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西尼人重男輕女不同,古倫人家一向是重男不輕女。家庭事務中,女人要承擔的責任和權力遠大於男人,尤其是大戶人家,所以女孩子必須從小像男孩兒一樣接受教育,參與家中事務。


    靜芬作為家中的嫡長女,一向是最受重視的。


    所以,每天用過晚飯後,照桂都要親自帶靜芬數點朝中官員的名單。


    這種特殊教育,是靜芬獨享的。


    其他的孩子隻有羨慕的份,卻根本沒機會參與,連旁聽都不行。甚至未來的繼承人,連已經在侍衛處有了職位的大哥征瑞,也不能旁聽。


    因為事涉朝中機密。


    為什麽靜芬可以,而且是必須?就好比說為什麽靜芬要入皇學館讀書,而靜芳、靜萌,就要在家裏讀書。不過,聽說照桂最近在和夫人商量,把三女和四女也送進皇學館讀書,可是夫人好像並不同意。


    總之,大家都是心中有數,隻是還沒有到點破的時候。


    所以,今天照桂把朝中大小臣工的名單整理出來,讓靜芬背誦。


    這些名單,靜芬從很小就開始背,名單的內容一直在變化,也越來越複雜。最初隻需要記住官名和人名,後來加上了品級、職掌,再到後來又加上了官員的履曆。而履曆也是越來越詳細……


    好在靜芬對於這些記憶並不為難,因為她確實已經習慣了的。哪怕這些名單不斷的有所變化,也不是什麽難事兒。


    而今天,背到“東洋大臣”載穆的時候,靜芬不禁眼前一亮。


    這不是自己“提拔”的嗎?太有成就感了。


    等一下,東洋大臣侍從,赫舍裏·英華,這小子怎麽也在名單裏?這還用背嗎?


    “阿瑪,背這個有什麽用啊?這小子我認識的。他就是淑仲一跟班兒。平時我都不正眼瞧的,也就淑仲那傻丫頭,拿他當個寶似的。”靜芬平時背的,都是些朝中有正式品級的大員,對於這種不入流的官員侍從,還從來沒有背過。


    “怎麽?格格長本事了?能給阿瑪安排的功課挑出不是來了?”照桂淡淡的說著,手裏擺弄著那杆玉嘴煙杆。


    中介擺弄,煙鍋裏根本沒有煙。


    照桂喜歡抽煙,所以平時總是煙杆不離手。但是在女兒們的麵前時,他向來隻是把玩煙杆,從不真的吸煙。


    “阿瑪,我不是那個意思。”靜芬有點委屈,她真的沒有這個意思,阿瑪怎麽可以這樣說自己呢?


    兄弟姐妹們,對於靜芬都是有些羨慕嫉妒的,因為照桂對靜芬的重視程度,甚至超過了嫡長子征瑞。


    可是隻有靜芬自己知道,這是一種多麽嚴格的熬練啊。


    一般人家的女兒都是由母親專門帶的,父親通常隻會對兒子們的教育加以指導。而與兒子們不同的是,女兒們在父親那裏得到的隻有寵溺,當然,也有很多人擁有的隻是忽略。


    可是對於靜芬來說,忽略也可以獲得自由啊。


    在照桂的督學之下不,靜芬有著非常出色的禮儀,而且對於宮中甚至朝中的各樣人情事故有著非常精準的掌握。她不僅很早就很清楚的知道應該如何談吐優雅,舉止得體,而且還很清楚的知道如何察顏觀色,把握時機,進退有鋸。


    “格格是背累了吧。時候還早,那就先歇會兒。咱們爺倆嘮會兒閑嗑,好不好?”看見靜芬委屈巴巴的樣子,照桂終於還是不忍了。


    嫡長女啊,怎麽能不心疼,自己又何嚐不想像待其他女兒那樣,完全以溫柔去寵愛。可是,正因為他是嫡長女,所以,他必須克製自己的內心去像帶兒子一樣嚴厲的管教她。


    因為,這孩子從小就承載了一個巨大的夢。


    扈倫家的女兒,有那麽一天,要從黛青門風風光光的抬進皇家。


    扈倫家的女兒,要母儀天下!


    這不是照桂一個人的夢,是整個扈倫家族的夢,由不得他不努力啊。


    細細想來,因為這樣的責任,照桂至少有五年來麵對女兒的時候,確實是嚴厲多於溫情的。再過五年,也許就該要送她出嫁了吧?


    “虧欠女兒啦。”照桂這樣想著,遞過來一包糖果,滿眼慈愛的說道:“吃吧,你最喜歡的花旗國糖果。”


    “謝謝阿瑪,阿瑪第一好。”靜芬很開心,保持出一塊剝開遞到照桂嘴前,說:“阿瑪先吃。”


    雖然這一幕很溫馨,但是靜芬很清楚,吃過糖,聊過天,最後該背的還是要背,該學的還是要學。因為,這都是為了自己好。


    不過英華那個看上去不太聰明樣子的男孩兒,倒是在他心裏留下了印象。


    “阿瑪,那個英華,看上去沒什麽特別的,為什麽也能上得了阿瑪的名單呢?”吃過糖,智商充滿,靜芬換了一種說法向照桂提出疑問。


    “別小看任何一個不起眼的人,哪怕他處在人生的低穀之中。因為,苦難之中的人就像泥土裏的種子,你不知道一粒種子最終會長成怎樣的成果。


    還記得我跟你講過,關於你曾祖父和祖父的事情嗎?”


    “記得。”靜芬當然記得,那段家族曆史上最低穀,最黑暗的時光。


    “記得就好,你給阿瑪講一講,我怕好日子過久了,自己會忘記。”照桂慢慢的說著,如果這個時候坐在身邊的是長子增瑞,可能他的旱煙已經抽上了,而現在,他隻中做個樣子。


    “好的。”靜芬表情有點認真,因為這是一段很痛的曆史。


    “阿瑪說過,當年達瑪法(古倫語:高祖父)吉郎阿大人自翔隆年間開始做官,一直做到嘉賀年間病故於任上。朝廷給他的評價始終是‘“操守謹,政事勤。”得到都是‘勤職’、‘勤謹’的評語。職務從最初的正七品內閣中書,一直做到正五品的刑部員外郎。為官二十餘年雖未有過什麽豐功偉績,但也從未,沒有出過什麽差錯事故,稱得上是安穩一生。


    可萬萬想不到的是,他老人家過世二十年之後,卻突然出現了問題。德光二十年,朝廷突然查出有國庫庫丁私取銀庫銀兩之事。


    此事一發,德光帝龍顏大怒。一月之內,連下三道聖旨。


    第一道聖旨,命令嚴查自嘉賀五年以來,所有曆任管庫官員及負責查庫的禦史、大臣,所有官員一律治罪,所有庫丁一律斬首,其家人發配寧古塔。


    第二道聖旨,以上官員倘若去世,則詳查其子孫有無出仕為官者,一經發現即嚴格考查其為官行徑,若有不法,一律嚴辦。


    第三道聖旨,曆任官員及其子孫查不出任何問題者,各按其在職年月,按每月罰銀一千二百兩的標準給予罰款。已經身故者由其子孫按半數處罰。管庫的王公大臣每月罰款五百兩,查庫的王公大臣每次罰款六千兩。


    這三道旨意一下來,咱們扈倫家,可就遭了大秧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清夢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哈什納達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哈什納達爾並收藏清夢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