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柳剛下馬車,就從管家口中得知老夫人已經在堂中等了好些時候。


    她匆匆前往正堂,語帶關切道:“祖母,天不早了,您下迴不用等孫女的。”


    威遠候老夫人輕輕按壓額角,道:“我年紀大了,精力確實不如從前。陛下和你說了什麽,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顏柳扶著老夫人的手一僵,繼而若無其事道:“在路上遇到旁人耽誤了些時辰。”


    顏柳在心中盤算著,她出皇宮的時間是沒法遮掩的,但是路上遇到誰這事卻是可以遮掩的,護送她迴來的暗衛都是她的人,沒她的允許他們絕不會泄露一點消息的。


    威遠候老夫人並不關心顏柳遇到了誰,她當下最關心的是陛下和她說了什麽。


    顏柳和蕭景聊過後,麵色已經好了很多,可老夫人還能從她身上看出些許端倪。


    “當今不類先帝,縱使言辭嚴厲,但也隻是虛張聲勢,你不用放在心上。”


    顏柳扶著威遠侯老夫人進了內室,細心地替外祖母拆卸釵環。


    她自然是不如貼身女婢手巧,甚至因為從未服侍過人,還不小心勾到了外祖母的發。


    但顯然威遠侯老夫人並不在意自家孫女的笨拙的手法,似她這般的身份自然是不缺服侍的下人,她在意的自家骨血的親近之意。


    威遠候老夫人滿是欣慰地阻止了顏柳的下一步動作,道:“剩下的讓旁人做就好,你不用對陛下的話太過擔心。”


    又附耳輕聲道:“陛下常年於後宮中廝混,他的身體並不好,也就三五年光景了。”


    顏柳露出詫異之色,她當然不是詫異陛下壽數將盡,而是……


    “我之前聽聞陛下內裏空虛,恐怕也就一兩年的功夫。”


    威遠候老夫人自然知道她的消息來源,那是她親手交給顏柳的人,是她多年前在宮中布下的暗子。


    威遠候老夫人輕輕搖頭道:“宮內禦醫醫術精湛,隻要老皇帝聽得進去禦醫的話,就絕不會隻有一兩年壽命。”


    顏柳緊蹙著眉,她本意是想等過些日子,給老皇帝再加一劑猛藥送他上路,可若是他身體康健那這法子就不成行了。


    她心下猶豫,麵上也刻意帶出為難之色。


    老夫人輕哼道:“要說什麽就說,別做這幅扭扭捏捏的模樣。


    老身不是你們顏家的人,你防著我自是應該的。”


    顏柳當然不可能順著她的話說下去,當下就撒嬌道:“祖母,你這是說的哪裏話啊,我就是要思量一二嘛。


    我防著誰都不可能防著你啊。


    您可是我嫡親的祖母啊,若說這世上有誰絕不會害我,那肯定是我嫡親的祖母啊。”


    “那你父親呢?”


    顏柳在心內對遠在族地的顏父道了一聲惱,立刻道:“當然是您啊!


    他可還有其他的孩子呢,我可是您唯一的骨血!”


    饒是威遠候老夫人聽慣了各式奉承,可還是受不住自家孫女的一兩句好話。


    老夫人被哄的樂開了花,道:“我不管顏家的事情,但你的事情可不許瞞我。”


    這是和蕭景一樣的看法了。


    在某些時候某些人眼中顏柳可以等同顏家,但這終究是有區別的。


    於威遠候老夫人和蕭景看來,某些事情是顏家內部決定還是顏柳決定的至關重要,這決定了誰才是主導。


    顏柳道:“沒有想瞞您,就是我還沒考慮好,本想著明日再和您說的。”


    威遠候老夫人也不強求,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她也不願意看到顏柳真的事事找她拿主意。


    她也看出顏柳和蕭家那小子有些不一般,但隻要不越線,她樂意裝作不知情,不想因為這事平白無故地和顏柳鬧起來,反倒讓她更親近顏父那邊。


    威遠候老夫人說起了另一事:“那事情查的差不多了。”


    顏柳心領神會:“一年前落水的事情?”


    威遠候老夫人迴來後從顏柳口中得知這事,就全盤接手了調查的事情。


    威遠候夫人已經在床榻上躺了好些天她院中的藥味經久不散。


    顏柳問道:“她背後還有旁人嗎?”


    威遠候老夫人搖頭道:“沒有。”


    她目中浮現出憤恨之色,道:“卻是讓這兩個蠢貨害我兒受了這麽大的罪。”


    原來當日顏柳受邀去船頭賞夜景,眾人站的近,天剛剛下過雨船麵上有些濕滑。


    蔣桑沒站穩身體向前傾,眾人忙著去扶,慌亂之下竟然直接將顏柳撞下了船。


    夜色漆黑,船又高,船上的人忙著照顧蔣桑,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她落水,等發現了,確是已經沒救了。


    顏柳聽了,道:“這是最終的結果?”


    “當然不是!”


    彼時顏柳上京,考慮到了各種情況,她還將身邊人散出去做了旁的安排,就是怕皇家或是旁人算計。


    顏家和蔣家的聯盟堅固而脆弱,全係在威遠候老夫人和顏柳兩人身上。


    萬萬沒想到,最後卻是被那兩人害了,她寧願是自己失誤落水,也不想承認是被蠢貨害死。


    顏柳又問道:“確定她們身後真的沒有別人嗎?”


    威遠候老夫人道:“我查過了,是沒有旁人了。


    我方才的話還沒有說完,你第一次落水後是被打撈上來了,但是!


    那賤人見你沒氣了,擔心牽扯到蔣桑,不敢聲張,竟然沒有叫大夫,直接將我兒又拋下了水。”


    顏柳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再次確認:“我那時確定是沒氣了?”


    這話問的怪,顏柳還活著那時候當然是有氣的,但威遠候老夫人已經相信顏柳還魂的事情。


    她道:“不清楚。打撈你上來的是大房的陪嫁,先悄悄給那賤人報信的,中間。


    她攏共就帶了三人過去,一人是她的陪嫁,一人是蔣桑,還有一人是大房的女兒。


    打撈你的人和她的陪嫁都已經被滅了口。”


    顏柳想到了她剛複活時遇到的呂財,那是大房夫人的陪嫁。


    等她進了京城,想找呂財時發現他已經被滅了口。


    她也上門和大房的呂夫人談論了好一會,雙方並無其他恩怨,她最終也相信了呂夫人給出的理由。


    那就是她怨恨這侯爵之位沒有讓大房繼承,都是庶子憑什麽不立長?


    最後顏柳也隻是將她送去了家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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