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不是一路人


    就在雪痕感到尷尬不已的時候,赫莫德突然放下酒杯,開口了:“你想了解琴?我給你講個關於琴的故事吧。”


    雪痕心中鬆了口氣,幸好不是“好好對待我女兒。”之類的話,他連忙點頭,正襟危坐。


    赫莫德打開木盒,拿出雪茄,剪掉封口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霧嫋嫋上升,宛如蒸汽。


    “有一個女孩,她的父親是北奧大公,大帝親封的三位親王之一,而母親,是聯姻而來的蘇拉王室公主。”


    雖然不知道赫莫德為什麽用第三人稱講故事,但是這個所謂的“一個女孩”顯然就是琴了,


    聽到這裏雪痕心中一驚,原來琴的母親是蘇拉王室的公主。她可真是根正苗紅啊。


    他知道蘇拉就是庫裏所在的國家,與北奧東部接壤。


    “917年,蘇拉向北奧宣戰,這是一場懸殊的反侵略戰爭,戰爭打響的第一天,蘇拉就向北奧首都推進了30公裏。對方以能力者打頭陣,北奧的三支兵團都損失慘重,防線幾乎全線潰敗。


    “女孩當時和妹妹以及母親身在首都,已經不安全,因此必須盡快撤離。


    “他們沒有選擇走陸路迴到凱雷堡,而是選擇了走水路,女孩的母親帶著她向南而去,在維保港登船。


    “但是當船離港的時候,女孩和她的妹妹才發現,這條船並不是前往北奧腹地,而是相反,是前往帝國蘇拉的。


    “原來她們的母親看到蘇拉的大軍勢如破竹,對北奧贏得戰爭已經不抱希望。因此做出了叛逃的決定。我能理解她的選擇——她本來就是蘇拉的公主,在戰爭初期迴去,可以理解為歸僑,總比國破家亡之後成為階下囚再迴到蘇拉要好。”


    說到這裏,赫莫德深吸了一口煙,從煙霧中,雪痕仿佛看到鋼鐵一般的好漢赫莫德眼裏有了一絲落寞。


    雪痕仿佛明白了他為什麽要以局外人的視角講述這個故事,因為這個故事對他來說也是一場非常不快的迴憶,隻有以毫不相幹的第三人身份講述,才能不觸及自己內心的傷痛之處。


    “她是一個很懂政治的女人,也很精於算計,她的安排神簡直天衣無縫,從首都到維保港順風順水,甚至連我派出的家族的騎士都被她或收買或者處理掉了,她們順利地上了船,前往蘇拉。


    “已經上了船的女孩,知道母親要帶自己要去蘇拉了,隻能選擇接受,畢竟女兒還是跟母親關係更好一些。當然,這不是唯一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一路上看到了蘇拉大軍的勢不可擋,也看到了北奧士兵節節敗退的景象,看到了被戰爭摧殘得滿目瘡痍的國土。她絕望了。”


    雪痕想象著一條大船載著琴和蘇薇婭,鳴響汽笛,離開港口,離開自己殘破敗落的祖國,去姥姥家——也是那個發動侵略戰爭,將這一切痛苦帶給他們的敵國。那種矛盾的心情令雪痕也感到有些悲傷。


    琴在雪痕心裏的印象一直是冷酷的,剛直不阿甚至無所不能的,現在聽到琴被迫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遺憾的同時他也覺得琴有了一些人情味,她原來也是個普通人,有著普通人的喜怒哀樂和被迫妥協。


    “這時,妹妹問她:‘我們就要離開自己的祖國,前往敵國,你難道就不抗拒?你可以拒絕的,你為什麽不拒絕?’。她說:‘戰爭會結束的,等戰爭一結束我們就迴來,隻不過那時候,可能北奧帝國已經並入了蘇拉的版圖……所以我不拒絕,我已經做出了我的選擇。’”


    雪痕想象著不喑世事的蘇薇婭向琴發問,被迫做出這樣選擇的琴是多麽的難受。


    “妹妹又說:‘這場戰爭蘇拉是不會贏的。’女孩問為什麽,妹妹說:‘因為蘇拉發動的是一場不義的戰爭,正義之神站在北奧這一邊,因此他們必將失敗!你選擇了投奔敵國,而我也做出了我的選擇……’


    “女孩感覺到妹妹的變化,但是已經太晚了。


    “於是,就在這時,妹妹出手了,她刺死了自己的姐姐。”赫莫德喝了一口酒,語氣平淡得像是說著無關緊要的話,但他實際上是在說自己女兒的死。


    等等,什麽?


    雪痕糊塗了,也震驚了,琴被蘇薇婭殺死了?


    這怎麽可能呢?


    赫莫德瞥向雪痕,微微一笑,頗有惡作劇得逞的感覺:“我本來有三個女兒,大女兒佩姬和琴是親姐妹,蘇薇婭是我的二太太所生,和琴是異母姐妹。”


    雪痕漸漸反應過來,那個女孩並不是指琴,而是琴的姐姐佩姬。


    再次迴味這個故事,就完全不一樣了。


    原來是佩姬選擇了投奔敵國,而作為妹妹的琴選擇了北奧。琴在船上刺死了自己的姐姐佩姬!


    這……這簡直不可思議!


    “是的沒錯,在船上的是佩姬和琴,佩姬已經放棄了北奧,而琴不能接受,她刺死姐姐之後跳入冰海,遊迴了維保港,迴到了北奧的國土,她之所以迴來,是因為她對祖國的熱愛,是因為她對正義的信仰。事實證明,她賭對了,北奧打贏了這場反侵略戰爭,諾德家族成為了三大家族之首,而她現在是家族最重要的女兒,也是我最重要的孩子。”


    這個故事對雪痕造成的衝擊是巨大的,他無法想象琴心狠手辣到如此程度,也無法想象她為了正義和祖國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犧牲,更無法想象赫莫德在講述自己的女兒自相殘殺的故事時,竟然如此鎮靜。他甚至在講述妻子叛逃的時候都曾流露出傷感,但是對於女兒的死,卻仿佛無動於衷。


    “我想,你是在疑惑為什麽我能如此鎮靜地講述自己女兒的死吧。那是因為佩姬她已經不是我的女兒,從他背叛了自己的國家開始,她已經不再是我諾德家族的女兒,不再是我赫莫德的女兒。”


    冷酷無情。


    室內溫度更高了,雪痕坐立不安起來。


    赫莫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站了起來,他的紅臉不知是因為酒,還是因為熱空氣。


    “小子,你現在知道琴是什麽人了吧。”


    雪痕眉頭緊皺,琴為了祖國為了正義而殺死了自己的親姐姐,這究竟是對是錯?在雪痕看來無法理解,但是在赫莫德以及北奧的人看來,這才是正確的選擇,是北奧郡主應有的選擇。


    侯門一入深似海。


    “姐妹”對她們來說,有時候隻是一個政治詞匯。


    這種選擇雪痕弄不明白,但是琴的這份心狠手辣是他無法想象的。


    在她那冷漠的外表之下,原來隱藏著一顆更加冷酷的心。


    雪痕有些怕了。


    叢林裏最可怕的野獸,並不是那些張牙舞爪的大型動物。


    比如白熊,它們雖然孔武有力,但是並不瘋狂。


    最可怕的是那些冷酷的群居動物,像是翼猴和鐵顎狼,它們會無情地驅趕受傷或衰老的同伴,隻為了保持整個群落的戰鬥力,這是殘酷而有效的,它們因此而繁衍至今。


    赫莫德看著驚呆了的雪痕,滿意地笑了笑:“明白了吧,小子,琴和你根本不是一路人,她注定了是屬於北奧的,是屬於家族的。


    “琴的良配不是塔斯家的小子,但是也更加不可能是你,她必須要嫁給一位王子。等她嫁入王室之後我們隻需要動用一些特殊的手段……甚至能讓她成為北奧的女王!”


    什麽?女王?我沒聽錯吧。雪痕有點錯愕。


    “我聽琴說,你隻是東方小國的一個獵戶,以你的身份根本無法企及北奧公爵的女兒。我勸你趁早放棄吧,遠離琴,我會給你你想要的。”


    氣氛變了,赫莫德不再是那個慈祥的“老嶽父”了。


    雪痕明白過來,他的這一番話,原來另有深意。他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自己。


    他之所以用這種方式講這個故事,並非因為不願觸及傷心往事,而是純粹為了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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