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黃昏,殿內光線一寸寸弱下去。


    蕭景珩抬眼給了張太醫一個眼神的示意,


    張太醫旋即上前接過小印子所奉茶壺,細查細驗其中成份。


    不多時,聽他拱手道:


    “啟稟皇上,這梔子甘露中,被人添進去了細辛與歸尾兩味藥,且還是在數次蒸餾後提純所得,藥效更為強勁。細辛主溫中下氣,歸尾主活血通經,二者齊下,實乃傷胎的利器......”


    說話間,寧婉霜已經帶著一眾後妃趕來了。


    聽張太醫言罷,寧婉霜忙道:


    “本宮記得這梔子甘露是皇上獨獨賞賜給惠妃的,禦賜的東西,怎會出這樣的岔子?”


    穎妃亦說:“禦前的東西肯定不會有如此疏漏,那定是傳膳之人,手腳不幹淨了。”


    蕭景珩攏著眉頭,寒寒地吐出一句,“去查。傳膳之人要查,昭純宮上下當差的宮人也要查!”


    這一番大動作下去,牽扯的人可就多了。


    貼身伺候惠妃的嬋兒本是在內寢寸步不移地守著惠妃的,


    可在聽說了惠妃小產是因著梔子甘露的緣故,她倒是忙不迭跑到了禦前,急著向蕭景珩陳情道:


    “皇上!奴婢是伺候惠妃的嬋兒,自娘娘有孕以來,入了昭純宮的東西奴婢都過手十分仔細,至於吃食,更是要驗毒三番,再讓嚐膳的宮人用過,確保無虞後才會呈給娘娘,奴婢敢保證,那梔子甘露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唉......”張太醫愁歎一記,截斷了嬋兒的話,“恕微臣多嘴一句,微臣已經再三叮囑過,娘娘孕期凡是入口的東西,皆得由微臣先查驗過方可。


    那梔子甘露裏被添進去的細辛與歸尾,本就是用來醫病的藥,驗毒自是驗不出。再者,這些利氣下血之物,姑娘讓嚐膳的內監嚐過能管什麽用?”


    “不可能!”嬋兒篤定迴話,“張太醫雖然沒有驗過,但奴婢是通曉醫理的,且今日這梔子甘露在呈給惠妃娘娘和順嬪娘娘前,奴婢也複驗過,那時並無發現異樣。可現在問題卻出在了這一壺梔子甘露裏頭.....


    .此物入了昭純宮後,就一直都由奴婢負責存放,旁人斷無接觸的可能。若說有外人接觸過,也就是今日惠妃娘娘拿出此物款待順嬪娘娘時,順嬪娘娘曾將壺蓋啟開過。”


    瑤妃聞言倒吸一口涼氣,“你的意思是說,這東西是順嬪自己下到壺中的?”


    “瑤妃說話可帶點腦子吧。”寧婉霜哂笑著嗆了瑤妃一句,又說:“惠妃與順嬪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她何以要用她頭胎的恩寵,去與惠妃抱團歸盡?”


    蕭景珩抬眉看向偏殿內殿的方向,眸色中雖是帶著憐惜,卻也不乏疑色。


    雲妃見縫插針地說:“那若是順嬪這一胎,本來就是假孕呢?”


    此話一出,張太醫卻先是惱了,


    “雲妃娘娘這話可是汙了順嬪娘娘的清譽,也是辱了微臣盡心侍奉皇上的一片忠心!”


    說著雙膝猛然砸地,筆直跪在蕭景珩麵前,痛陳道:


    “皇上,微臣無能,沒能保住二位娘娘腹中龍胎,是微臣的失職。皇上為此事要如何懲處微臣,微臣都領受君命。但雲妃娘娘方才所言,微臣卻不得不替自己辯上一辯。順嬪娘娘此番落胎,確實傷及了根本,此生都再沒了成孕的指望。皇上若是不信,可派別的太醫來一同診治!”


    雲妃也是沒料到張太醫的反應會這麽大,她臊得臉紅,隻得弱聲迴了句,


    “本宮不是這個意思,張太醫莫要吃心。”


    無論她是不是這個意思,宮中出了這麽大的事,太醫院的人哪裏敢怠慢?


    這會兒由著郭院判牽頭,所有當值的太醫早就已經趕來在廊下候著。


    蕭景珩讓他們進去細細替惠妃與容悅診脈,


    可彼時她二人都已經服用了滑胎的藥,再去診脈,除了母體虛虧的崩漏之勢,還能診出什麽來?


    不過容悅的身子,倒是真的壞了。


    郭院判將診脈的結果告訴了蕭景珩後,蕭景珩心下的疑雲登時也便散了。


    他當然不會相信,容悅會用自己不能生育為代價,去陷害惠妃。


    倒是惠妃......


    就在蕭景珩疑心方轉移到惠妃身上的一瞬,


    小印子卻壓著一名禦前伺候的宮人入了殿。


    “皇上,此人便是今日負責給昭純宮送梔子甘露的內監。”


    那宮人見這陣仗,嚇得臉色煞白,


    小印子方一鬆開他,他就跪在地上胡言亂語起來,


    “皇上饒命,奴才什麽都不知道,不是奴才做的......”


    小印子問他,“你隻需將你今日所遇著的事細細說與皇上聽就是了。”


    “奴才......奴才今日給昭純宮送梔子甘露的時候,路過觀星台下,撞見了一外官,險些將梔子甘露灑了,好在那外官扶了奴才一把,才沒釀成大錯。隻是不知道,惠妃娘娘吃下去的髒東西,會不會就是在那個時候被人下進去的......”


    “外官?”蕭景珩一瞬疑惑,江德順則從旁提醒道:


    “迴皇上,今日是欽天監入宮占星卜月的日子。”


    蕭景珩又問:“你可還能記得那人的模樣?”


    內監連連頷首應下,蕭景珩便道:“將這內監帶去欽天監,讓他挨個指認,務必將今日接觸過他的人,盡快給朕尋出來!”


    因著此事是後宮事,所以蕭景珩便將其全權交給了寧婉霜去查辦,


    第二日眾後妃趕去永和宮給寧婉霜請安的時候,


    瞧她神思倦怠哈欠連天,怕是這一夜都未曾合過眼。


    賀常在關心道:“貴妃娘娘為了賊人投毒一事,可累著了。”


    瑤妃亦道:“要說惠妃和順嬪也真是可憐,不知是遭了誰的毒手,遭了那樣的罪,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雲妃則是入鬢長眉微挑,看向寧婉霜問道:“貴妃娘娘可查出了眉目?”


    ——“皇上駕到!”


    殿外宮人沉肅的通報聲,截斷了後妃七嘴八舌的聒噪。


    眾人齊齊起身向門外福禮,蕭景珩闊步而入,敷衍揚手命眾人平身後,才坐於寧婉霜身旁的上首位,問道:


    “你查出了什麽,卻是急著要見朕?”


    寧婉霜略顯惶恐地說:“臣妾主理六宮,這事兒要是出在後宮也便罷了,皇上日理萬機,臣妾自會處置,也就不勞皇上走這一遭。可......今日事,涉及前朝要員,臣妾不敢擅作主張,隻得請皇上做主了。”


    話落迎著蕭景珩不明所以的眸光,衝門外脆聲擊掌,


    “康玉斌,把人帶上來。”


    【三更,明天肝不動了開始恢複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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