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舞會


    折疊成天鵝形的餐巾放置在高檔金絲餐盤中央,四套銀質餐具在兩側依次擺開,隻是沒有筷子。


    晚宴很豐盛,有很多沒吃過的味道奇異的肉類,用奶油製作的菜品味道可口,麵包分為脆麵包和肉桂麵包兩種,梅子醬、魚子醬等醬料也是多樣而美味。但是遺憾的是大部分都是冷餐,似乎這裏的人都有一個鐵胃。


    雪痕相信就算是帶著冰渣他們也能大快朵頤。


    雪痕在朝聖之路上並不覺得餓,因此隻是蜻蜓點水地嚐了嚐這些充滿異國風味的食物。其他大部分時間,他都在觀察遠遠坐在長條桌另一端、主人位置一側的琴。


    琴依舊是那副麵無表情的臉,看不出喜怒。但是她一直沒有看雪痕一眼,這令雪痕心中惴惴,擔心自己已經被她深深記恨。


    晚宴之後,喝過黑色的咖啡,舞會開始了。


    雪痕又換上了羅蘭給他準備的另一套衣服,這令他不勝其煩,不明白為什麽吃飯要換衣服,跳舞又要換衣服。北奧的大家族的人都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嗎?一天到晚換衣服。


    但是不得不說,新衣服非常合體,寬大而潔白的真絲襯衣,鑽石菱形領結,襯得雪痕有幾分英氣逼人。黑色的燕尾服,配圓頭德比鞋,細節處理得一絲不苟,穿上這一套,他簡直從鄉野村夫一下子變身成北奧富家貴公子,如果不是膚色和發色與眾人格格不入,他簡直可以混入北奧上流社會貴族們的舞會。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雪痕撇撇嘴,並不是非常感冒,西方的服裝對他來說是奇裝異服,他隻當自己是入鄉隨俗了。但是並不能從中看出什麽美感來。


    諾德家族城堡凱雷城的正廳,這裏是整個凱雷城堡的核心區域,也是最為富麗堂皇之所。穹廬形的天頂很高大,水晶吊燈光彩熠熠,牆上是巨幅的古典油畫,繪製著以諸神的黃昏為題材的神話戰爭場麵。侍者筆挺地站立在大門兩旁,賓客乘著各種交通工具而來,有車有馬,甚至還有人力轎子,穿著各色燕尾服和小夜禮服的男士們挽著女士的手臂,昂首闊步,他們談吐非凡,氣質優雅,踩著一直鋪到台階底下的紅色地毯魚貫而入。


    而隨行而來的穿著各色盔甲的騎士們,則被安置在偏廳。


    雪痕被這大場麵驚住了,沒想到北奧貴族們的排場是如此之大。在雪痕貧瘠的生活閱曆之中,即便涉穀鎮的大戶人家的婚宴,也未必有這樣的排場和氣氛。


    但是他並不十分在意這些浮華,因為他知道在這朝聖之路上,作為客體的自己隻是個過客,就像一個看電影的觀眾,無論電影多麽精彩,當電影散場,走出影院的時刻,自己就重新被打迴原形,墮入殘酷的現實中。什麽也帶不來,什麽也帶不走。


    不,有一樣東西能帶走,那就是經驗和知識。


    雪痕端著一杯不知名的酒,筆直地站在自助餐台旁邊,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複習凱文教他的“六式·散”的技巧。


    但是練了一會,他就感到心中煩躁,無法繼續,腦海中老是想到羅蘭的問題和琴的麵無表情的臉,想到他們當前的緊張關係。


    哎,不知道琴現在是不是還在生氣,也許是非常生氣吧。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身邊的幾個北奧年輕人的談話。


    “聽說這是諾德家族的長女第一次舞會。”


    “是啊,聽說她十分貌美,現在也到了該出嫁的年齡……”


    “不知道誰會跟她跳第一支舞。”


    “你們就別想了,她一定會選上我,我們塔斯家族和諾德家族的貿易合作剛剛開始……”


    雪痕瞥了他們一眼,發現各個都是一表人才,舉手投足都展現出一種貴族風範,想必都是各個家族的青年才俊。


    羅蘭之前介紹過舞會:在北奧,舞會是各大家族交流感情的重要社交活動,家族中的年輕男女也都想借此機會找到心儀的對象,發展感情。他心中明白,這個舞會不是簡單的娛樂,對於這些貴族子弟來說,也是個追求琴的大好機會。


    比諾德家族弱小的家族,希望借助這次舞會攀附上諾德家族這個高枝,與諾德家族旗鼓相當的家族,則希望借聯姻達成強強聯合。年輕人們的感情和婚姻,其實隻是家族興盛的棋子。看著雄心勃勃的貴公子們,雪痕輕歎口氣。


    這樣的豪門望族的生活,果然是自己這樣的小人物無法想象的。


    他的歎息引來了那幾個貴族少年的注意,他們也上下打量了雪痕一番。對於他的來曆雖然不甚清楚,但是看他的舉止氣質就不像貴族,少年們紛紛露出鄙夷的神色。


    雪痕雖然衣著光鮮,但是來自山野的氣質卻是難以改變,他也無意掩飾。


    “哪裏來的野小子,這樣的家夥也想和琴跳舞嗎?”


    “不像是北奧的貴族,也許是從歐洲來的吧。”


    “土裏土氣的,諾德家族怎麽會請這樣的人來參加舞會。”


    他們在低聲議論,但是對於作為客體,感官無比敏銳的雪痕來說,這就像是在他耳邊說話。


    尤其是那塔斯家族的褐色頭發少年,竟對著雪痕喊道:“喂!這位少爺,你的叉子拿反了!”


    引得周圍人轟然大笑。


    雪痕瞥了他們一眼,什麽也沒說,隻是淡然一笑,默默走開了。


    這些npc一樣的人,他不屑於與其一般見識。


    這時,有老成持重的侍者與他擦肩而過,將一張紙條遞給那塔斯家族的少年。


    雪痕還沒走遠,就聽到身後那少年以掩蓋不住的興奮語氣對周圍的貴族少年說道:“諾德家族已經和我們家族定好了,我將和琴跳第一支舞!”


    周圍傳來歡唿、奉承話和充滿嫉妒的讚美。


    琴和誰跳第一支舞,並不是一件單純的事情,這標誌著兩個家族之間的關係更進一步,甚至可能走向聯姻。


    雪痕聽到他們的對話,心中略有吃驚,原來這個選擇是兩個家族商定之後的結果,並不由得琴做主。轉念一想便也明白了:如此重大的關乎家族命運的決定,怎麽可能會落到年輕一代手中呢?


    正要遠走,忽然又聽到那塔斯家族的少年低聲迴應同伴的祝賀:“她算什麽?不過是個公爵的女兒,隻是我的第一塊跳板罷了。我最終的目標……是北奧王室!”


    因為在這裏有過人的聽力,雪痕聽到了他們隱秘的對話,他迴過頭來,對那塔斯家的少年充滿了厭惡。


    同時也對琴的命運感到有些憂心忡忡。


    他在這裏就像一個觀察者,能夠看到琴的生活,甚至看到琴所看不到的角落。這令他想到畢沙羅的預言能力,畢沙羅在看別人命運的時候是否也是這樣的感覺?但是他的能力既然名為預言,那麽最大的悲哀就是無法改變。他也曾說過作為命運的觀察者,最重要的素質就是保持觀望。而雪痕卻忍不住,這朝聖之路上,他就是王,怎麽能看著這些npc在這裏作踐琴?背地裏也不行。


    樂隊舒緩的音樂停止,琴從二樓出現,走下長長的台階來到大廳。


    她身著一件白紗舞裙,白紗手套,頭戴珍珠小王冠。畫了一點淡妝,便豔麗動人,美得攝人心魄。


    包括雪痕在內的所有青年男子都楞了片刻,為她的美貌和高貴氣質所吸引。


    舞會正時開始了,琴目光掃視全場,找到了那個塔斯家族的少年,她抬起手,示意對方走上前去挽她的手。


    侍者在一旁說道:“塔斯家族的少爺,歡迎你……”


    塔斯家的少爺抖了抖衣領,在同伴的掌聲中以優雅而瀟灑的姿態走上台階,就像決鬥中獲勝的騎士走上領獎台摘取屬於他的桂冠。


    他的態度不緊不慢,


    他的步伐不徐不疾,


    保持著審慎而高貴的氣度和禮儀,無可挑剔的貴族風範。


    就在這時,一聲爆響,那誌得意滿的塔斯少爺屁股上突然開了花,仿佛褲子裏有爆竹爆炸,把屁股上的褲子炸得粉碎。


    全場嘩然。


    有好事的少年誇張地大喊:“哇!好厲害的屁啊!”


    哄堂大笑。


    塔斯少爺在眾目睽睽之下慌忙遮掩,氣急敗壞而又尷尬不已地大喊:“誰?!是誰幹的!竟敢偷襲本少!你死定了!”


    侍者連忙上前為他披上大氅,遮住不雅部位。


    場麵一度混亂了幾分,但是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是別人對他下的手,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上台階,在台階上自己炸了的,在那一時刻沒有人接觸他,自然是無法指責他人。


    人們隻道是他真的放了個威力巨大的屁。


    但琴卻看向人群中角落裏的雪痕,嘴角微微揚起。


    雖然雪痕自己不覺得,但是其實穿上了正裝的他英氣逼人,與之前判若兩人,果然是人靠衣裝,就連琴此時第一次看到他的正裝造型,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雪痕沒有注意到琴的注視,還沉浸在戲弄塔斯少爺帶來的快感中,他麵上沒有表情,心中卻在偷樂:這“散”的技巧,算是入門了。


    原來剛才是他用手指擺出槍形,將一團念氣射向了塔斯少爺的屁股。


    因為他的客體身份,他的行為無聲無息,無人能夠抓住他的把柄,他的念力強度也翻倍,達到了能夠炸碎對方衣服的程度,所以才造成了這樣滑稽而又詭譎的一幕。


    人們漸漸恢複了秩序,舞會重新開始。琴再次伸手,重新點選第一位舞伴。


    雪痕看著那塔斯少爺狼狽地離開大廳,心中暗笑:給你個教訓,讓你知道,跳板也不是那麽好踩的。


    報複完了轉念一想又覺得索然無味:哎,何必呢,自己是在朝聖之路上,就算殺了他也沒法在現實中影響他分毫。


    但是不管怎麽說,心裏舒服了一些。


    琴已經重新點選了新的舞伴,雪痕聽見侍者以平穩而嘹亮的聲音高聲說道:“來自東方雪之王國的王子——雪痕!歡迎你!”


    雪痕楞了,重名了吧。


    迴過頭,看向那高聲說話的侍者,卻發現那根本就不是剛才的侍者,那不是凱文嘛!


    凱文一臉笑意地看著雪痕,意思好像是在說:做兄弟的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再看向台階上的琴,她正略帶微笑地看著自己。


    雪痕指了指自己,充滿疑問地看著琴,琴微微點頭。


    雪之王國的什什麽?我剛才沒聽清。


    眾人的目光已經刷地聚集到雪痕身上,猶如無數盞聚光燈。灼灼的目光讓人心情緊張。


    雪痕心下一橫:嗎的,我是這個朝聖之路的主人!我還怕你們不成。


    他大踏步地走上台階,昂首闊步,粗獷奔放,就像土匪搶親。還不忘用“硬”護住自己的臀部。


    這不符合北奧的從容舒緩的社交禮節。但是沒有人笑,也沒有人非議。


    人們從知道他是東方一個王國的王子開始,就對他的所有行為刮目相看,他的一切行為都是合理的,因為這可能是來自一個神秘的東方古國的禮儀,是東方曆史文化的積澱和傳承。


    正如東方人眼中所有的西方國家都沒有區別一樣,在不了解東方的西方人眼裏,東方也隻有一個國家,因此所謂的雪之王國在某些人眼中有整個東方那麽大。


    禮儀是什麽?其實就是交流和溝通的一種方式,強勢者以自己的禮儀行事。


    無論雪痕的行為多麽不符合北奧的社交禮儀,他隻要自信滿滿的一句話就可以平息所有的非議:“在我的國家,我們的禮儀就是這樣的。”


    於是這位東方神秘古國的“王子”豪邁地牽著琴的手,走進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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