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關心則亂,幾乎是奪門而出,


    卻在方出了內寢的房門,立在廊下的一瞬,腳步頓住了。


    她看著滿天狂舞的蝴蝶,強定心神思量著:


    瑤妃那個蠢貨別是在桃花花粉裏頭加了什麽毒物,心實了想要一次就害死宋昭,


    若如此,那這些蝴蝶翅膀上沾著的粉末,無論是任何人吸入了口鼻間,怕都會落得與春花秋月一樣七竅流血、暴斃而亡的下場。


    她定睛細看,見承璟雖是也昏厥過去,但好在春瀾將他護入懷中,袖口也護在了承璟的口鼻上,應是還能有一線生機。


    於是她向後退了兩步,衝守在門外一臉惶恐的侍衛喊話道:


    “你們幾個!遮住口鼻,將承璟給本宮抱過來!”


    宋昭也遲遲趕上前,立在惠妃身側焦急驚恐道:“這......這是怎麽一迴事?”


    惠妃此刻是連敷衍宋昭都顧不上了,


    她瞪著宮門口躊躇不前的侍衛,惱羞成怒道:


    “本宮的話你們聽不見嗎?再磨蹭,仔細本宮迴了皇上,砍了你們的腦袋!”


    於她威逼之下,侍衛隻得掩住口鼻,硬著頭皮跑入庭院,將承璟從春瀾懷中抱過來,一路小跑著放入了內寢暖座上。


    “承璟!兒子!”


    惠妃擠上前,瞧著承璟麵色已然發青,四肢不受控地抽搐著,唿吸也是十分微弱了,


    她用力搖晃著承璟,高聲衝他喊道:


    “兒子,你堅持住!母妃不會讓你有事的!快去請皇上來,去傳太醫!”


    宋昭突遇此事,也是嚇得不輕,


    她撫著胸口揪心不已,口齒發顫地安慰了惠妃兩句,


    “妹妹莫慌,承璟是皇子,得天庇佑,定會沒事的。隻是好端端的,為何會生出這般禍事......”


    內寢合上了門窗,防止發了狂的蝴蝶飛進來,


    其實此舉原也是多此一舉了,


    因為那些蝴蝶撲騰不了兩下,就相繼力竭落地,僵著沒了動靜。


    小福子有勇有謀,組織宮人們護住口鼻,將蝴蝶屍身都攏到一處,又用一塊黑布蓋上。


    有宮人說:“福公公,春花和秋月死的難看,這些蝴蝶好似有毒,不如咱們將它們都燒了,免得再生事端。”


    小福子肅聲迴絕,“燒不得。這蝴蝶是咱們長樂宮養的,三皇子在咱們宮中出了事,倘若皇上追責起來,咱們將這些蝴蝶都燒了,豈不是更解釋不清?便用黑布先蓋著,等皇上來了,先聽皇上聖意哪般,再定奪如何處置。”


    約莫兩刻鍾後,蕭景珩與郭院判陸續趕來,


    隨行的太醫檢查了橫屍在庭院裏的春花、秋月與春瀾,


    三人皆已氣絕身亡,且七竅流血,麵色發青,舌苔發黑,是明顯的中毒症狀。


    而承璟因為事發時被春瀾拚死相護,所幸中毒不深,一息尚存,


    郭院判旋即帶領眾太醫入內替其診治,


    而於正殿中,惠妃早已是涕泗橫流,


    “皇上!承璟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那臣妾便也隨他去了!”


    事發突然,又危機至此,蕭景珩雖也心焦,但也是盡力寬慰著惠妃,


    “太醫們都在,承璟不會有事。”


    說著將目光投向立在一旁麵色煞白的宋昭,她顯然也被嚇得不輕,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昭兒?你別怕,朕在。”


    宋昭迴過神來,神色淒楚地說:


    “蕭郎......怎麽會這樣?方才春花她們還都好好兒的,陪著承璟在庭院裏玩鬧。怎麽一轉眼的功夫,人就都沒了呢?”


    隨她的話方落音,


    小印子匆匆躬身入內,向蕭景珩報道:


    “啟稟皇上,今日險事,問題大抵出在庭院裏的那些蝴蝶身上。隨行的太醫查驗過,有少數蝴蝶的翅膀上沾上了五毒散。此物毒性頗強,一旦誤將其吸入體內,不消須臾便會毒發身亡!”


    這法子,一聽就是有人使了陰毒手段要加害旁人。


    三年間,後宮本已不見這些陰鷙事,


    蕭景珩本以為這攤渾水已經在他的治理下漸漸清澈,水麵之下的暗流旋波也得以製止,


    未曾想短暫的沉寂過後,卻是更為洶湧的狂潮襲來!


    他臉色一寸寸陰沉下去,惠妃更是哭喊道:


    “皇上!是有人蓄意要害死臣妾的承璟!”


    宋昭也掩麵悲戚道:“承璟還不到三歲,這般可愛稚子,何人忍心下此毒手?”


    身為人母的她頗能共情惠妃的傷心,


    她攬著惠妃的肩膀,泫然欲泣道:


    “妹妹別擔心,承璟是有大福氣的孩子,定會逢兇化吉。說來此事也是妹妹聰穎,事發後第一時間就能想到是蝴蝶有問題,強忍著並未立刻衝出去救下承璟。否則妹妹若是一時衝動,此刻怕是也難逃一劫了......”


    聞聽宋昭所言,蕭景珩目光一瞬落定在惠妃身上,疑光微爍著。


    又聽小福子後怕道:


    “幸好今日宸貴妃接走了若馨公主,不然方才本該是娘娘陪著公主在庭院玩耍的時候,那出事的,就該是您了。”


    宋昭醍醐灌頂,足下一軟跌坐在暖座上,目光驚怯又茫然地看著蕭景珩,


    “蕭郎......是、是有人要害我?”


    她破碎的眸光看得蕭景珩心都要碎了,


    他忙闊步上前,牽起宋昭的手寬慰道:“你安心,有朕在,朕倒要看看誰敢傷著你!”


    宋昭淚自決堤,卻是不為自身處境唏噓,反倒揚絹拭淚,半探著身子望著內寢緊閉的房門,


    “臣妾出事也便罷了,可承璟他還那麽小,他一定不能有事......否則承璟在臣妾宮中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便是臣妾餘生都彌補不了的過錯了......”


    話雖如此說,可實打實深究下去,是宋昭又有什麽錯呢?


    是蕭景珩非要惠妃帶著承璟來長樂宮的,宋昭可從頭到尾一句都沒提過此事,


    要心下不安,要日夜自責的人,也該是蕭景珩才對。


    蕭景珩豈能容許在他臥榻之側生出這般惡毒事來?


    故而旋即下旨,命小印子帶著禦前的人徹查東西六宮。


    約莫半個時辰後,郭院判由內寢而出,向眾人匯報了承璟的狀況,


    “啟稟皇上,微臣已經盡量清除了三皇子體內的餘毒,雖未能完全拔出,但眼下已經不會殃及性命。”


    “承璟!”惠妃念子心切,沒等郭院判說完,就跑入了內寢去看望承璟。


    蕭景珩本欲隨之,可見郭院判麵露難色,心下隱覺不妥,便沉聲發問,


    “既然已經無恙,為何你卻這般神情?可是有隱瞞?”


    郭院判大駭,猛地雙膝砸地,大慟道:


    “微臣不敢隱瞞。三皇子性命雖保,但毒血逆轉,傷著三皇子的腰髓,隻怕來日......想要再站立起身,怕是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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