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濤那邊一直顯示正在輸入,可最後發過來隻有一句話:不了解患者我不好推測,能不能詳細說說。


    鍾重年低頭打著字,可敘述到一半她抬頭想了片刻,隨之把對話框全部刪除。


    最後她說:


    ——我不太清楚,等改天我問清楚了再來請教行嗎?


    張濤不疑有他,立馬爽快地答應:行啊!


    鬱悶地關閉微信,鍾重年上了會兒網。


    微博上有很多視頻,她正好刷到一條關於秦溯的,大致是電影成功重新把他拉迴了大眾視野。媒體委婉問了些私人問題,也沒有太過分,鏡頭裏的人清朗俊逸,跟最初見他的陰霾孤鷙截然不同。


    他的身邊的站的不是馮玲霖,應該是重新換了經紀人。


    說起來有趣,幾個人因為這個電影聚在一起,又因為它改變了各自的軌跡。


    轉眼深秋,突然的躥紅讓鍾重年連續好幾周都忙地腳不沾地。


    書麵采訪會接,但露臉之類的綜藝她全部推了。以前觀眾對著鍾重年三個字隻會想,嗯,這個人寫的劇本還挺不錯。那到現在為止,鍾重年名字背後站著的人才是觀眾真正好奇的。


    不光照片信息寥寥,還跟同寥寥的的顧輕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這個瓜真是又甜又香。


    日子急吼吼地過去,鍾重年竟然在十一月份底收到了高中母校發來的校慶邀請函。


    一封淡藍色的信件乖乖躺在她樓下郵箱裏。


    十二月初,就在後天了。


    鍾重年上的城南一中一直是a市市民心中排名第一的學校,這個名頭持續了三十多年之久,從裏麵也走出來了許多人才。


    以往的校慶基本都是在校學子舉辦活動就算慶祝了,今年不一樣,整位數在人們心中總是有些特殊的意義。


    她想起來以前跟白芒逃課去看校友返校,她站在二樓樓梯上往下望,聽著身邊路過的同學議論,誰誰誰現在多有名氣,誰誰誰想來都沒拿到邀請名額……


    彼時拿鼻孔看人且不學好的鍾老師雖然死鴨子嘴硬,但心裏多多少少有點羨慕,那些筆挺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人,看著就跟頭頂太陽一樣光彩。


    可這次,粘著一炮而紅的光,她也做了一迴別人眼中羨慕的人。


    拿著手裏的信封,鍾重年翻看了下行程,還挺不巧,後天有個電影合作要談,約她的正是業界吃香的名導兼編劇周奇。


    上一秒還是對手,下一秒就要擠在一艘船上了。


    合作的本子據說是改自一本暢銷懸疑,細節不知道,得到那天去洽談。


    雖然一中校區對自己來說有無以複加的意義,但情懷不會跑,前途卻是長了腿的。


    她關掉郵件,並沒有要去的打算,結果劇本打開後還沒幾分鍾,電話響了。


    竟然是顧輕舟。


    鍾重年合上電腦,對這個最近動作毫不積極的追求者態度冷淡,“喂?”


    顧輕舟問:“邀請函收到了嗎?”


    “你怎麽知道?”她合上電腦走到窗邊去接電話。


    可話一問出來她就後悔了,白芒提過,一中校長就是顧輕舟他老爸,自己家的動作他肯定早就一清二楚。


    “邀請函我發的,”他道,“本來沒有你,爸從來不請影視圈的人。”


    印象裏校長是個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顧輕舟的五官隨他媽,但周身的氣質應該是跟著那個一臉嚴肅的父親。


    “有成見?影視圈的人才不算人才啊?”她本來是無意的反問,可顧輕舟卻突然沉默下來。


    “嗯。”


    “那你還當編劇?你爸沒扒你一層皮?”鍾重年隨意地笑笑,“不過那天我去不了,有個合作要談。”


    “張老師要見你你也不去嗎?”


    這句反問戳中了鍾重年的心坎,顧輕舟從來知道怎麽讓她退無可退。


    張老師不比其他人,如果不是高三那年那個彪悍女人的不拋棄不放棄,咬著牙將她從懸崖邊上拖迴來,也許就沒有現在的鍾重年了。


    當然,這都建立在她肯努力了的份上。


    不過,他又是怎麽知道張老師對於她的意義?


    “去嗎?”顧輕舟又信心滿滿地重問了一遍,像是確信她不會拒絕。


    果不其然,鍾重年沒好氣道:“去……”


    ……


    “都多少年了,怎麽還要穿校服?我給你找找啊。”鍾母在電話那頭嚷著聲抱怨,“我當時好像是收這裏了……”


    一串翻箱倒櫃的聲音傳過來,還夾雜著老鍾不滿意地哼哼,“我剛剛才掃的地!你不要翻那塊兒,那箱子裏都是我的書!”


    “書就書你吼我幹什麽,這日子你不想過了是吧?”隨後是鍾母示威般更加慘烈的翻箱倒櫃。


    “哎呦喂,你把我的書拿著墊腳幹嗎?”


    “都這麽老的書了不用來墊腳你還想存著當古董?”


    “你這人……”


    鍾重年邊翻看劇本邊把手機揚聲器開著聽自己父母日常拌嘴,不一會兒又有箱子拖動的聲音。


    鍾母喘著氣擦汗,“找到了,舊是舊了點,但尺碼還能穿。”


    一中定製的校服總是寬好幾個號的,長褲拖到腳底,西裝外套也能鬆鬆垮垮。


    這是鍾重年最不喜歡的一套衣服,穿身上奇醜無比,端著個碗直接能蹲在路邊加入丐幫。還好衣服隻在周一升國旗要用,而一周隻有那麽一天。


    “我給你寄過去啊,下午就能到。”鍾母給衣服撣著灰塵,“不過學校什麽毛病,校慶就穿這麽土鱉的衣服?”


    正敲著鍵盤的鍾重年懶洋洋接過話頭,騷話一個沒忍住,“這是情懷啊土鱉。”


    “你說什麽呢你!”鍾母咆哮。


    衣服果然下午就到了,同城快遞閃電發貨。


    鍾重年洗淨吹幹後穿上,在鏡子前比劃一圈。


    衣服沒變,人不過長高了些,原先鬆鬆垮垮的肩已經能夠撐起來,之前長的褲腿竟然還往上縮了幾寸。藏青色的棉製衣服,寬鬆舒適,左胸膛一個小小的校徽,親切得很。


    恍惚間,她竟然覺得自己其實還是城南一中的學生。


    不過上課時候做了一場夢,等白芒笑嘻嘻推醒她後依舊要麵對暗無天日的高三。


    而從高一樓梯下去,她會再遇一次顧輕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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