彈?或許她隻是一時衝動想活動筋骨,又恰好在得梅因?”


    “呃啊!”飛板璐揮舞蹄子,“我真是受夠了!我受夠你們倆一直杞人憂天的態度了!不管我們想做什麽,從集合到分配任務再到製定計劃,你們中總有一個會把芝麻大小的事看得比天還大!你們想知道我要說什麽嗎?你們不想出去不想做任何事就是因為你們倆是典型的膽小鬼!大肆吹噓的蘋果家族的榮譽也不過如此!”


    我顫栗著牙齒倒吸一口涼氣;巴布一震,震驚地朝飛板璐看一眼,然後哆嗦著嘴唇挪開了受傷的視線;至於小萍花,她隻是僵住了。她沒有看飛板璐,更沒有表現出任何惱怒,她隻是化作了一座雕像。


    “狄倫!”瑪姬大叫,“你腦子進水了嗎?”


    飛板璐在瑪姬的責難下微微瑟縮,隨即又晃晃頭支起耳朵:“不,我已經壓抑了太久,有些話,就是不吐不快。”


    “不吐不快麽,你這個神經病!”瑪姬咬緊牙齒,“你必須為你的態度負責!聽著,我知道你有尼古丁戒斷綜合症,可這並沒有賦予你權利去——”


    “收迴你的話。”


    整間房子陷入寂靜,我們一同轉頭,看向死死盯著飛板璐的小萍花。她低下脖子,繃緊身體,以低沉危險令我毛骨悚然的聲音道:


    “你知道,這是你能說出的最下作、最刻薄的話之一。”小萍花緩慢走下椅子,踱步到距飛板璐幾步遠處立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愛你如同愛親姐妹,你在我家床上睡覺,在我家餐桌上吃飯,我們形影不離。如果你現在離開道歉,我會原諒你;如果你拒絕,那就去向塞蕾絲緹雅祈禱吧,我們之間沒完!”


    這正是我對蘋果家族不爽的地方。還記得在動畫裏蘋果傑克總是以誠實與可靠自豪嗎?還記得當有小馬質疑她這一點,或是更糟,在嚼舌根時恰好被她聽到時她會變得有多憤怒嗎?這種傾向有多個源頭,其中最強的便是維護蘋果家族榮譽的欲望。所有蘋果家的小馬都對家族有著強烈的忠誠感與責任感,並把自己的姓氏當做神聖不可侵犯的信仰牢牢扞衛。你和他們隨便開其他玩笑他們都不會在意,可要是拿蘋果家族做文章?他們會像瘋狗一樣追你追到下輩子!巴布不是那種爭強好鬥的小馬,反應不會那麽極端,當然,必要時她也可以變得咄咄逼馬。


    而另一方麵,小萍花……


    氣氛出現僵滯。瑪姬正要起身去將她們分離,卻被我以輕輕搖頭的動作製止。一陣無言的眼神交流過後,我最終勝出,瑪姬放棄插手,由事情自己發展。


    飛板璐並未被小萍花的氣勢嚇倒:“好,我會道歉,隻要你能證明是我錯了。”


    “我不會向你證明任何東西”,小萍花後蹄抽搐,“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在座各位,你了解我勝過任何小馬,你應該清楚我不是懦夫,也沒有失去童子軍的精神!”


    “那為什麽?!”飛板璐嘶吼,“我記憶中的那個小萍花可不會幹做在原地等著自己的可愛標記憑空出現!當發現需要攢錢才能買下自己的農場時我最好的朋友邁克半點都沒有猶豫!你從未如此畏縮遊移,即便如今賭注更大,這一點也不應改變!”


    小萍花以低沉的聲音咆哮:“在尋找可愛標記和胡亂闖進一群不懷好意的外星生物之間是有巨大差別的!你所說的賭注指的可是我們的生命,小璐!我不知你怎樣想,可我不願意冒冒失失一步錯步步錯最後被關進什麽冰冷不人道的研究所裏!”


    飛板璐翻白眼:“你真覺得人類政府會為了違背我們的意誌將我們囚禁並研究而完全毀掉與一個地外文明建立和平關係的任何可能性嗎?實際上,繼續互聯網行動才會冒更大風險!”


    “如果發現我們在得梅因遊蕩並能夠秘密捕獲我們,這是有可能的。”小萍花道,“人類本能地恐懼未知之物,他們可能會認為我們很危險並在第一時間不分青紅皂白就朝我們開槍,絲毫不給我們開口解釋的機會!我們都還隻是半小不大的孩子!我們無法迎擊武裝到牙齒的軍人!”


    “那我們就小心點不讓他們發現我們!”飛板璐指向我,“或者采納甜貝爾的老主意搞點什麽政府根本無法掩蓋的大新聞,那樣迫於輿論壓力他們就會平等對待我們了。”


    這真是絕妙一擊,我自己並沒有把握將觀點提出得那麽是時候。小萍花並未轉眼看我,可我依然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惑。看來她是真的很擔心被囚禁,但依我看,就算這真的發生了,也不見得會比我們目前的經曆差到哪裏去。事實上,研究所麵積至少比瑪姬家會更大,我們也不會再有頭懸寶劍、隨時會被發現的焦慮,至少也不用再去為未來擔憂了。


    聽我把終生監禁與現在的情況做比較是很惡心,但你能感受到我們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了吧。


    “聽著,”飛板璐用一隻蹄子撫摸臉頰,“我知道風險有多大,我真切地希望我們能有更好的選擇,可是我們沒有。雲寶曾說過‘你無法在懸崖邊緣站到永遠’,此地不宜久留,在我看來朝北走更是倒退。現在我們去嚐試一些更安全的選擇也不是不可以,可你知道嗎,這個信號是雲寶冒生命危險傳達的。你和小萍花都陷入末日妄想和各種假設中無法自拔,我可不想被它們蒙蔽雙眼。別再找借口了,別再躊躇不前了,我們需要大膽投身於旋渦中去把握自己的命運!”


    小萍花磨磨牙齒,臉上餘怒未消,四蹄卻開始前後遊移。很明顯,飛板璐一語中的,她是在陸馬固有的固執中猶豫著進退。說出的話如同潑出的水,自己堅持過的觀點很難輕易收迴。我可以作證,正如裝睡的人很難叫醒,最難戳破的恰恰是自己欺騙自己的謊言。母庸質疑,慌作一團的我們確實處在懸崖邊緣。隨便找個什麽地方躲起來就此了卻餘生實在是太、太、太容易,可這根本不是我們中任何一個想要的未來。


    我看向巴布,發現她淚眼迷離,抱著尾巴正看電視。把一隻如此敏感的小馬逼到這份上確實很過分,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使我們最終達成一致的方法。一句話,巴布固執是因為她在乎我們,她在乎她的朋友,她在乎她的家馬,她在乎那些她感覺與之有密切聯係的任何事物、任何小馬。她總是盡力變得可靠、睿智、有邏輯、當你碰到麻煩、無論是什麽麻煩時總是能夠指望得上的小馬。盡管從未親口承認過,她就是那種心地極其纖細敏感,見不得旁人受到哪怕一點傷害的類型。不過這也造成了副作用:她總是希望別馬也能夠如此對待自己,無論何時,隻要感受到不公平的指責,她就會陷入壓抑與沮喪。過了這麽多年,她已經比當初堅強多了,可那些太深的傷痕永遠無法真正愈合。


    “單靠我們幾個是沒法獨立找到雲寶的。”小萍花最終開口,“得梅因實在太大,她速度太快,那裏有太多我們未曾謀麵的陌生人,我們需要幫助。”


    飛板璐僵硬地點頭:“我知道。”


    “想得到那種幫助隻有一個辦法。”


    “嗯?哼?”


    小萍花轉向巴布西西:“你覺得呢?”


    她閃閃耳朵:“除非你道歉。”


    飛板璐視線在兩位怒目而視的蘋果家小馬之間遊移,然後無可奈何地歎息:“哦,以塞蕾絲緹雅的——好吧。我為詆毀了你的家族道歉,同時為你竟覺得我說的話是認真的而感到遺憾。我保證等下次再想放嘲諷時會找點不那麽刺激的說辭的。”


    “狄倫?”瑪姬警告。


    飛板璐聳肩:“你還想讓我怎樣?沒有香煙,這是你能得到的最彬彬有禮的我了。”


    其實她的話並沒有你想象的那樣漫不經心。飛板璐從來都不擅長道歉,更不是那種會為自己說過的話後悔的小馬。話說迴來,沒法給她找到點尼古丁貼片實在是太不幸,那東西至少能穩定她的心境。(尼古丁貼片,一種香煙替代品)


    不管怎麽說,小萍花和巴布已將此事就此揭過。小萍花重新做迴椅子,巴布則抬頭對瑪姬報以詢問的眼神:


    “我猜我們已別無選擇,你也會幫忙的吧?”


    瑪姬皺眉:“還是先聽聽正主怎麽說吧。”


    開始,我對她們在指代誰一頭霧水,隨即驚喜地發覺自己成為周圍好奇目光的焦點。


    “好了,甜貝爾,”小萍花開口,“我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忙於什麽計劃,說吧,具體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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