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相同的房間,但門上沒有任何雕花,我試著推了推第一間,裏麵似乎有很強大的阻力攔著我,門紋絲不動。第二間第三間也是這樣,但直到第四間,門被我推開了個縫。裏麵的鎖大概是年代太久鬆動了,我使了點蠻力,鎖就哢嚓一聲掉在了地上,撿起來後發現鎖麵上刻著的是一條睜著眼的魚,夜不瞑目看守的魚,倒是有意思,我把它放進了上衣口袋。


    等迴過神再定睛,看清楚這間房子裏的東西後,我瞬間後背發怵。


    這間屋子內是一大片燒給死人用的紙馬香稞,擺在地上整整齊齊,各種花色顏料塗抹的栩栩如生,為什麽這宅子裏會有這麽多祭祀用的紙製品?我心裏打著鼓,提著油燈的右手往前伸了伸,迎著亮光仔細看了遍全屋,發現除了這些紙製的牛馬牲畜,角落裏還有‘濃妝豔抹’的假人,數了數,竟然有快二十個。


    它們不分男女,兩頰都貼著紅色胭脂,嘴唇皆是大紅色,唯一奇怪的是他們沒有畫上瞳仁,麵部上庭是一對蒼白的眼眶。我走近了些,發現這些紙人做的尤其精致,全是竹皮做瓤搭的內框架,再用彩紙做囊包住的骨骼。我們人靠著骨骼撐著肉身,這些紙人就靠著竹皮撐著皮囊。


    我轉過身,半掩著的房門外在這個時候倏地閃過一個人影,我下意識地抬起左手遮蓋住油燈的光亮,那人嘴裏細細密密地說著話,像是自言自語,我隻能聽出這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的聲音,話裏的內容是一句沒聽清,聲音漸漸遠去,靜了大概十秒鍾,我快步走到門口關上了門,原路返迴了自己的房間。


    這座宅子除了管家和他口中的那位少爺,應該還有其他的npc沒露麵。


    迴來時其他四間房都亮著燈,不知道大家出去後有沒有發現什麽。


    我躺在床上理了理現在已知的信息。首先這個橋棺鎮似乎除了我們沒有其他活人,管家給的說法是之前這個鎮子鬧瘟疫,人死的死搬的搬,再然後是這個宅子有很多燒給死人用的紙紮,宅子的主人應該很富裕,這些紙紮製作的非常精致,不像是隨意置辦的,以及,宅子裏還有個喃喃自語的女人,精神像是有點問題。


    從上一個遊戲出來後,我就有了戴手表的習慣,可這手表此時失了靈,時間還停留在我出門去廣場的那一刻,所以根本不知道現在幾點。


    “nx309。”我喚了一聲。


    很好,沒有人理我。


    這下完犢子了,我抬手搓了搓太陽穴,“明天的提示木馬到底是什麽啊?還有不要被發現......”我腦中迴憶著任務信息,我自己對這幾句話的理解大概就是需要找到提示的東西,並且完成任務後再不要被發現......想到這我忽然意識到,我好像漏了個很恐怖的信息,不要被發現,不要......被誰發現?


    這一夜我都沒怎麽休息,潛意識一直在惦記著自己知道的那幾條為數不多的信息,想著等天亮了看看其他四個人的反應,再決定要不要把那間擺滿紙馬香稞的房間告訴他們。


    夜色消散,窗外剛泛起些微微光亮,我就從床上坐了起來,門外在這時傳來一聲短促、刻意壓低聲音的咳嗽,我穿上鞋,打開門後,看到住在甲間房的郭正正在走廊中心做操,剛進行到伸展運動,迴過頭看到我後隻點了點頭,手腳的動作一刻未停。


    “鍛煉身體呢?”我尷尬地笑著。


    “誰知道一會兒會發生什麽事,我之前那把遊戲,追逐戰,從頭被npc追的浪顛,身體素質不好的全掛了。”我沒想到他會和我說這麽多,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看你這細胳膊細腿的......跟著我練練吧。”他眼神裏像是充滿了對我小身板的同情。


    結果就成了我和他兩個人站在走廊上悶不吭聲的做起操來。


    此時天已經亮了大半,我左右看了看,走廊盡頭上方懸掛著一板黑的發了色的匾額,我眯著眼努力地辨認上麵的字,大概是年月已久,匾額在風雨衝刷中久經風霜,這字被糟蹋的我一時間認不出來。


    “是殷宅兩個字,我早上去看了。”郭正看到我一直歪著頭,給我解釋著。


    直至鄭昭昭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從房間出來,看到我倆噗嗤一笑,才打破後來這若有若無地寂靜,“你倆可真有閑情逸致,還擱這裏跳廣場舞呢。”


    郭正似乎不太喜歡鄭昭昭,他並沒有搭理她。


    我衝著她擺擺手,“早上好。”雖然沒有摸清楚他們的好壞,但禮貌點總沒錯。


    “早。”鄭昭昭笑著迴我,她看起來心情不錯,嘴裏哼著歌,腳尖一顛兒一顛兒地走過我的身後。她站在許月的乙間房門口,抬手敲了敲,“起床啦。”結果許月沒出來,丙間房的陸嶺南被敲出來了。


    鄭昭昭滿臉笑意,抬起雙手和他打招唿,“早啊帥哥,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啊?”


    陸嶺南和郭正一樣,感覺完全不信任鄭昭昭這個人,他聞言未答,隻抬手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我察覺到這一細節,想著他昨晚肯定是和我一樣自己出去探路不小心蹭到的,他在這時順勢抬眼,明明看到了我的視線,卻未躲閃,目光直直地就像看進了我的心底。


    我心裏咯噔一下,有著說不出的熟悉感。可他不是李四,也不是陸淩,是完完全全擁有著另一幅相貌的陌生人,我慌忙低下頭,手忙腳亂地繼續做踢腿擴胸動作。


    “不好意思,起晚了。”許月打開門,看到我們四個人都站在她門口,皺了皺眉,但這疑惑的神情轉瞬即逝,繼而切換成讓人心覺親切的微笑。


    就在這安靜的幾秒空隙中,昨夜引著我們來到房間的老管家從拐角處走了過來,他一直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義眼突兀的鑲在眼眶裏,直勾勾的看著前方,另一隻眼睛眯成一條縫,像是被初升的太陽照的看不清我們。


    “客人們,你們醒啦。”他彎下腰對著我們五個人行了個半鞠躬,許月半掩著身子躲在鄭昭昭的身後,陸嶺南則站在我的身側,我像是突然靈光一閃想驗證什麽般,腳下不受控製地往他跟前小踏步了一步,身體貼他貼的很近,我似乎都能聽到他的心跳聲,平穩又安寧,意識在這時被拉迴到血紅大門,陸淩在我耳邊的那句,“未到最後一刻,不要放棄。”又徘徊在我腦中。我屏息,在等待,等著身後人會不會和某人一樣,做出輕輕嗅我頭發的玩笑事,可最終還是我想多了。


    陸嶺南在下一秒也往前走了半步,又站到了我的身側,他比我高一個頭,此時雖然我沒有朝他看,但也感覺到了頭頂有一絲‘你這人在幹嘛?’意味地目光看著我,簡直尷尬到腳底抓出另一座殷宅。


    “秀姑已經做好早飯了,客人們隨我去吃飯吧。”郭正聽到這句話,欣喜地小幅度拍了拍手,“還真的有點餓了。”他嘀咕到。


    “遊戲裏的東西能吃嗎?”我還沒從上一把遊戲裏那個女廚師做的稀奇古怪的飯裏走出來,心理陰影還是有的,從遊戲出來後,稱了下體重,活活瘦了我十二斤。


    “你挑點你覺得不會出錯的吃就是了,就你這小身板,怎麽還挑食呢?”


    得,在他心裏,我已然是一個細胳膊細腿還挑食的瘦竹竿。


    到了正廳,此時正中央已經擺了一張中間鑲著大塊白玉的紅木桌,桌麵上擺了五碗冒著熱氣的白粥,竹編的筐裏是個個圓潤的白麵饅頭,長方碟子裏是加了小米辣油醋汁的拍黃瓜,看起來清脆可口,還有一圓碟裏是銀杏果炒藕片,素素淨淨的。


    鄭昭昭和郭正已經坐在了座位上,郭正看我站在原地不動,把自己身邊的椅子一拉,“快來坐,都能吃,別挑食!”我隻好倉皇地點著頭坐了下去。許月坐在鄭昭昭的身邊,陸嶺南則坐在了我的對麵。


    “吃吧,吃完我領你們去見少爺。”老管家從正廳的偏門離開,他剛走了不久,一個身著暗紅色上衣褐色褲子的女人從偏門探出頭,向外邁出腳步,露出半邊身體,看著我們幾個,咯咯笑。


    “這人誰啊?”許月看到她,嚇了一跳。


    我聽她的聲音,想著應該就是昨晚我看到的那個女人了。


    她看到我們發現了她,扭捏著走了出來。


    她穿著一雙繡花鞋,和顏色暗沉的衣服相比,這雙鞋顏色明豔,喜慶的有些太過於不搭了。


    “秀姑,秀姑......秀姑。”她嘴裏一直重複著這兩個字,笑眼彎彎地看著我們幾個。


    “哎,秀姑,你別出來嚇到客人。”身後傳來老管家的喚聲,他急慌慌地跑出來,伸出手示意讓我們繼續吃,“這是我們殷宅的秀姑,人有點癡傻,但做飯是一流的,你們現在吃的就是她早起做的,好吃吧?”他探著腰,向前詢問著。


    “好吃的,很不錯。”讓我沒想到的是,接他話的是一直沉默寡言的陸嶺南。


    秀姑聽到有客人表揚她,害羞地直用右手掩麵,咯咯笑。


    咯咯笑。


    郭正飯吃的很快,他打著飽嗝,又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拿了兩個饅頭塞在自己的口袋,他瞧見我看著他,對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我也帶一個,我裝作沒會他的意,他一臉餓死你算了的表情,轉過頭去不再管我。


    我喝完碗底的最後一口粥,抬眼就看到陸嶺南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在嚼饅頭,嚼完後又咬了一口手裏的饅頭,腮幫子繼續鼓起來癟下去鼓起來癟下去,我低下頭抿著嘴想著這一幕悄悄笑了好幾下。


    大家都吃飽後,站在一邊的管家領著我們從偏門走到了後廳,殷宅是真大啊,和這個鎮子的外麵土屋完全不一樣,可以看出是富甲一方的人家。先是氣派的大門彰顯著威嚴富貴,進來後是長滿花草的前院,許是大晚上我沒有看清種的是什麽樹栽的是什麽花,隻覺得院內陰影繁多還有草木香濃鬱,正廳的一側向右拐個彎就是我們睡覺的五間房走廊,走廊盡頭左拐再走個幾步就是我昨晚無意間走進去的另一條走廊,而現在,正廳的偏門連接著後廳,一樓是會客廳一般的布置,二樓又是一排房間,不知是做什麽用處的。


    走到後廳後,太陽光被正廳的房簷嚴嚴實實地擋住,一絲光亮都沒透進主人住的這棟樓前。許月穿著短袖,冷的雙手抱臂,鄭昭昭見狀摟住她的胳膊,兩個人和好姐妹逛街似的貼在一起。


    “客人們坐吧,我去請少爺。”後廳一樓靠裏牆的是一張長供桌,桌上是大小長短都一樣的祖先牌位,牌位前是五根被點燃的紅色粗蠟燭,火光跳躍。


    郭正膽大,把牌位上的殷家祖先名一個一個念了出來。


    “殷靈均,殷琬琰,殷琬青,殷歲淮,殷歲歡......殷競喜,殷栩文......”話音未落,“那是我們老爺的名字。”管家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話裏有些許不悅,郭正慌忙遠離供桌,連退三步站迴了我們中間。


    可下一秒,等我們都看清了管家帶來的少爺是什麽人後,都心提到了嗓子眼,我甚至感覺到許月在微微顫抖,鄭昭昭一反常態的臉上沒有笑容。


    站在管家身邊的可不是活人,分明是我昨晚闖進的那間房看到的站在角落的紙紮假人,唯一不同的,是他麵部上庭的眼眶中,嵌著一對黑如潭水、深不見底的瞳仁。這位所謂的殷家少爺,就這麽被管家從內屋請來,請到我們的麵前。


    管家把少爺放在主座上,這假人甚至就像身體裏有一尊活體般任他擺布,愣是和平常人一樣坐了下來。


    郭正在我旁邊倒吸一口涼氣,“我寧願被npc追......也不想看到這鬼......鬼東西......”


    陸嶺南迴頭眼神勒令他閉嘴。


    還好管家沒聽見,他在伺候著殷少爺喝茶,秀姑此時就端著茶盤站在一邊直哆嗦,眼神一直瞄著管家,我總覺得她臉上寫滿了害怕,和早上在正廳時見到的咯咯笑的她判若兩人。


    她在怕什麽?怕殷少爺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限定遊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沈三廢ff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沈三廢ff並收藏限定遊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