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重年被糾纏得失去僅有的一點耐心,可男人絲毫沒有退讓的模樣。


    手腕上表指針劃向整點,跟小周約好的時間隻剩了短短五分鍾。


    就在她看完時間抬頭,男人目光也才從手機上移開。與剛剛截然不同的是,他的眉頭高高蹙起,一絲不苟的表情也有了波動。


    鍾重年瞧出端倪,“你趕時間?”


    男人也不搪塞,點點頭從包裏掏出一張標簽,貼在手心裏低頭寫著什麽。


    再抬頭,他遞過來一串號碼,“這是我的聯係方式,等您把車修完後直接找我報銷。”


    “不好意思,我現在有其他事情要忙,耽誤您的時間真的抱歉。”


    男人再頷首,轉身上車發動車子。


    鍾重年原地看著標簽發呆,愣了幾秒後突然一笑,隨手扔在了身旁垃圾桶裏。


    這麽較真的小夥子,可真是少見。


    把有些鬆散頭發撩動妥帖,鍾重年直接步行過去酒店。


    餐廳是她選的,一家頗具格調的中國風的店麵,據說主廚是個很帥的意大利小哥哥,而且酒店二樓的餐廳位置很少,需要提前約定。


    她給小周發了個到了的通知,報了名字,侍應生帶她到靠窗的桌邊等。


    屁股坐下來,凳子都沒捂熱,手機鈴就響了。


    是顧輕舟的電話。


    鍾重年沒有來的一陣心虛,猶豫兩下後,還是接起來。


    “喂?你在哪兒?”


    顧輕舟那邊有些嘈雜,還參雜著不知名的曲調,有熟悉感。


    她沒細想,本著懶得解釋的目的,謊話也就被拋了出來,“我在家。”


    聽完後那頭一陣沉默。


    等了會兒才聽他繼續問,“吃飯了?”


    “沒吃。”鍾重年正低頭看著菜單,聽聞又虛了虛,確實沒吃,這應該不算說謊吧。


    又是一陣詭異的停頓。


    隨後顧輕舟不鹹不淡哦了一聲,草草結束話題,“好好吃飯吧,掛了。”


    嘟嘟的盲音後,鍾重年握著手機充滿迷茫。


    所以……


    他這一通電話到底打來幹什麽的?


    沒等她有時間想明白,剛剛帶路的侍從又帶過來一個人。皮鞋輕踩瓷磚的清脆聲由來到近,最終停在身邊,還有誰溫潤清朗地道謝。


    鍾重年背脊線瞬間僵硬。


    她尷尬的抬頭,目光落在麵前人的身上,“你怎麽跟來了?”


    現在為了補償刮蹭費用都這麽窮追猛打的嗎?可現在她有正事要辦,容不得其他人來打岔。


    鍾重年眼睛心虛地四處滴溜一轉後轉頭趕他,“你先走好不好?我約了其他人,那個電話我留著,等補了漆我再跟你聯係。”


    男人不動隻垂著頭打量她,不過這一次顯然比剛剛要仔細認真許多,淺淡的瞳孔裏先是迷茫,隨後含了笑意。


    他說:“鍾重年?”


    鍾重年:“???”


    “我是周一行。”


    原諒鍾老師的心理路程有點長。


    誰是周一行?


    哦,應該是那個根正苗紅小周的全稱……


    可不對啊。記憶裏稀疏的幾根毛跟麵前這張臉完全對不上,她立即陷入深深的迷茫。


    從周一行那個方向看過去,低頭的女孩像有些不快活。畢竟被人戲耍總得有點脾氣,雖然她也同樣用手段戲耍了他。


    可他還是率先道歉,“之前來的是我表弟,我很抱歉。”


    鍾重年抬頭,因為還沒從巨大的落差中反應過來,所以完全憑借著身體本能懟上去,“那你現在來幹什麽?”


    周一行笑了,露出嘴角一顆漩渦,清淺舒服,如沐春風,“因為你是鍾重年。”


    “我是鍾重年?”她皺眉,顯然不明白他這話的用意。


    “先前我根本沒想試著了解相親對象的任何信息,後來表弟迴來找我聊了一次,我才知道親戚給我介紹的姑娘恰好叫鍾重年。”


    “聊?應該大倒苦水並上撕心裂肺地哭訴。”對於自己優秀異於常人的表現,鍾老師還是有幾分數的。


    周一行含著笑意看她,也不承認也不否認。


    “可為什麽用恰巧?”細細琢磨完他的話,她追問道。


    “你記不記得自己三年前資助過一個沒有名氣的網文作者?”


    經過他提點,鍾重年才終於想起一樁早已塵封腦海深處並且蒙上塵垢的一段記憶。


    無關緊要。隻是她心血來潮的一次惜才。


    那年大四快畢業,她也在寫手裏混了個半熟,除去極少一本成神的,更多的是鬱鬱不得誌缺少機會人脈的小透明。


    鍾重年幸有顧輕舟提點,可其他人就沒有這樣的時機跟運氣。


    偶然一次機會,她刷到作家小群裏發的一條消息,大概是誰要籌資自費出版之類的,這種自掏腰包去完成夢想追求的人屢見不鮮,群眾大多一笑而過。


    可鍾重年那天恰好賦閑在家,偏偏無聊手指一動點進去那人的作品鏈接。


    是一個小短篇,語言精煉大氣,格局也比當時部分網文大家要恢宏,她第一個念頭是這人有前途,以後一定能紅。隻可惜缺少些流通的機會跟資本。


    她當時手裏有剛賣出去劇本的三萬塊錢,也沒想好要拿來做些什麽,索性提溜出一萬全轉進了那個賬戶,並且備注了不用償還。


    就當風險投資了,如果能成就一個大作家也是一樁美事,如果被騙那就想象成拋出去買的股票全歇菜。


    這種事情,鍾老師一貫想得透徹。


    隻留了姓名的資助,在那個階段真的是周一行看不見底的黑暗中透過來的唯一一絲光亮。


    而這光亮確實成就了他。


    “是你啊!”鍾重年驚訝之餘又有些高興,這證明當時這筆錢確實是去往了需要幫助的人身上。


    “然後呢,你出版了嗎?”


    這是故事的後續,也是她感興趣的。


    周一行對她的問題有點意外,可一想到她能夠心寬到把大筆金額不留聯係方式地全部捐給陌生人,她不認識他這件事情也能夠說得通了。


    “我現在是個網文作家。”


    “看來已經寫出名堂了啊!”


    “嗯,我筆名叫殘缺。”


    “……”


    沒聽過周一行正常,可沒聽過殘缺這個大名就太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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