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將易楚的八字取迴去不過七八日,又屁顛屁顛地進了易家門,「恭喜老太太,恭喜易先生,請了三四人測過,都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再相配不過了。」


    易郎中早知道會是這種結果,也不言語,隻是微笑。


    雙方交換了庚帖,寫了婚書。


    官媒又將上次帶來的聘禮單子取出來,「杜公子再三相求,想趕在過年前成親,易先生就體諒一下,這麽多年他一個人過年冷冷清清的也不容易……不如就成全了他,小兩口子過個團圓年?」


    易郎中不舍得易楚,委婉地說:「現在已經六月中,到年底還不到半年,太倉促了,連嫁妝都趕不出來。」


    官媒咧著嘴笑,「要不說易姑娘有福氣,杜公子說了,易姑娘緊著把嫁衣喜帕趕出來就行,其餘的都在喜鋪裏定。這不,昨兒我還到跑到前門那趟街上溜達了兩圈,老太太要是不放心,趕明兒咱們一同去看看定下來。」這後一句卻是對衛氏說的。


    不等話落,又道,「吳嬸子也一並去掌掌眼,銀錢好說,易親家滿意就行。」揚手硬將聘禮單子往吳嬸子手裏塞,「聘禮是老早預備好了的,到時候隻會多不會少。」


    言外之意,還會再添補聘禮,而那些不寫在單子上,也不需要女方陪送相應的嫁妝。


    吳嬸子很是意動,頭先榮盛家可是很會算計的,聘禮雖也不少,可一項一項列得非常詳細,四包茶葉,每包都是什麽茶,值多少銀子都寫得清清楚楚,唯恐被人低估了價值。退親時,榮家也做得很不地道,昧下易家好幾兩銀子的財物。


    兩下一對比,這個杜公子就是天上飛的鳳凰,榮盛就是爛泥裏的泥鰍,根本上不得台麵。


    除去這個,吳嬸子早就聽說前門那邊一整條街全是喜鋪,不但賣成親時候房裏的擺設,還有出租繡娘的,有些人家想拘著閨女在家裏繡,又怕繡不及,便可雇一兩個繡娘幫忙。


    自然這些繡娘都父母雙全身家清白,斷沒有孤寡命的。


    吳嫂子針線活還湊合,近些年全哥兒也大了,不怎麽纏人,吳嬸子老早就想接點繡活迴來兩人繡,也好貼補點家用。


    同樣的活計,用來嫁娶的比平常用的,要貴上一兩分銀子。


    吳嬸子想趁機打聽下行情。


    吳嬸子本就不像官媒那般舌燦蓮花能說會道,加上心裏有小算計,口頭便有幾分鬆動。


    易郎中自不好與一幹婦人爭執,遠遠地避在一旁。


    隻剩下衛氏,官媒不費吹灰之力就說動了她。


    既然答應了年底成親,官媒揚手一翻,又掏出張紙來,笑嘻嘻地說:「選了兩個日子,一個是臘月初六,一個是臘月十六,親家看看哪個方便?」


    易家人愕然發現,原來人家就是勢在必得,連吉日都算好了。


    婚期是要避開女方的小日子的。


    易郎中一個大男人怎可能知道女兒的經期?


    吳嬸子隻跟他點點頭,接過紙條,徑自到東廂房找易楚。


    易楚覺得哪個都不合適,她癸水通常都是在月中,十六恐怕不行,而臘月初六,當初跟榮盛定親就是這個日子,她怕不吉利。


    吳嬸子覷著她的臉色,也記起上次定親的日子,想了想勸道:「既然高人測算了這個日子,想必這個日子對阿楚來說定是大吉大利,那些沒福氣的人,不提也罷。」


    易楚心下釋然,點點頭,「就聽嬸子的。」


    婚期既定,官媒大鬆口氣,當即又與衛氏跟吳嬸子約定了前門看喜鋪的日子。


    衛珂是聽慣了牆角的,這又是喜事,沒什麽避諱,馬上就知道了易楚臘月出嫁的事情,心裏頗為鬱悶,跑到東廂房窗前發牢騷。


    易楚頗為意外,他們認識不到三個月,開頭十多天因生疏基本沒怎麽搭話,真正熟起來也就是這兩個月。


    竟看不出衛珂是這般重情重義的人。


    衛珂絲毫不隱瞞,「別感動,不是舍不得你,是因為你走之後,我娘跟姐夫還不得逼迫死我?你要在家,我多少還能找補迴來,你這一走,我到哪裏出氣?」


    易楚氣了個絕倒。


    聘禮下了,婚期定了,這樁親事基本上是板上釘釘了。


    再有人問到易楚,易郎中就溫和地迴答她已經定親了。


    消息很快地散布出去,胡玫也聽到了,悶在家裏哭了一下午。


    醫館女兒跟一個麵館東家定親算不得什麽大消息,也就周遭鄰居們關注,可隔著半個京城的另一頭,卻有人對這樁親事也上了心……


    黃華坊位於澄清坊以東,在京都人眼裏,尤其在達官顯貴們的眼裏實在算不上什麽好地角。


    先帝當年盛寵吳淑妃,是想把積水潭附近一處原來寧武侯的宅子賞給忠勤伯的。


    寧武侯是因軍功得爵,延續幾代後又因戰敗連失去七座城池而奪爵,爵位被奪不說,闔家還被盡數入獄,滿朝震驚。


    這是仁宗皇帝時候的事,但一直是梗在不少武將心裏的一根刺。


    先帝賜宅便遭到了部分大臣的強烈反對,說守家衛國的武將用命保下的江山,理應住在風水好的地方。吳家不過養了個相貌好的女兒,憑什麽住在寸土寸金之地,比大多數因軍功封侯的住處都好?


    萬晉朝雖然重文輕武,文官晉升比武官容易得多,可先帝心裏明白,這大好河山還得靠武將來保衛,仁宗皇帝當年做的事已經令人寒心,他可不能再犯這個錯誤。


    轉念一想,就在黃華坊圈了塊地,另賜金銀若幹,讓人現蓋了宅院,花費錢財無數。


    大臣們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本想進諫勸阻,思及皇上已經退了一步,他們可不能得寸進尺,步步緊逼。


    故此,吳家占地頗大,屋舍也新而精巧,但終於少了世家貴族最看重的底蘊。


    尤其,現在,爵位能不能傳到吳峰手上還未可知。


    當前整個吳家都全心致力於承繼爵位上麵,連兩個庶子都被教訓得服服帖帖,唯恐鬧出爭奪家產或者狎妓嫖娼的醜聞。


    吳峰作為主幹人物,把前程都押在了辛大人身上。


    本想行些取巧之事,可辛大人上無父母,下無兄妹,既不貪財又不好色,他本人又位極人臣,權傾一時。左思右想,根本找不出可以拉近關係的著力點。


    吳峰隻能靠一顆忠心一身武藝贏取辛大人的看重。經過這四五年,終是有所收獲,辛大人對他較之其餘私衛更信賴些,常常把一些不欲被人知道的事情交給他辦。


    比如半夜挑了胡祖母的腳筋,比如往榮大叔的茶葉罐裏倒上一瓢水,還有把易齊體體麵麵地送到榮郡王府。


    這些事都是為了濟世堂易郎中的女兒易楚。


    可以說,易楚就是辛大人唯一的軟肋。


    吳峰對她極為關注,可關注又不能太過,免得被辛大人不喜。


    官媒三番五次進易家的門,吳峰早就知道了,可辛大人卻一直不動聲色。


    直到傳出定親的消息,吳峰馬上斷定,這個湯麵館的東家就是辛大人。


    吳峰去過忘憂居無數次,可從沒打棗樹街上走,沒聽說過木記湯麵館,更不知道麵館的東家到底長成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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