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兒第一個反應過來,探頭去瞧了眼掛著一臉笑意,正抬手掀起簾子從門外往屋裏走的陸自行。


    “自行,你來的正是時候,我還想找你打聽一下如今城門處幾時關門?”周婉兒笑而不答,反而扯出了個問題拋給陸主簿。


    “今日上麵下了令,說城門不關了。”陸主簿原本臉上被二人嬉笑而感染到的笑意消散了許多。


    說到這事便想起了白日那些個令人頭疼的糟心事。


    因著上麵下了旨意要開城門,底下這些個州府便拿著雞毛當令箭,幹脆下令城門大開,連入城的銅板也要求收的都比之前少了不少。


    以至於如今城中魚龍混雜,不乏有鬧事者碰瓷者故意尋釁滋事,擾得衙門也是烏煙瘴氣,不堪其擾。


    別說是那些不明就裏的普通民眾了,就連陸主簿這等與上京城有著些許聯係能有幸揣度出其中緣由的基層官僚們也對這舉措頗有微詞。


    不過公務事沒有必要拿迴家裏說,陸主簿問了周婉兒可擺飯,可有叫秦家父子二人。


    得到了還未曾的迴答後便叫來了在門口處幫自己將披風收好的小廝葫蘆,打發他去叫人擺飯順便找人去請秦家父子去正廳吃飯。


    周婉兒見他吩咐完還加了一句囑咐道:“葫蘆,一會別忘了叫丫鬟去請各房,春生那屋不必去了,直接去老婦人那請便是了,她在那屋呢。”


    葫蘆行禮稱是,隨後便躬身退下了。


    周婉兒見丈夫不識趣的還杵在那裏喝茶,便知道今天這天算是聊不成了。


    她嗔怪地斜眼瞥了眼陸主簿,陸主簿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什麽都沒做,怎麽還惹得夫人不高興了,於是頗為無辜,想要開口問,周婉兒卻沒給他這個機會,拉住趙秋娘的手勸道:


    “好不容易才來一迴,你今日便在家裏住下吧?咱姐倆今夜也學他們那些臭男人一般抵足而眠促膝長談豈不美哉?”


    趙秋娘聞言搖了搖頭,婉拒了周婉兒的好意:


    “家中幼子年幼,且前兩日馬家寨夜襲,家裏有人受了傷,實在不方便在外長留。”


    趙秋娘並未說謊。先不說大表哥如今依舊重傷昏迷,隨時可能有危險,就是趙思弟被踹飛的那幾下傷的也不輕,這幾日時不時還能聽到她咳嗽的聲音。


    平日裏雖然行動越發不受阻,但那慘白地沒有血色的嘴唇和小姑娘時不時露出胳膊上的大麵積青紫色都叫人心疼,趙秋娘之前買的藥膏也不知道這傻妞有沒有按時塗抹。


    雖說白日裏已經給二人複查過了,但大表哥傷口有些化膿感染的跡象,晚些時候迴去還要按時給大表哥的傷口換藥,擠掉膿液換上消炎藥這活家裏人恐怕下不去手,還得她來。


    周婉兒蹙眉:“傷口嚴重不嚴重?還需要再運些藥材迴去嗎?若是城中藥不夠我現在便去寫信叫附近縣城周家的鋪子去尋些傷藥送過來。”


    見周婉兒行動力滿滿,說著話便要去尋了小廝端來紙墨當場寫信,趙秋娘連忙攔住了她。


    “周姐姐莫忙,上次運迴去的幾車藥材還沒用完呢!說起來差點忘了,我今日便是特來謝過陸家臨危相助的。


    那日事出匆忙,若非姐姐姐夫幫我,恐怕村中要折損許多人了。”趙秋娘將那天的事細細說來。


    語罷便將自己趁著剛剛去廂房裏梳洗換衣時去現代拿迴來藏到筐子裏的東西拿了出來。


    原本還以為趙秋娘又要掏出一個木盒子來的周婉兒已經下意識自己手帕準備要拒絕了。


    結果萬萬沒想到趙秋娘這次拿出來的卻是足有一個手臂長半個手臂寬的小布袋。


    布袋裏是裝滿了小顆粒一樣的東西,趙秋娘見周婉兒似是有些好奇,抬頭朝她微微一笑便將口袋打開了,端到桌上示意周婉兒去瞧。


    周婉兒一眼瞧過去便愣住了。她張張嘴緩了半天,這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失神的問:


    “秋娘,你這,這一大袋的胡椒是從哪得來的?!”


    趙秋娘聽著周婉兒有些沙啞顫抖的聲線,瞧著聽聞她們的對話便一臉驚詫之色起身走來的陸主簿笑吟吟地開口解釋道:


    “我娘家祖上是走鏢的,這東西是我祖父那輩留下來的,家中還有不少,隻是平日裏根本不敢拿來用,怕惹有心人惦記。”


    胡椒!這東西在現代不過是最常見的調味品,可在他們這個時代,卻是稀罕物。


    說句價比黃金都不為過。如今趙秋娘手裏這袋子胡椒放出去,按一兩銀子一兩去賣,想買的人都得排條長龍。


    也不怪周婉兒如此驚訝。


    不過趙秋娘確實是沒說謊,孫家祖父早年前便是走鏢的,不過在孫家幾個舅舅還年幼的時候,祖父便死在了走鏢的路上。


    正因為此,孫家人才遺傳了祖父的體格,是少有的高個大骨架,並非是後來殺豬賣肉才養成的大塊頭。


    可惜孫家祖母因著對祖父之死很是介懷,所以在鏢局來送撫恤金時看上了當年最大的孫大刀(孫大舅),想把這孩子帶迴去培養成走鏢人的時候,孫家祖母想都不帶想的便把人趕走了。


    趕走了人不說,她還叫孫家三個舅舅發誓,此生不做走鏢人。


    孫家三個舅舅這才做了地裏刨食的本分人。直到大妹(趙秋娘的娘)嫁給趙武後,家裏跟著趙武開始學做殺豬營生,家裏這才逐漸富裕起來。


    可這些趙秋娘便沒必要與陸家夫妻二人解釋了。


    說實話,這個禮物太過於貴重,周婉兒沒敢貿然收下,她先是看了眼自家丈夫陸主簿。


    趙秋娘自然是瞧得見兩人的互動的,她沒等陸主簿出聲拒絕,直接站到周婉兒麵前將袋子一係塞到周婉兒懷裏。


    “你瞧姐夫作甚?咱們既然是認了幹姐妹便是親人,我看我姐姐來帶些東西難不成還得經過姐夫同意才能收下嗎?


    再說了,姐姐姐夫救了那麽多人的功德,難不成還不能收些自家送來的東西了?”趙秋娘說的情真意切。


    周婉兒瞧她神色間好似真的沒將這些東西放在心上,一副淡然的神色,再加上之前自己收了她四瓶琉璃佳釀了,對比起來,這胡椒好似也沒什麽了。


    周婉兒自知自打女兒那事以後,趙秋娘就必須且必然會是與陸家一條船上的人了。


    所以,這禮不收反倒會把人推遠,收了便收了,日後總有機會用其他方式人情還迴去的。


    周婉兒想通了,笑盈盈的起身叫來了門口候著的丫鬟,叫人先取出來一兩送到廚房去叫人烤些羊肉用這東西給今晚的晚宴添絲新味。


    送完記得將東西再拿到臥房裏收好,莫要受了潮。


    門口丫鬟接過布袋行禮告退。


    周婉兒笑了笑拉住趙秋娘的手說:“走吧,估計飯菜已經擺上桌了,羊肉可能晚些,到時候咱得細品一下這難得的胡椒做的菜究竟是個怎樣的滋味。”


    陸自行見自家夫人拉著趙秋娘便走了,好似完全忘記了自己這個夫君一般,一瞬間他莫名覺得自己有些被冷落的可憐。


    但這感覺也不過轉瞬間罷了,他笑著搖搖頭,覺得自己有時候真的是……


    三人兩前一後到得飯廳的時候,家裏幾個晚輩兒子兒媳已經等在了飯廳裏。


    見走在自家父親母親身旁年輕貌美的女人皆是頗有些好奇的朝這邊瞧過來。


    周婉兒將家裏幾個孩子一一介紹給趙秋娘認識,待眾人見過行禮後周婉兒拉著趙秋娘坐到了自己身旁原本屬於陸春生的位置,準備一會叫她坐到老太太身旁去。


    平日裏陸家人都是圍在一張大桌子上吃飯的,可今日由於多了趙秋娘和秦家父子二人,大桌子便顯得有些擠了,幹脆周婉兒便吩咐著叫人擺了兩個小一圈的圓桌,男人們一桌,女人小孩們一桌。


    還特意叮囑叫人在男人那桌加了兩壺好酒。


    如今就差秦家父子二人了,眾人等了不一會的功夫,秦奉卜便帶著一個鼻青臉腫被強行剃了胡子的男人進了飯堂。


    整個廳堂隨著兩人的到來為之一靜。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是陸自行,他眯著眼睛打量了半晌,這才不確定的開口說道:


    “叔明……你這是……”


    也難為陸自行能認出大變樣貌的秦書明了。


    秦書明聲音翁裏翁氣,還沒開口便被嘴角的傷疼的一個激靈倒吸一口涼氣。


    秦奉卜斜眼瞟了眼自己那個剛受了愛的教育的小傻蛋兒,開口說道:


    “出廂房前摔了一跤,無礙,自行莫要介懷。”


    房間內又是一陣沉默。


    陸自行很想出聲詢問自己這二師兄是不是把他當傻子,可最終還是壓下了自己想吐槽的欲望,翹瞧著像是沒事人一樣淡然坐到位子上拿起筷子夾了粒花生米的秦師兄,自己也不再多言,招唿了一聲還站在原地不敢坐的秦叔明,隨後叫來小廝溫酒給秦奉卜倒滿,先後敬了秦奉卜秦叔明趙秋娘三人一人一杯,這接風宴的氣氛才逐漸恢複正常。


    陸家眾人雖是好奇秦叔明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才惹得才見麵的秦家主對他這個唯一的兒子下如此狠手。


    但這畢竟屬於人家家務事,且正主明顯不願意提起。


    所以即便是再好奇,陸家也沒一個人問出聲來。


    趙秋娘和周婉兒互相對視了一眼,倆人完全目睹了全過程,知道秦叔明這頓打終究是沒躲過去,一臉一切盡在不言中的表情,隨後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接著吃飯。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趙秋娘從陸家老夫人那聽聞了不少上京城的事,也算漲了見識。


    飯畢,趙秋娘便提出時辰不早了該往家去了。周婉兒和陸春生皆是舍不得。


    可周婉兒作為陸家主母自然不能在小輩麵前表露自己的情緒,在陸春生拉著趙秋娘的手留人的時候,周婉兒端著笑意幫忙勸說自家女兒:


    “好了,莫要再鬧你趙姨了。過兩日城裏安定些個,我再帶你去孫家莊找你趙姨好好待上幾日!”這事是周婉兒飯前便和趙秋娘說定的事,此時說出來,好叫陸春生放人。


    陸春生聞言轉頭去瞧趙秋娘,見她微笑著點了頭,這才開心地鬆開趙秋娘的衣袖。


    “好吧,趙姨到時我一定要多留幾日,您可不許嫌棄我煩。”


    “不會,隻要你不嫌棄家中簡陋,住多久趙姨都歡迎。”趙秋娘笑著打趣道。


    正說著話,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了陸府門前。車夫穿著陸家家丁統一的衣服,站在馬旁輕撫著馬頭安慰。


    周婉兒看到了車馬已備齊,隨時等待出發,便出聲對趙秋娘說:


    “秋娘我已派人將馬車備好,待到你迴家再讓他趕迴來便是。


    如今城門剛開,許多周圍的流民應當都在往各州各縣方向趕路,天色這麽晚了,你一人出城,我和你姐夫都不放心。”


    趙秋娘感動於周姐姐的貼心,沒有推辭,與陸家眾人盈盈拜別,這才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離陸家眾人的視線,秦奉卜也跟在眾人身旁朝那方向望著,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眯起眼睛手在袖中無聲推演。


    半晌才收迴視線,嘶啞著嗓子叫來了自家鼻青臉腫的傻大兒摻著有些喝多了的自己迴了陸家給他們父子準備的廂房,倒頭便睡。


    趙秋娘迴了孫家村,第一件事便是去孫好生那瞧了瞧他身上的傷。


    中午換藥時便有些嚴重的傷口,此刻經過一下午現代藥物的治療,雖說不會像神跡一般痊愈便好,但也沒有繼續惡化下去。


    孫大舅母此刻正坐在大兒子床邊上抹眼淚,見趙秋娘來了,連忙將位子讓了出來,出門去尋趙秋娘需的剪子熱水,還有趙秋娘特意叫孫阿蓮留在這邊的急救藥箱之類的。


    趙秋娘給昏迷中的孫好養換好藥,瞧著他閉眼躺在那裏,出聲詢問大舅母好生下午的情況。


    “你來那會好有些燒,去了膿以後雖說也發燒,但睡得安穩了些,沒再怎麽疼的哼唧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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