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戰,薑木齋算是徹底爆火了。


    這櫻桃酥奶、青提迎春酒、茉莉蜜浮酥奈花、玫瑰花熏茶,也便成了大家津津樂道的薑木齋招牌。


    隻是雖有許多食客慕名而來,想進薑木齋嚐嚐這些飲品,再聽聽那失傳已久的琵琶舞曲,卻被拒之門外。


    “怪事,這薑木齋為何有客還不接?”


    一群人滿懷期待地前來這齋前,卻被小廝告知今日不接客,都紛紛議論起來。


    “對啊,我家娘子在那大賽上瞧見了一……什麽,叫什麽薰茶來著,說是可以美容養顏,非得讓我給她捎迴去一份兒。”


    一粗獷的漢子,皺著眉,使勁兒地迴憶自家娘子耳提麵命的那個名字。


    “玫瑰花熏茶。”旁邊有一小娘子好心提醒道。


    “唉對對對!就是這個……”


    “哎,眾位今兒都散了吧,沒瞧著那牌子上寫著些啥嗎?”


    桑桑實在看不下去了,扯著嗓門大聲喊了幾句。


    她手裏抱著小姐要用到的食材,身後都是一群同她一樣負重累累的夥計。隻是出門采購了一波,便被這一大群食客給堵在外麵,擠不進去薑木齋了。


    眾人順著桑桑的手看去,果然見著一塊大大的木牌。上麵寫著:


    [由於齋內人手不足,全心全意忙於半月後百花宴,但又不想辜負各位的熱情,因而店內從明日起,實行每日限售。


    櫻桃酥奶、青提迎春酒、玫瑰花熏茶等三種飲品每日限購一百份,且前十名將隨機贈送一種茶點,包括茉莉蜜浮酥奈花。


    待百花宴結束,薑木齋將全麵推出更多實惠又美味的飲品和茶點,屆時歡迎每位食客前來選購。]


    於是眾人恍然大悟。


    “既然免費送茶點,那我得早點來排……”


    “散了散了,明日再來”


    “不知這百花宴上,又能喝到些什麽新品!”


    鬱枳想的這法子,不可謂不是饑餓銷售,但確實讓薑木齋每日都門庭若市,排著數十米遠的長龍。接下來幾日,所有飲品被一售而空,無一例外。


    量少而質優,食客們對這些飲品和茶點也是讚不絕口。大家口口相傳,薑木齋的名聲也越來越大。


    一時之間,薑木齋似乎真的開始重新在葉縣火爆起來了。


    鬱枳也未曾鬆懈,她要抓緊時間。整理出一份茶酒菜單出來,將她能想起來的一些飲品做法都盡可能詳細地寫出來,如此齋內後廚的茶水娘子便可根據文字如法炮製。


    同時,他們也在為百花宴而嚐試製作些新品出來。


    畢竟,真正的爆點,在百花宴之上。


    若是每一種她在百花宴上推出的飲品都能廣受好評,那麽它們都能成為薑木齋的爆款。


    不過還有一件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兒,是那日比賽上,排名第二的一號,比賽結束後便像銷聲匿跡了一般,鬱枳多方打探也沒尋到任何一人的蹤跡,隻得知那是一對父母雙亡的兄弟。


    她原本還想趕在其他酒肆之前,看能不能將他們雇進薑木齋。


    如此看來,還是先在齋內培養幾個人,之後再細作打算。


    ……


    ……


    葉縣東南方向,是最清靜的一帶,住著都是縣上有名望、有權勢或有才情之人。竹裏居也赫然落建於其中。


    然而麵積最大的一所宅子,莫過於葉縣縣令府,徐府。層層翠鬆環繞,四合院落布局規整,處處皆是雕欄畫柱,亭台樓閣、奇石假山水池環繞。奇花異草,萬紫千紅。


    偶爾可聽見幾聲靈動的鳥鳴,和後院潺潺流水。晨起可見薄霧靄靄,春日欣榮。黃昏則見斜陽晚霞,大雁南歸。


    隻是正廳之內,氣氛卻截然不同。


    男人眉眼如畫,氣質清冷。端坐椅上,眉眼間神情寡淡,不怒自威。手指骨節分明,指尖在檀木桌沿極有節奏地輕叩,發出一聲聲悶響。


    一聲一聲,卻又是像敲在身旁僵坐的中年男子心上,嚇得屋內一幾人,連唿吸都帶著些小心翼翼。


    “帶上來吧。”


    良久,主位之上,懷歲聿掀開眼皮,語氣淡然。


    墨白得令,一臉肅然地打開門,將門外雙手被捆的奴仆,挑了挑眉,將其一腳踢了進來。


    那奴仆“嘭”地一聲,從門口被徑直摔到主位另一側的中年男人麵前。看清楚是自家老爺後,他手腳並用地去抓麵前的衣角,嘴裏含糊不清地喊著:“老爺,救救奴才!”


    徐縣令心頭狠狠一驚,拚命掙脫那奴仆,一個側身,恭敬地麵向坐上的男人,顫顫巍巍,語氣有些疑惑地問道:


    “大人,不知下官府上這賤奴,犯了何事?”


    他又忙補充道:“這賤奴若是衝撞了大人,或犯了什麽大錯,下官也絕不會包庇他!”


    男人依舊一言不發,眼神有些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那奴仆。隨後,冷漠道:“你來說。”


    那奴仆對上一雙幽深寒冷的眸子,猛地打了個寒顫。想起自己剛剛被那侍衛三下五除二捆起來的場景。他隻覺得,自己若是不說出些讓這位大人滿意的話來,便會被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大人,奴都是受了大公子,不,徐允文的指使。不然奴豈敢在那小娘子的攤位上動手腳!”


    奴仆往地上一趴,狼狽不堪地求饒。


    許縣令聞言,差點氣背過去,他怒氣衝衝地站起來,卻又被墨白一個眼神給嚇得悻悻地坐迴去了。


    “吩咐你動了什麽手腳。”


    墨白冷嗤一聲,將劍鞘抵在那奴的背後,逼問道。


    那奴仆被冷冰冰的劍鞘嚇得撲倒在地上,使勁兒磕頭,慌不迭地又將剛才已經招供過的事兒又重複講了一遍。


    “公子讓奴,去將那四號位上,所有的茶葉都替換成發黴的茶餅。隻是奴心裏膽怯,才拿出來一個木盒,便被那攤子上的一點動靜嚇得落荒而逃了!奴發誓奴所言句句屬實。”


    “你休得胡言!我兒與那女娘無冤無仇,何必讓你去陷害她!”


    徐縣令氣的吹胡子瞪眼,越聽臉色越差,他瞥了眼身旁之人越發寒涼的麵色,心裏暗罵這奴仆白眼狼,恨不得過去撕爛他的嘴。


    “徐縣令。”


    懷歲聿冷冷開口,打斷徐縣令的話,聲音不知不覺中已經淬滿寒霜。


    “看來數日之前,你那好兒子,並未將我的話如數轉告與你。”


    徐縣令被那雙墨眸緊緊鎖著,又像是掉進深不見底的譚淵。他確實未曾聽他那兒子最近惹了什麽事兒,隻聽自己夫人說他兒今日心情不太好。


    他用手擦了擦額頭被嚇出的薄汗,漸漸的麵色發白,嘴角忍不住顫抖,還想為他兒子辯解兩句:


    “大人,都怪我那妻太寵那逆子,平日裏沒少做些不著調的這兒,大人,您看這惡奴也沒得逞,那小女娘我記著最後不是奪了第一名嗎,內人還對她讚不絕口呢,我兒……”


    一聲冷嗤,忽地打斷他的話。


    “在葉縣橫行霸道慣了,竟然敢兩次三番,欺負到我懷家姑娘的頭上來。”


    懷歲聿已經從椅子上起身,神態恣睢,雙眸凝著一層寒霜與戾氣,冷冷地瞥向徐縣令。


    徐縣令聞言,臉色煞白,瞳孔都有些放大。


    什麽?!那小女娘……竟然是懷府家的姑娘!他原本還想著,他兒若是日後想入盛京為官,還得靠少卿大人舉薦。


    這下得罪了人懷府的人,算是全完了!


    懷歲聿冷冷收迴目光,已經不想再聽他找什麽說辭,轉身離去前,冷嗤出聲:“這奴仆,和你那兒子,你便自己管教吧。”


    徐縣令雙腿一軟,全身徹底癱軟在木椅之上。


    他想起四年前,這位少卿大人還是個十五六歲的白麵書生,明明麵容稚嫩,眼神仿佛能洞察人心,讓人無端戰栗。他僅僅隻用三天時間,讓葉縣貪汙腐敗官僚紛紛落馬,讓南州來的那位奸殺未遂的大官都落得個淩遲處死收場。


    更何提他這個靠撿漏才得來頭上烏紗帽之人!這麽些年來,他不說為官清廉兩袖清風,倒也算勤勤懇懇,為民謀福。就是為了在少卿大人麵前博得個好印象,好為日後他徐家官途上尋個好靠山。


    他那好大兒,每日隻知尋歡作樂,上迴想著讓他和那西侯世子做好友,他背地裏卻隻知嫉妒、算計人家。這迴倒更不得了了,惹誰不行,還偏偏要惹到那冷麵閻王眼皮子地底下!


    他漸漸迴神,看著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奴仆,良久,眼裏慢慢聚起一股滔天的怒意來。


    “來人,去!去把大公子和夫人都給我叫過來!”


    ……


    天色將暗未暗,西山殘陽餘半,坊市見已經萬家燈火,歌舞酒肆人影幢幢。行人來去,熙熙攘攘。


    馬車在平直大道上一路暢行,帷幔上垂掛的鈴鐺被晚風吹得叮當作響。一路悠悠向前,隻是路過街角時,速度慢下來了些。


    “公子,要順道去薑木齋接小姐嗎?”


    不遠之處,薑木齋燈火通明,隱隱約約還能瞧見幾道忙碌的身影。


    墨白猶豫片刻,還是掀開垂簾,出聲詢問。


    車內的男人本來正半倚在壁上假寐,聞言,掀開眼皮,一雙略帶倦意的眸子定定地看了看墨白,又順著朝墨白身後望去。


    “罷了,先迴吧。”


    片晌,男人收迴目光,濃密睫毛在眼下渲染開陰影,眼底晦澀不明。一隻手揉了揉眉心,隨後又重新靠迴車壁。


    墨白無奈地撇撇嘴。公子明明就如此上心小姐之事,可惜一個兩個都沒長嘴,隻知道暗自鬧別扭。最後苦的累的還不是他和綠卿。


    “咦,墨白大人!”


    倏爾,馬車還未動時,墨白耳邊卻傳來一陣熟悉的唿喊。


    他轉頭望去,隻見小姐身邊那個胖胖的小侍女,正一蹦一跳地朝他招手。像是生怕他找不到自己一樣,又用手中的胡蘿卜在空中狠狠揮了揮。


    墨白額頭一臉黑線。但為了不讓她繼續丟他們這一大馬車人的臉,他趕緊掀開袍子,一躍而下,朝那侍女走去。


    這才發覺,她兩隻手都提滿了袋子。累的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你是……桑桑?”


    “墨白大人,車上是大公子嗎!”桑桑像隻小麻雀似的,踮著腳悄悄問道,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


    “正是,你這,怎麽就你一人出來采購?我先將你送進薑木齋……”


    他話還沒說完,桑桑便把手中一大坨胡蘿卜和一大堆土豆遞了過去。


    墨白:……


    難怪剛剛見著自己,就像是見著救星似的。這不等著他送上門當苦力嘛。


    “墨白大人,先不急著迴!你問問公子,今晚要不要去薑木齋吃晚膳?”


    桑桑拉住他的衣角,眼睛卻一直往他身後的馬車內瞧,隱約瞧見一道白色身影,她有些激動地道。


    “啊?為何要進薑木齋吃飯,更何況,公子和小姐……”


    墨白疑惑地迴道,順帶從桑桑的小胖手中奪迴自己的衣裳。看著皺巴巴的布料,他心裏哭泣。今天才剛換上的新衣服呐!


    桑桑不耐煩地打斷他,插著腰大聲說道:


    “哎哎哎!可今晚,是小姐親自下廚誒!親自!桑桑還是第一次見……”


    這下,墨白腦中靈光一現,沒聽完桑桑說些什麽,連手中的袋子的袋子都沒放下,三步並作兩步跳上馬車,急咆咆地掀開布簾。


    “公子,小姐邀您去薑木齋參加他們的慶功宴呢!小姐親自下廚哦!”


    墨白一臉期待,太湊巧了嘛這不是,上迴公子沒吃上小姐做的冰糖雪梨,這迴還不正好借機會和好一下?


    懷歲聿掀開眼角,漫不經心地問道:“她邀請的?”


    墨白笑容一僵,硬著頭皮,假笑著擠出句話來:“哎呦,可不是嘛!您瞧,這不是還派桑桑來堵咱們馬車嘛!”


    男人依舊未動一分,神情寡淡,盯著墨白身上挎著的幾個麻袋,餘光瞥見個圓臉小侍女站在不遠處,不停地朝這邊招手。


    “哦,那便去吧。”


    懷歲聿掀開布簾,長腿一邁,便走下馬車。隻留給目瞪口呆的墨白,一個瀟灑而清冷的背影。腳步平緩,細看卻有幾分匆匆之態。


    墨白:語氣不情不願,我看您整理發冠和衣服的時候還挺迫不及待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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