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拜訪江舟.其一


    “噠噠噠……”高跟鞋的聲音迴響在陰暗狹窄的小巷裏,沐夏喘著粗氣,向前大步快走,不時驚懼地迴頭,倉皇觀察著後麵離她越來越近的黑衣男子。


    今天自政府大樓離開時,已經時近子夜。護送公務員們下班的特警隊早就離開,沐夏躊躇一會兒,還是毅然離開了辦公大樓,穿過廣場,往家的方向走去。


    主公路兩旁的路燈多多少少都已經損壞熄滅。恐襲和暴亂破壞了城市的基礎設施,整條路都像是一灣流淌黑水的河流。“就像市區外那些被落後的工業科技荼毒的河一樣。”沐夏如是想著。


    昨天晚上整理觀看了幾乎所有羽盟在公眾場合下的宣講資料和發展曆程,結果今天下午,沐夏竟然扛不住困倦,在工位上睡著了。幸運的是沒有被上級發現,不幸的是,她必須加班加點完成今天下午被耽誤的工作。


    強忍著困倦,沐夏打了個嗬欠,打開手環:“11:54。”要是在星空城,或者以前的創盟城,這樣的時間絕對不算晚。這本應該是城市夜生活的開端,但一切慢慢地都變了。


    繞過一處汙水橫流的垃圾堆,拐過街角,遠離政府大樓廣場後,燈火更加昏暗。雲塵之亂後,簡單修複的中心區安置房已經完全不適合市民居住,搬空的黝黑居民樓宛如地獄邊境的魔窟,似乎在培育著隨時能一口把沐夏吞掉的怪物。


    “好黑啊……”剛剛擰亮手環探照燈,沐夏突然感覺,街邊巷道傳出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沐夏惶而轉頭,卻無法從黑暗中辨認出任何東西來。她感覺在環境全黑的情況下,隻有自己這裏亮著燈實在太沒有安全感,於是又趕緊關掉電筒,環顧四周。


    “沙沙……”背後悉悉索索的聲音驚動了沐夏,她趕忙迴頭,依稀看出一個黑衣男子佝僂的剪影,而且似乎是正朝著她的方向過來。


    “嘶……”沐夏倒吸一口涼氣,旋身快步走起來。借著餘光,她看見黑影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尾隨。


    “嘖……被纏上了……”沐夏早就聽說政府大樓廣場周邊地帶危險係數奇高,自己卻沒有什麽實感,今天倒是不折不扣地體驗了一迴,隻是確實算不上什麽好事罷了。


    沐夏時不時迴頭觀察,基本可以確定,男人就是在跟蹤她——一麵盡量壓低棒球帽的帽簷以防被沐夏辨認出麵容,一麵加快速度跟緊她。沐夏知道憑自己的速度甩不掉男人,便順手推倒路邊的紙箱,在巷口氣喘籲籲地迴頭——


    沒有用。男人依舊步步緊逼,沐夏甚至不敢放聲尖叫,因為害怕引來其他像他一樣的歹徒。額前的發絲被汗水粘在皮膚上,黏糊糊的,令沐夏感到一陣發冷。她於是幾乎是小跑起來,拐過巷口時甚至險些崴腳摔倒,幸好及時扶住牆壁,穩住了重心,但黑衣人也因此離她更近一步。


    ……


    現在。


    左轉,右轉,兩旁的高樓像是山一樣向沐夏壓過來,就連頭頂的夜空都隻剩下一線天,更別提早已不知在什麽方向的月亮了。穿著高跟鞋跑步讓沐夏腳踝酸痛不已,但她隻能拖著腳步繼續前進。隻是這努力似乎越來越徒勞,迴家的方向仍然清晰,但意識卻漸漸模糊,沐夏向又一個巷口跑去,大口喘息著——


    “砰!”一個高大的影子擋住了沐夏去路,她直撞進那人懷裏,驚慌地後退兩步,逆著光看不見那人的麵容,沐夏隻怕是和身後的男人同一性質,無力而絕望地跌坐在地。


    “沐夏小姐?”這個時候,亞緒富有磁性的聲音更顯得厚重可靠了。沐夏從額前閃亮的那縷銀發辨認出了亞緒,這才注意到他身後還有兩個人——一個是看上去幾乎還未成人的少女,另一個則是他麵目冷峻的副團長,“這麽晚了,你是剛剛下班嗎?”


    “亞緒團長!”沐夏連忙閃到遠離巷道口的人行道邊,用顫抖的手指著漆黑的小巷深處,“那裏……有人一直……”


    “哪裏?我看不見。”亞緒探出身,右手習慣性地摸向腰間槍套。沐夏知道,那人一定是聽到巷道外的動靜,暫時隱匿起來。隻要亞緒等人一離開,便會繼續跟蹤她。


    “你是想說有人跟蹤你嗎?”見沐夏結結巴巴說不出所以然來,亞緒隻能試探性地發問,沐夏連忙點頭,“確實 這麽晚了,讓你一人迴家也並不安全,但我們也有公事在身……”


    “這樣吧。”亞緒略一思索,拍了下腦門,壓低聲音,“碎雨,我把下一集合點坐標發給你,你先護送沐夏小姐,搞定之後再到集合點和我們會合。”說罷,亞緒解下自己的佩槍,遞給那名嬌小的少女。


    “她?她……”沐夏有些說不出話來。看著貌似比自己小了十歲甚至有餘的女孩接過手槍,她很是躊躇。看出了沐夏的心思,亞緒寬慰道:“別擔心,既然能進入羽盟,說明碎雨比她看上去要強的多。”


    “把你家的導航線路發我。”沐夏還呆立在原地,碎雨已經把手環的銀色磁控點湊了上來,沐夏這才反應過來:“啊……好。”“叮!”隨著一聲蜂鳴,碎雨的手環投影出路線圖,沐夏注意到她隻是草草掃視了一眼,便果斷關掉了投影燈。


    “好,那我們下個目標點見。”亞緒匆匆和碎雨打過招唿,便和維奇快步遠離。“你已經……記住路了?”沐夏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看著碎雨,但碎雨沒有直接迴答她的問題,而是打開激光槍的保險,拉住沐夏:“這邊走。”她的力氣和她嬌小的身形不成正比,把沐夏的手捏得生疼。


    “這不是迴家的路啊!”沐夏一邊想掙脫碎雨,一邊抗議著,“方向錯了!”


    碎雨停了下來,將剛過肩膀的栗色長發用發帶束起:“不能讓歹徒知道你家的具體位置。”


    “那我們怎麽辦?難道甩掉他嗎?”沐夏瞥見,可疑男子已經順著街邊樓房的陰影迅速滑來,碎雨不由分說,將食指抵住上唇,“噓”了一聲後,繼續拉起沐夏,鑽進路邊的另一條巷道。


    “我們有槍,為什麽要怕他?”“如果失手打死了他,我們還是會被認定為犯罪的。”碎雨的雪地靴踏地時幾乎沒有發出聲音,“我想到了。”


    “什麽?”“這個。”碎雨拉了拉沐夏的職業裝黑色外套,但卻沒有直視沐夏,“把外套脫下來,借我用一下。”


    “為什麽?你到底……”“快!”碎雨更用力地扯著袖子,沐夏拗不過她,隻得就範。披上外套後,碎雨原本的淺藍色襯衫被蓋得嚴嚴實實,黑色儼然成了暗夜中的保護色,使得體型上本就毫不起眼的碎雨更加隱蔽。


    不等沐夏再說什麽,碎雨飛速踮過巷道,一頭紮進路旁的廢紙箱堆裏,探出頭來,嚴厲地向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與此同時,尾隨的男子也出現在了轉角,見沐夏已經停下,周圍也沒有其他人,便不再遮掩,疾步而來。


    “啊啊啊!”沐夏尖叫起來,轉頭就跑。她不明白碎雨在幹什麽,隻覺得她是自顧自藏起來了。男子步步緊逼,眼看就要伸手夠到沐夏——


    “唰啦!”廢紙箱堆突然垮塌,從中伸出的一條腿使了絆,黑衣人猝不及防,失去重心向前仰倒。碎雨順勢跳出,直接騎到了男子脊背上。黑衣人見狀不對,剛要掙紮,碎雨狠狠一槍托砸在他太陽穴上,男子力氣瞬間弱了下去,碎雨又是一槍托砸在後腦,這下徹底把他打昏了過去。


    “什麽……”沐夏驚魂未定,胸部劇烈地起伏著,散在肩上的發絲也微微顫動。她不禁思忖碎雨到底經曆過什麽。


    “看。”發呆的間隙,碎雨已經帶上手套,翻開黑衣人外套和褲子口袋,裏麵赫然是一把折疊刀和一個染血的女式錢包。當碎雨摸出袋底的塑料包時,沐夏感到一陣惡寒,忍不住捂住嘴幹嘔了一聲——竟然是避孕套,用過的和沒用的混在一起,沾滿惡心的粘液,“奸殺獨行婦女,大概率隻挑無親無故的單身女性下手。”


    “那我們……”沐夏手忙腳亂地打開手環想要報警,但碎雨沉靜地握住她手腕:“別惹事。”說罷,把外套重新塞給她,順著來路走去。沐夏注意到,這次她走對了迴家的路——她真的記住了。


    ……


    “喀啦啦——”鐵藝大門向兩邊打開,亞緒和維奇剛剛踏入院中,身後的守衛就湧上前來,把大門重新把守得嚴嚴實實。


    花園裏能夠聽到隱約的流水聲,從別墅裏被遮蔽的燈光也可以看出假山墨黑的剪影,道路兩旁的複古式燈盞發出暖黃色火光,將密林中的鬆柏照映得姿態綽約。


    “武器!”一個兇神惡煞的衛兵攔住了兩人,手裏握著一支金屬探測儀。亞緒和維奇相視一眼,從懷裏掏出手槍交了過去。金屬探測器“畢畢剝剝”在二人身上掃了好一陣,衛兵才終於放行。


    拉開竹質推拉門,便是書房。房間一角的香爐散出縷縷煙絲,金合歡實木的雕花書桌表麵油光發亮,江舟正坐在書桌對麵的高背扶手木椅上,悠然從白玉茶壺中傾出一道長長碧流:“很準時啊,二位。”茶流平滑而通透 ,沒有多餘的支流和水花,入杯甚至沒有一丁點雜音。


    亞緒飛快地掃視了房間:樺木彩繪影壁後應該是通往裏屋的門,左右都是書架,不知是否會有暗道,身後的推拉門已經關上,又一名衛兵進行把守,天花板是複式吊頂,其高度不存在有內部空間的可能性。


    江舟是率先響應公會聯合計劃的團長。雖說他為羽盟後續的行動不會帶來太多利益,但生命遠景的地位在公會巨頭們當中也稱得上舉足輕重,他的加入將會起到很好的示範作用。


    為了將江舟這條資源充分利用,亞緒和維奇當天下午便作出了拜訪江舟的決定,並於將近子夜的時刻來到江舟住處。


    “坐吧,二位。”江舟指了指自己對麵已經拉開的兩把座椅。維奇和亞緒一同坐下,亞緒沒有作過多猶疑,單刀直入:“江舟團長,我們很榮幸生命遠景能參加公會聯合會,但既然羽盟是公會聯合計劃的統轄者,我們對您有一個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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