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預產期的這幾天,天氣已經徹底暖和了起來。


    薑泠的身子肉眼可見的笨重起來,腿腳也酸痛的不舒服,傅硯舟每天按時給她按摩。


    為此還特意跟師傅學了幾天按摩手法。


    薑泠是個乖巧的姑娘,不舒服也不吵不鬧,除了有些黏人外,被哄幾句就高興了。


    去醫院準備待產的這天,傅硯舟被指揮著收拾東西,做事向來井井有條的人都有些手忙腳亂。


    薑泠踩著拖鞋吧嗒吧嗒在他身邊走來走去。


    傅硯舟忍了忍,然後手裏的放下東西,繃著臉把她拎到另一邊,“在這邊晃悠,一會兒絆倒你。”


    還不至於走都走不穩的薑泠,“……”


    男人又盯了她一眼。


    薑泠抱著肚子表情無辜的看著他。


    傅硯舟放心的收迴視線,收拾她要穿的衣服和護膚品,每天晚上要在身上塗的精油,收拾好一項在手裏的清單上劃去一項。


    她一湊過來。


    他就把她提溜迴去,讓她不許亂跑。


    他嚴陣以待的模樣讓薑泠有些哭笑不得。


    “傅硯舟。”她撐著手臂坐在床邊喊他。


    “嗯?”傅硯舟蹲在行李箱邊,聞聲抬起頭,“又想吃什麽了?”


    薑泠笑道,“你好愛我呀。”


    他怔了一下,哼笑了聲,“你知道就行。”


    薑泠自懷孕以來就養得好,每次產檢也都沒什麽問題,除了有一次醫生說營養有點過剩。


    迴來後,傅硯舟就深深的反思了自己。


    薑泠待產的房間自然是醫院vip級的,跟家裏也沒什麽太大區別,該有的都有,住得自在。


    要說不自在的,估計隻有傅硯舟。


    自從進了預產期,他的情緒就變得各種焦灼不安,每天盯不定時炸彈似的看著薑泠。


    晚上醒的次數也變得多了。


    兩家的長輩在醫院輪著陪了兩天,就被他趕迴去了,體貼的說留在這兒反而製造焦慮。


    等長輩們都走光了。


    薑泠才笑他,“我看你是怕被他們看見你沒出息的一麵吧。”


    這人倒是淡定,拿著弄好的水果沙拉喂她,漫不經心道,“老婆都要生了還不許我害怕一下了?”


    薑泠被堵的無言。


    咬著水蜜桃,含糊說,“你都有理。”


    “我本來就有理。”他理直氣壯。


    這天,薑泠剛吃完午飯,正要按照每天的活動路線,傅硯舟說扶著她去樓下走一走。


    結果剛穿好鞋要站起來,就感覺到了一陣痛意,她動作一頓。


    傅硯舟還半蹲在地上,保持著給她穿完鞋起來的動作,見她表情空白了一下,頓時緊張道,“怎麽了?”


    薑泠本來有點慌。


    但垂眸看到男人閃過慌亂的黑眸,突然就冷靜了下來,抓著他的手,鎮定說,“沒事。”


    傅硯舟這一口氣還沒鬆到底。


    大喘氣的人繼續,“就是,我可能要生了。”


    “……”


    這個家,總要有一個心態不崩的人。


    “你就氣我吧,薑幺幺。”傅硯舟呆了一瞬,反應過來後按著薑泠不讓她亂動,抖著手去按床鈴叫醫生過來。


    薑泠這會兒反而不急了,羊水破了也不是立刻就能生,乖乖的不動,好奇的去盯傅硯舟的眼睛。


    他大概比她還要害怕很多。


    醫生來的很快,傅硯舟正小心的環著薑泠的腰,問她疼不疼。


    “偶爾疼一下。”薑泠安慰他,“沒事的,別怕。”


    傅硯舟冷靜,“我沒怕。”


    薑泠:“……”


    要不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你的眼睛都快潮的濕透了。


    沒怕的某人手顫著從褲兜裏拿出手機,手滑了不知道多少次打電話通知了上午剛離開的長輩。


    他跟著到了產房外。


    要進去,被醫生攔在了外麵。


    產房門關閉的聲音冰冷清晰,薑泠原以為自己能一直保持鎮定。


    但一個人躺在產床上時,鼻尖嗅著不盡的消毒水味兒,周邊圍著陌生的醫生,他們說的話她甚至有些聽不清楚。


    一種未知的恐懼撲麵而來,讓她忍不住開始害怕。


    這種事情,大概沒有人能不害怕。


    薑泠在這一刻意識到,剛才那種神奇的鎮定隻是因為有傅硯舟在她身邊。


    因為她本能裏知道,不論他慌成什麽樣子,也能很好的照顧好她。有他在,她是不需要害怕的。


    但他不在身邊時,她就隻剩下自己了。


    這種恐懼隨著時間的流逝,漫長的、孤獨的,越累越深,讓她止不住的想要掉眼淚。


    而當助產護士低聲同她說,“您的丈夫強烈要求來陪產,我們攔不住”,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陣疼痛攝住了心神,咬住唇。


    眼前模糊的一片,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貼在臉上的濕發被輕柔的理到耳側。


    緊接著,頰邊落下了一個輕輕的吻。


    “幺幺,別怕。”


    這一刻,隱忍著的眼淚仿佛失去了開關。


    薑泠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傅硯舟低聲迴,“我在呢,別怕,嗯?”


    薑泠抽噎了一聲,小聲問他,“不是說好了,不用你陪產。”


    “我怕你害怕。”傅硯舟湊近她,聲音因為沙啞變得不那麽好聽,“我也害怕。等在外麵還不如要我的命。”


    薑泠偏著頭,眨去眼底的水霧,認真的看他。


    這個男人穿著無菌服,戴著不太好看的藍色帽子,隻能看見一雙很黑很亮的眸子。


    薑泠從裏麵看到了他暈濕眼底的淚和心疼。


    她又沒那麽怕了,不那麽疼的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你知道我懷孕的那天都要哭了,一會兒可別嚇暈。”


    傅硯舟握著她微涼的手放到額頭,很輕的笑了聲,“薑幺幺,你也太小看你老公了。”


    “那你一會兒可別哭啊。”薑泠用手指摸摸他好看的眉宇。


    傅硯舟:“……”


    薑泠的生產過程並不艱難,順產的很順利。


    有了傅硯舟在身邊陪著,她或許會更容易感到委屈,忍受不了疼,想哭,但更多的是他在身邊的安全感。


    抱著寶寶的護士告訴他們是個健康的小公主。


    薑泠很累,聽完鬆了一口氣,彎了彎眼睛,就安心的睡了過去。


    傅硯舟沉默著親了親沉睡中女孩汗濕的臉頰,如果薑泠醒著,又要嘲笑他哭濕了她的衣服。


    熟睡的薑泠被送迴了病房。


    剛才還緊緊握著老婆的手,給喂水喂吃的補充體力,寸步不離、目不轉睛的男人卻停在那兒沒動。


    收拾產房的小護士奇怪的看著他,“傅先生,您還有什麽事嗎?”


    “……”


    傅硯舟沒什麽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默了默,問,“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


    “……是女孩。”小護士心說剛才不是都說過了,不過還是老實迴答。


    傅硯舟:“哦。”


    小護士收拾著東西,又過了一會兒。


    他還不走,小護士就有些頂不住尷尬了,試探問,“傅先生,您還有什麽事嗎?”


    傅硯舟:“……沒有。”


    “您太太已經迴病房了,不會再迴來了。”小護士提醒他。


    “哦。”傅硯舟覺得這個護士有點煩人,勉強往外走了一步。


    他不緊不慢地走迴了病房。


    一直給薑泠做產檢的那位醫生看見小護士奇怪的表情,隨口問了句,“怎麽了?傅太太這胎不是挺順利的?”


    小護士糾結的看了他一眼,“我覺得那位傅總不太正常。”


    “嗯?”醫生來了興趣,“說說。”


    小護士:“他賴在產房不走,問他有什麽問題他又說沒有,您都不知道他冷著臉的氣場多可怕,嚇死我了。”


    “哦,那應該沒什麽事兒。”醫生朝病房看了眼,想了想,按照這幾個月以來對這位的了解,笑了。


    醫生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估計是腿還軟呢,大人物都要麵子。”


    “你一直盯著人看,人總不能扶著牆走吧。”


    小護士:“啊?”


    醫生拍了拍她肩膀,“你也懂點事兒,別戳穿人家,小心扣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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