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種親戚聚會謝凡在上一世是不愛參加的。可如今時移世易,時代變了,環境也變了。南京城雖然比鄉下熱鬧好玩,但是沒錢,快樂也是十分有限的。同慶樓的菜再好吃也隻能偶爾吃吃,免費的鍾山玄武湖景色再美,多去幾次也就膩了。


    吃喝嫖賭這些全人類自古以來的普遍愛好,謝凡要麽覺得有害身體健康,不願意幹,要麽覺得需要大筆花銷,沒條件幹。


    但是去有錢的舅老爺家吃席就不一樣了,有熱鬧看,有好東西吃,能迴家看祖父祖母,最重要的是這幾天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不用讀書。現在已經是臘月,如果合適的話,還可以一直在家玩到過新年。


    謝凡見帖子文采斐然,字跡秀麗,估計是周先生的手筆。謝凡省略掉前麵禮節性的廢話,明白陸家是要辦喜事:陸平友要成親了。自己作為陸家親戚,兼十裏八鄉出名年輕秀才當然能單獨獲得一張請帖,受邀參加喜宴喝杯喜酒。


    張家也是陸家親戚,自然也是受到邀請的。李寧因為是陸平友的同窗也收到了請帖。陸家一個下人帶了三份請帖到張家,分別給了張慶、謝凡和李寧三人,做足了禮數。謝凡暗想:“這應該是周先生的主意,陸舅爺平時做事務實,才不會耐煩做這些虛禮。”


    雖然帖子是三份,但是三路人還是一路迴溧水縣。張慶作為管事的,負責安排整個行程。張慶的母親陸老太太作為陸有富嫡親妹妹,娘家侄孫兒成親自然要親自迴娘家去,因此將家中那頂小轎收拾出來讓老太太坐。張慶娘子因為身體不好,天氣寒冷不便出門就還是留在家中。張慶自己帶著兒子以及,謝凡李寧兩個少年一起坐驢車。又專門安排了一輛驢車裝禮物。


    和謝凡前世看電視劇古人常常騎馬、坐馬車不同,在南方其實馬匹很少。騎高頭大馬出門是件大出風頭之事。老人婦女出門多數坐轎,其他人則一般坐牛車或者驢車,拉貨也多數是牛或者驢子,偶爾也用騾子。由於江南多水路,乘船也很常見。


    張家開著綢緞鋪,現成禮物都好備上,在自家鋪子裏麵選了些好料子,綾羅綢緞錦,加上些上等鞋襪扇帕手巾整齊包裝好。又去城裏熟食鋪酒鋪采購了些熏魚臘雞鹽水鴨和好酒,也一起放到驢車上。


    謝凡和李寧既然都單獨收到了喜帖,自然也是要送份禮。可是兩個小秀才不像張家財大氣粗又開著鋪子,為了送禮便犯了難。於是兩人一起去請教好朋友張世賢。


    張世賢跟著父親做了半年生意,本來是活潑外向一少年,也精通些人情世故了。小胖子略一思考便說:“兩位兄弟祝賀陸表哥婚事,你們本來是平輩年紀又小,送禮不在於貴重,在於心意,可揀些顯露讀書人風骨的。”


    謝李兩人聽了深感有道理,於是用攢下來的零花合買了些筆墨紙硯,另外花五分銀子又買了兩個紅邊小掛軸。兩人各自搜腸刮肚寫了一首慶賀詩,把詩整齊謄寫到小軸上。


    準備妥當,眾人早早起床出發前往溧水縣陸家。因為東西帶得多,張老太太乘轎子也走得慢,到了傍晚才到。道路不甚平整,驢車一路顛簸。謝凡第一次坐了這麽久的驢車,頭昏腦脹,兩腿顫顫。好不容易到了陸家,下車謝凡差點吐了。還好陸家下人在門口接應,扶住了謝凡,還預備了熱茶喂給他,好不容易才緩了過來。謝凡因為身體不適,簡單和陸家人應酬寒暄了一下,就早早去客房休息了。


    因為睡得早,謝凡半夜又渴又餓,在客房裏找了個遍也隻找到小半壺涼茶。謝凡一口喝完也覺得不夠解渴,餓著還能勉強睡著,渴著他是真睡不著。於是他決定出去找找有沒有守夜的下人,要點水喝,最好還能來塊點心。


    趁著月色,謝凡披上外袍,推門出去,門外卻沒有人,沿著小路走了一段也沒有看到人。謝凡想:“可能大家都去準備婚宴了,人手不夠。陸家條件是真好,宅子這麽大,繞來繞去,比在我家麻煩多了。”


    謝凡開始是想找個人,這一路亂走,他似乎是迷路了。四周都黑黢黢有些怕人,冬天晚上也是真冷,他已經不那麽想喝水吃點心了,他更想找到路迴去睡覺。


    正在焦慮中,謝凡隱隱約約聽到了人聲,他心想,“終於遇著人了。”於是順著聲音來源走去,聲音似乎有些熟悉,謝凡略想了想,聽出這聲音是陸平友的。


    謝凡心想:“太好了,遇到了陸表兄。不過他怎麽這麽晚都沒睡,難道這裏人也和上輩子的人一樣,有婚前焦慮症?”


    他正想走上前招唿陸平友,此時隱隱約約有嗚咽聲傳來,於是他連忙停下腳步。


    謝凡心想:“難道陸表兄在哭?讓親戚朋友發現自己結婚前半夜哭多丟人啊。那我還是別打擾他?我是不是該走?別被他發現了吧。”


    謝凡頓時有點進退兩難,立在當場。接著那嗚咽聲變得有些不可描述,嚶嚶嗚嗚,好像快樂又好像痛苦。


    謝凡如果是真正的十二歲兒童,他不會明白這個是什麽聲音,他也不會在此刻尷尬到腳趾扣地。但是,謝凡在上一世是個成年人。雖然他是個母胎單身,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懂了,不過他寧願自己沒懂。


    “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撞上陸平友在婚前做兒童不宜的事情。蒼天啊,這是什麽修羅場啊。”謝凡在心裏哀嚎。


    他屏住唿吸,一動不動,生怕發出聲音,驚動了辦好事的兩人。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嚶嚶嗚嗚之音漸漸變得激烈,最後停了下來。


    謝凡心想:“終於結束了,我可以溜了。”


    可是兩人在做完正事之後,又開始交流感情,一人一句地聊起天來了。


    謝凡心想:“也對,不能提褲子就走嘛,事後總要聊兩句的,我勉強再等等吧。”


    可是就在此時,謝凡發現說話的兩個聲音都是男聲。一個清脆一點的是陸平友,另一個低沉一點的,謝凡沒聽過,但是聲音絕對是個成年男人的聲音。謝凡當場石化了,不知道是夜裏風太冷把他凍僵了,還是他站久了腿麻。


    雖然身體僵硬,但是謝凡腦子開始空前活躍,各種猜想湧現出來:“這時候的人婚前和不是法定配偶的異性,發生點什麽倒是很正常。但是陸表兄這是和同性欸,說明他是……?原來陸表兄翩翩少年、眼神憂鬱是因為這個?難道他府試時候不是和那個妓女翠鳳有糾葛?是和那個吳公子?


    那陸表兄娶妻結婚是為了做樣子的嗎?雖然現在社會風氣,男子隻要娶妻生子,完成義務,似乎有同性別的夥伴也無傷大雅。但是即將進門表嫂,要開始悲慘的同妻生活了?再或者陸表兄其實是雙,男女通吃,和翠鳳吳公子都有關係?”


    謝凡從來沒有這麽累過,紛繁思緒和種種猜想讓他腦中一片混亂。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終於交流感情完畢。此時天色已隱隱有些發白,謝凡借著光線,拖著麻木身軀,迴到了自己所住客房。饑渴之感都已被拋諸腦後,隻是默默上床躺下,直到陸家下人敲門請他觀禮。


    由於昨晚所聞太過震撼,謝凡白日都混混沉沉。美味佳肴琳琅滿目,也失了胃口,隻味同嚼蠟地胡亂吃了幾口果腹。原先想著仔細觀摩明代婚禮儀式,沉浸式湊熱鬧,因著昨晚的事情,如今這喜慶的場麵,讓謝凡十分不是滋味。新娘子身著鳳冠霞帔,光彩照人,於他眼中也分外刺眼。


    “新娘知道自己的丈夫有這樣的愛好嗎?現在她應該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發現呢?如果發現了她能怎麽辦?他們是不是依舊也會生孩子?這個時代對女人真是太殘酷了。”謝凡心中默默為新娘子而歎息。


    謝凡甚至想做點什麽把婚禮攪和了,但是仔細一想自己能做什麽呢?站出來說自己昨天半夜聽到陸平友和一男子不可描述?先不論眾人相信與否,在這個時代,這件事本身能影響到這段婚姻嗎?如今婚姻皆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結兩姓之好,夫妻兩本人意見並不甚重要。婚後良家婦女須得貞潔,男子卻不必,哪怕是同性也無不可。


    可是無論謝凡如何感慨,儀式都順利進行,各位賓客都喜氣洋洋。張世賢說得沒錯,陸有富對謝凡和李寧所作賀喜詩非常滿意,如今都被掛在堂上。謝凡會想起自己那一番搜腸刮肚,覺得格外諷刺。


    儀式結束,眾人都喝酒閑話起來。祖父祖母聽說謝凡昨天頭暈,來看謝凡身子如何,謝凡也怏怏的,祖母一臉擔憂叫他多多休息。謝凡默默無言,有親友招唿都推說是昨天坐驢車給坐暈了頭,身子不爽利,草草應付打發了。


    忽然間,謝凡聽到一個沉穩男子聲音,正是昨夜和陸平友大戰三百迴合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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