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院判這話已經說得十分內斂了,


    此生再無法站立起身,扯白話說,便是日後就要成了個癱子,終日纏綿病榻間,吃喝拉撒一並都要在那三寸天地解決了去。


    蕭景珩心下傷然,長久不語,


    宋昭也是哭得更傷心了。


    她抵在蕭景珩的肩頭,悲絕地啜泣著,


    “蕭郎!這下毒之人居心歹毒,若當真如小福子所言,那那人便是衝著臣妾和若馨來的。臣妾實在不知臣妾從前到底是得罪了何人,竟要遭人這般暗算......”


    哭訴間,小印子再度慌忙入殿,


    “迴皇上,奴才奉旨搜查六宮,在瑤妃娘娘宮中......發現了這個。”


    他取出一方巴掌大小的粗木盒子奉上前。


    見蕭景珩欲將此物打開,又忙道:


    “皇上!此物恐有異,還是先讓郭院判驗過吧。”


    得蕭景珩一個眼神的示意,郭院判闊步上前接下粗木盒子,十分警惕地將其啟開,


    卻隻看了裏頭所呈粉末一眼,連細查細驗都不需要,便旋即斷言道:


    “皇上!此物正是五毒散!”


    “大膽!”蕭景珩眉目扭曲擰起,厲聲道:“這髒東西是在瑤華宮何處搜出來的?”


    小印子結巴迴話,“是......是在瑤妃娘娘的內寢中......”


    蕭景麵色愈發鐵青,“傳她來!”


    小印子忙說:“瑤妃娘娘瞧著此物從她內寢被翻出來,自個兒也是驚著了。娘娘說這事她並不知情,忙說要跟著奴才一並過來,親口與皇上解釋。此刻人就在殿外候著。”


    蕭景珩麵掛冰霜,怒喝一聲,“帶進來!”


    瑤妃甫一入內,還未開始陳情,就聽見內寢傳來惠妃絕望的痛哭聲,


    “我兒還未滿三歲,你們如何能告訴本宮,他此生都要纏綿病榻,再無法同常人一樣起身行走?本宮不信!”


    那聲音淒厲像是春夜裏耐不住的貓兒,聽得人後脊發涼。


    和著那聲音,瑤妃滿麵驚恐地跪在蕭景珩麵前,痛陳道:


    “皇上,此事和臣妾沒有關係,臣妾也不知道這粗木盒子究竟是誰偷偷放在臣妾宮中的!”


    蕭景珩目眥欲裂地瞪著她,額間青筋蔓蔓暴起,


    不過或許也是因為心中有疑的緣故,他倒也沒開口訓斥瑤妃什麽,而是由著她繼續說下去。


    瑤妃緩了口氣,又道:“臣妾前幾日生辰之際,許多後妃都曾來過臣妾宮中向臣妾恭賀道喜,或許是誰那時候趁亂將此物放在臣妾宮中的,也未可知!”


    她上前攀著蕭景珩的龍袍下擺,也不知是委屈還是懼怕,淚光盈動流轉於紅澀的眼眶間,


    “臣妾實在冤枉!皇上細想,這事兒若是臣妾做下,一早就該將這些髒東西料理了才對,怎還會傻傻留著,等著人來搜宮呢?”


    她辯申至此,也算是條理清晰,抓中了此事的錯漏之處,


    與此同時,惠妃也戚戚然從內寢走了出來。


    她並不惱瑤妃,反倒還幫著她說起了話,


    “皇上,臣妾也覺得此事頗為蹊蹺。太醫說五毒散毒性劇烈,發作迅速,所以那些翅膀上沾染了五毒散的蝴蝶,撲騰不了多久便全都死了。


    可瑤妃姐姐今日又沒有出入過長樂宮,那些蝴蝶如果是從瑤華宮飛出去的,那在半道上必然先已夭折,且沿路灑下的五毒散,定也早就先傷著宮人了。怎會偏偏到了宋姐姐宮中,那毒物才發揮效用呢?”


    惠妃抹著眼淚,迴首看向宋昭,悲中得閑,竟還關切地對她說:


    “宋姐姐,這事怕不是你宮中的人做下的,才能讓沾染了毒物的蝴蝶隻在你宮中飛旋。姐姐細想,可是得罪了什麽人?”


    惠妃簡單三言兩語,就將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宋昭。


    是啊,事情生在宋昭宮中,可宋昭卻是毫發無損,死掉的春花和秋月也不算是伺候她親近的奴婢,


    反倒是承璟因著此事險些喪了命。


    一番揣測下來,說這件事是有人針對宋昭也可,說這件事是宋昭要蓄意謀害惠妃的獨子,也不是說不通。


    不得不說,惠妃到底是跟在蕭景珩身邊久了,實在是會利用他的帝王疑心。


    此刻,蕭景珩看向宋昭的目光,已是從原先的關切,轉而平添了幾分疑色。


    宋昭滿麵錯愕,不答此話,隻是反問一句,


    “我宮中的人做下的?”


    她環顧四下,眸中驚懼更甚,


    “可我也未曾得罪過誰......”


    於此際,張太醫忽而說了一句,


    “皇上,這五毒散在宮中不得見,要想用此物來害人,東西必得是從宮外采買迴來的。”


    郭院判經他提醒,也道:


    “張太醫所言甚是。且這五毒散本身也是一味可以用來以毒攻毒的藥物,但因為毒性烈,能對症下藥的病症又少,所以京都兜售此物的商販並不多。皇上可將他們一一拿來仔細審問,或許可查出些端倪。”


    如此,蕭景珩暫且收下了疑心,讓江德順親自領人出宮去辦這件差事。


    天子雷霆之威不減,禦前的人辦事也不敢怠慢,


    當天夜裏,江德順就已經將於京都兜售五毒散的商販全都抓了迴來。


    其中唯有一商販近期售賣過五毒散,如意坊的畫師聽他口述,繪出了購買此物之人的畫像,


    內務府拿著畫像比對下去,查出了畫中人正是負責出宮采買的內監,小堯子。


    當天夜裏,小堯子就被扣入了慎刑司嚴刑拷打,務必要從他口中套出實話來。


    待次日後妃去給宸貴妃請安之際,蕭景珩也來了。


    他著人將小堯子帶上殿,讓他指認是誰托他出宮采買的五毒散。


    這小堯子來時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隻剩下了半條命,


    但方一入內,他就用血糊糊的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容悅身旁伺候的采瑩,弱聲道:


    “皇上......就是她托奴才從宮外買迴來的五毒散......”


    一語落,滿殿嘩然,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容悅,


    便連宋昭也是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聲音發顫地質問道: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般害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昭華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見生財瞄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見生財瞄並收藏昭華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