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充章節·一


    “啊呀啊呀,是銳岩呐。”銳岩聽到這尖銳戲謔的聲音,不耐煩地轉過身去,果真看見一個藍色影子——是一頭毛躁的藍色亂發。頭發的主人,是一個身穿守備隊尉官製服的年輕機師,比自己矮了半個頭,濃眉大眼、目光犀利,正吹著口哨、踢踏著步子走過來,胸前的黑色方塊吊墜晃晃悠悠地擺動著。


    “凱瑞……”銳岩想要別過頭去,但凱瑞直接跳到銳岩麵前,壞笑著:“羽盟戰鬥部就這點規格呐?後悔當初退役了麽?”


    “……閉嘴,當心我揍你。”麵對凱瑞的嘲諷,銳岩沒有多加理會,而是越過凱瑞頭頂,向公會大廈地麵大堂的方向看去,亞緒、維奇和碎雨已經離自己不遠。


    “走了,凱瑞。”已經走遠的萊格爾迴頭,語氣微惱,“別鬧了。”其他特戰隊員已經開始發動裝甲車,凱瑞見狀,也跑向裝甲車,走之前,還不忘在車門處向銳岩揮手——就像是將軍檢閱部隊那樣。


    “你認識那個士兵嗎?”亞緒已經走到了銳岩身邊。


    “算是以前有些交集吧。”銳岩歎了口氣,“先亞緒見狀,也不再多言,兩人沉默著走向待機的指揮官型鋼甲號。


    ……


    o.c.2060,創盟城城邦守備隊中央防區地麵基地。


    “嘁……你小子,又玩陰招!”銳岩一把推過右操縱杆,鋼甲號的光束劍一閃,逼退麵前敵機。機甲舉起光束步槍,迅速接連掃射,但都被敵機躲過。


    “不管招數怎麽樣,隻要能讓人在戰場上活下來不就好了!”對麵敵機的機師正是凱瑞,此刻凱瑞正壞笑著反踩踏板,從銳岩的有效瞄準距離中閃開,“準星被打歪了,是吧?”


    “時間到!”兩人機艙突然同時響起同一條語音播報,艙內的三塊顯示屏在顯示出“m粒子耗盡”的字樣後黯淡下去,艙門自動展開——兩人並不是在機體內,而是在訓練室的模擬艙內。這種模擬設備內部一比一還原了機甲駕駛艙內景,能夠給機師還原出最貼近實戰駕駛的作戰體驗,是現在世界範圍內廣泛運用的機師模擬訓練設備。


    “平手。”都城守備隊隊長從訓練室彼端的觀戰室走來,微笑著,“還是一樣的精彩。”


    “應該是我略勝一籌吧?”凱瑞跳到隊長麵前,“您如果看了我們每一場戰鬥,就知道銳岩……”


    “誒誒誒,行了吧你!”銳岩一把推開凱瑞,敬了個禮,“長官。”


    “唉……整個守備隊,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你們兩個了……”隊長的笑意突然消退,銳岩從而看出他縱橫溝壑般的皺紋似乎又明顯了些,“這讓我怎麽放心退役啊……”


    “您放心吧,有凱瑞隊長和銳岩副隊長在,保證把城邦守備隊訓練得煥然一新!”剛才被推開的凱瑞又擠了迴來。“嘁!要是必須要給你打下手,我寧可當場退役!”銳岩嗤笑。


    隊長看著二人說笑,心裏又開始犯難。凱瑞行動思路大膽而反應敏銳,銳岩作戰格調沉穩而精明老練,兩個人都十分優秀並且各有所長,每次模擬對戰中也是難分伯仲。自己已經到了退役的關頭,卻還是沒有決定,要推舉誰來做下一任城邦守備隊隊長。


    ……


    o.c.2062,創盟城西郊平民窟。


    “沒想到,一幫恐怖分子和粗製濫造的私製機甲會這麽麻煩!”凱瑞咬牙,踩滿踏板,機體一躍升空,同時展開飛行背包單邊滑翔翼,機體向一側歪去,恰巧閃開敵機射出的一發滑膛炮,“敵機、敵人、人質、居民區,全部在一塊!這要怎麽辦!”


    由於光束武器的高溫等離子光束會隨射擊距離的增大而散射,按照規定,市區內和市區上空一般隻能有限度地使用光束步槍,而當射擊方向麵對市區時,更是有禁止開火的明令。


    “這樣的話,就隻有一個方法了。”以居民樓作為掩體的銳岩專用鋼甲號龜縮在道路上,“我下機,直接帶人進行鎮壓。”


    “直接鎮壓?!”凱瑞目瞪口呆,“那敵機怎麽辦?就算我們真的能突入敵陣,他們的機甲注意到我們之後,一腳就能踩扁我們啊!”


    “沒辦法了,你忘了他們之前放的話了麽?”銳岩沉靜地迴答,“如果膽敢反抗的話,就要每五分鍾殺一個人質,直到我們同意無條件答應他們一切要求並準許他們安全離開為止。假如真的如他們所說,那麽現在已經有人死了。”


    凱瑞躊躇著,猛力甩了甩頭,扯下抗荷服頭盔,好像是要把紛繁複雜的思緒從腦子裏甩出,最終還是一把狠狠拍下通訊按鈕:“這裏是凱瑞上士,申請步兵特戰隊支援!”


    ……


    “咻咻咻!”銳岩的卡賓激光佩槍連發三槍,拐角處守衛的腦門被擊穿,血霧彌散開來,癱軟的屍體貼著牆壁滑下。銳岩腳尖著地,迅速滑到拐角旁邊舉槍警戒,確認無人後,向身後的特戰隊員比個手勢,隊員們也俯下身子魚貫而行。


    “怎麽樣了,銳岩?”肩頭的通訊器裏,凱瑞焦急詢問。銳岩轉頭看了看手環投影燈顯示的倒計時,低聲道:“估計能在第三個五分鍾結束之前抵達預定地點,為避免電磁波探測,現在關閉無線電通訊。”


    “了解。”凱瑞言罷,銳岩便關掉通訊器和手環投影燈,在心裏默默倒數。最後一名特戰隊員跑過廊道,銳岩在牆角放上激光絆線,也迅速向前跑去。穿過前麵的四合庭院,再經過一道迴廊,就是人質和匪徒所在的地方。


    五名特戰隊員已經在庭院門邊列隊,銳岩緊步相隨,湊到一名隊員身邊,指指他腰間的煙霧彈和破片手雷。隊員點了點頭,拔出手雷和煙霧彈,將手雷遞給銳岩,二人扯下拉環,向斜上方丟出。銳岩眼神一凜,舉起手槍——


    “咻——砰!”光束貫穿空中的手雷,天井裏的恐怖分子被驚動,都抬頭看去,煙霧彈旋轉著落在眾人中間,噴嘴射出濃厚的煙霧。


    “衝!”銳岩帶頭踹開雙開木門,向前衝去,在拐角處猛一蹬牆壁,向後迴轉,閃進煙霧繚繞的天井,迎麵撞上一個被嗆得睜不開眼的恐怖分子,先是狠狠甩了他一槍托,旋即將槍口抵住他的太陽穴:“唰!”一槍結果。


    “敵人衝進來了!開火!”恐怖分子開始胡亂射擊,銳岩迅速臥倒,感覺到子彈從頭頂唿嘯而過,在周圍的石壁上打得碎屑迸濺。每一把出廠的激光槍械都要進行登記注冊,所以這些恐怖分子使用了無需入網的實彈武器。


    這種喧囂並沒有持續多久。實彈無法打穿特戰隊員的鈦鋁陶瓷防彈衣——這種防彈衣內襯和機甲裝甲使用的是同一種材質——隻能用來挾持人質以脅迫特戰隊,但恐怖分子已經完全慌了陣腳,早已經忘了人質,隻顧著沒頭沒腦地反擊。隨著最後一發激光蕩開煙幕,恐怖分子被悉數擊倒,餘下的幾個也被特戰隊員控製。


    “喂,那邊在搞什麽!”不遠處的私製機甲迴過頭來,卻發現同夥已經落敗,立刻舉起滑膛炮,瞄準銳岩等人。


    “反過去威脅他!從這些人裏找出他們的頭目!”銳岩一邊大喊著,一邊跑向人質。驚恐萬分的人質們看到銳岩,還下意識往後挪了挪,但銳岩不由分說,拔出靴筒裏的短刀,一個個幫他們割斷麻繩。


    “喂!你們的頭目在哪裏!”一名特戰隊員將恐怖分子雙手反縛,以膝蓋頂住其後背,步槍抵住後腦,“說!”


    “在……機甲裏……”“什麽?!”特戰隊員和銳岩同時一驚,銳岩轉頭看向機甲,瞳孔劇烈收縮,聲嘶力竭地大吼,“跑!都快跑!”


    特戰隊員都迅速列隊撤離,但人質似乎都被嚇傻了,呆在原地一動不動。“快跑!”銳岩拔出手槍,胡亂對天射擊,打空的彈夾自動彈出,滾落在一邊。人質們這才因受驚而爭先恐後地向大門湧去。


    “轟!”滑膛炮彈擊發,銳岩感到兩眼一黑,下意識地撲倒在一邊,雙手抱頭。一塊磚瓦砸在背上,銳岩痛喊出聲,卻感覺吸入滿嘴粉塵。孩子的哭聲傳來,銳岩用餘光瞥見,一個滿臉鮮血的小女孩正在瓦礫堆邊哭泣,瓦礫堆頂端,伸出一隻沾滿塵土的人手——


    “銳岩!可惡……”凱瑞發送的通訊請求沒有得到應答,隻得扣下頭盔麵罩,“隻好硬著頭皮上了!”為避免散射的離子傷到逃跑的人質和特戰隊員,鋼甲號丟下光束步槍,拔出光束劍,一躍而起。


    “城邦守備隊的這些家夥,真是難纏!”敵機打出一發滑膛炮彈,凱瑞踩下左踏板,機體向右閃避,光束劍高高舉起——


    “嗬……你們以為我料不到這一步嗎?!”機艙裏的恐怖分子冷笑起來,按下左操縱杆頂端按鈕:“轟!”地麵被高溫火流割裂開來,鋼甲號下方的房屋頃刻被火焰吞沒,凱瑞也瞪大眼睛,一時沒有對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做出反應。


    “嚓——”“啊啊啊!”鋼甲號的整條左臂被火流切斷,銳岩一手抱著小女孩,一手持槍,迴過頭看著凱瑞墜落的的鋼甲號,驚恐地瞪大眼睛:“凱瑞!這些家夥,竟然還搞來了原型反應雷!”


    “鐺!”滑膛炮頂住鋼甲號胸口,炮彈直擊命中鋼甲號駕駛艙裝甲板,裝甲凹陷下去,艙室內部也受擠壓變形,顯示屏的玻璃碎片紮進凱瑞手臂。“怎麽會這麽輕鬆被你一台粗製濫造的機甲打敗!”凱瑞忍痛點按著儀表盤屏幕,“m粒子混合注入推進器!”


    “點火!”推進器噴射出混合著m粒子的火流,鋼甲號貼地向後飛去,路途上的平房被機甲撞塌壓倒,鋼甲號背包的飛行翼也被盡數折斷,漆麵剮蹭得斑駁不清。


    “逃的掉嗎!”敵機重新用滑膛炮瞄準,槍機推上新的炮彈,鋼甲號腰部電機突然擰轉,機甲重新立起上身,手裏握著一開始丟下的光束步槍。


    “去死吧!”凱瑞扣動扳機,爆炸火光衝天,銳岩連忙閃入一旁的屋簷下,火雨般的散射離子束淋漓灑下,將平民窟變成一片燃燒的火海。


    ……


    o.c.2062年末,創盟城城邦守備隊中央防區地麵基地。


    “歡迎歸隊,凱瑞上士,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凱瑞隊長。”士兵並攏靴根,敬了個禮。凱瑞在應對恐怖襲擊的行動中受了重傷,經靜養痊愈出院後,又因濫用光束武器受罰被禁止歸隊。再迴到基地,已經是三個月後。


    “凱瑞隊長?這是什麽意思?”凱瑞甩下背包,聽出士兵話裏的異樣,凱瑞皺了皺眉,“我現在是守備隊隊長?”


    “您是都城守備隊的王牌機師,這是當然。”“銳岩上士呢?”凱瑞沒有理會士兵的阿諛。


    沉默。


    “我在問你話呢!”凱瑞突然大吼起來,一把扯住士兵衣領,“銳岩上士呢?!”


    “銳岩上士……在城西那次反恐行動之後就提交了退役申請,聽說是去了羽盟。”


    o.c.2064,現在。


    “想必凱瑞一定覺得我很虛偽吧,不過這是真的,因為我的誤判導致人質傷亡、凱瑞負傷還收到處分,我已經沒臉在城邦守備隊待下去了。”銳岩歎了口氣,“我對不起他……正好羽盟的理念很合我,我就來了這裏。”


    “原來如此。”輔助席上的亞緒點點頭,“請放心吧,雖說路線不同,但不管是城邦守備隊,還是羽盟,都是為了讓這座城市變得更好在努力的。”


    “但願如此……”銳岩向後靠在座椅靠背上,疲倦地眨了眨眼。“他要是能夠理解我們的所為,會對你感到很欣慰的。”亞緒拍了拍銳岩的肩膀,目光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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