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魂記憶;難言悲痛,看到前世我把兄弟的頭安放在棺槨裏,然後釘棺,一聲聲的鋼釘釘棺,至今仍在耳畔


    棺槨周圍一鏟鏟的土落下,千年以後,仍在眼前


    ·


    ·


    ·


    “將軍”


    巡夜的步伐裏,我揮揮手,麵前抱拳行禮的巡營步卒提刀而去。


    往複起寨,長久奔波,是夜駐營。


    夜風吹過,火塘裏火苗隨風簌簌。


    我久久的坐在火塘邊,默然起身,茫茫然巡走軍中。


    走到後營,營火朦朧,營口背靠大車圍坐在地的民夫們紛紛站了起來,默默地看著我,眼裏似乎還有著想說卻沒說的話。


    看著他們粗糙的衣裳,我抬抬手,撇撇眼走了。


    天魂記憶:前世,夜晚火光下,我走到後營看到個孩子,摸摸孩子的頭,把一包幹糧一拉繩口,係在孩子腰帶上,拍拍肩膀走了。


    我低著頭的背影消失在營火裏


    小孩都給帶到軍隊了,打成什麽樣了。


    記憶裏的我走到曠野,再一抬頭,照向大地的月色下帶著血光


    血月啊


    我無聲歎息,低著頭走了。


    血月懸空,亡國之兆,生前見盡了。


    要亡國了啊


    其實我那時候什麽都知道,可我有什麽辦法。


    還不是為了家國,為了天下蒼生,為了我那些早已死去的兄弟。


    血戰數十年,那些死去兄弟震撼了天地的勇氣,我們已經對得起家國,連年血戰,中華族的將軍已經不多了,我要帶著


    我很抱歉,我無法帶著他們走向光輝的勝利,我隻能帶著他們走向死亡。


    再見了,我血戰的族人們


    南宋故國


    亡國前最後的歲月裏,宋人最終倒下。


    戰陣之上,大軍被圍,箭雨下的蒙古大軍茫茫推進,一片紅衣紅甲的屍體環倒在地,最中央一位宋將拄劍仰天


    矢盡援絕


    印刻在靈魂中的詞,至今無比心痛。


    泛黃的紙上,殘燈如幕,眼前似乎還浮現著前世的文字。


    我死去的兄弟們射盡了最後一支箭,蒙古人衝過盾牌,盾牌後死去的弟兄挺著長槍一聲驚吼


    轉眼已過,地上全是屍體······


    “城破了,城破了!”


    “大人!”


    城下茫茫敵海,城樓上慘然一笑的文臣,轉身搖晃著走了。


    死是一件亟需勇氣的事,當你舉起刀劍貼到脖子的時候,是否有勇氣拉下那辭世的一刀?


    可憐那個時代有文臣就是個文人,有勇氣但下不穩手,所以先服毒,再自刎,保證死!


    從懷中摸出早就準備好的毒藥,仰脖撲進嘴裏,拔劍自刎


    可憐呐,大人!


    還有直接跳城,跳的時候專門頭朝下,死的時候死無全屍


    大人!


    胡大人


    魂魄中的我還在跪地哭泣,一切都消失了。


    “將軍”


    眼前雙目血紅,淚光閃爍的親軍抱拳唿喊,我抬頭一望,熟識的旗號,上馬就去了。


    前世最後,戰場之上,我遇見了熟識的宋將,然而他們已經為蒙古效力了,現在,他叫元將。


    我提槊上前,大家互相看著,無比心痛,曾經的兄弟要互相廝殺嗎?


    遠方的他們看著我,你看著我我也看著你。


    軍陣之上,朱衣簷冠的宋將分出人群,遠遠對我做了個揖,率軍掉頭,消失在天地間。


    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中華族將領已全部倒下。


    可憐我的記憶裏還滿是淚光


    多少年後,一個斷了左手的老軍,在漆黑的房間內,高唿著殺敵時的口號。


    他醉了


    周圍的人垂頭拭淚,歸鄉的老軍身前還供奉著年輕時穿過的鎧甲,深深印入甲胄的血跡,燈火下泛黃。


    “將軍!”


    一片霧氣下,南師北望啊!


    即將遠去的軍卒望著今生再也無望重迴的家鄉,一片片一列列,拄著長槍,低低的唱起了歌


    “無妨,且唱罷”


    我兩眼閃著淚水,握劍垂首,低頭而去。


    督護北征去,相送落星墟。帆檣如芒檉,督護今何渠。


    督護初征時,儂亦惡聞許。願作石尤風,四麵斷行旅。


    聞歡去北征,相送直瀆浦。隻有淚可出,無複情可吐。


    ——故 中華族歌典 《丁督護歌》


    高擎軍旗,大唿衝鋒!


    斷後戰,河岸邊盡是死去弟兄的屍體,大宋的旗幟燃燒飄蕩,火焰已吞沒了旗麵環中的宋字。


    再次迴頭的時候,南宋軍旗已經黯然倒下······


    “船走了!”


    一聲長唿,手執火炬的老船工縱身躍入火海。


    隨著南宋軍隊步步敗退,一座座海城裏撤不走的船業,船舍裏船形已具的巨艦,隻能燒毀。


    死去的船工們臨行前手執火把,塗染燃油,將所有無法帶走的巨艦全部自焚,舊日承載著記憶與輝煌的船線,還未完工的巨艦,全部吞沒在一片火海。


    萬般的不舍,走不了了,有老船工跳入火海,與船共眠。


    “船走了!”


    熊熊烈焰裏,一群群的宋人,義無反顧縱身躍入火海······


    最終,南宋國亡。


    那些英勇的宋人,最終進入史冊。


    由於宋人近乎瘋狂的抵抗,蒙古人死傷非常大,五十年裏,戰死一個汗王,純蒙古人死傷超過十萬,最大重創。


    對於蒙古人來講,南宋就是一個絞肉機,不管投進去多少人馬,都會在無休止的戰鬥和疾疫中損耗殆盡。故此各蒙古汗國怨言極重,因為征宋,頻繁征調本國部隊,從蒙古本帳鐵騎到迴迴炮手,本族和奴隸一起調動,路途遙遠,長途跋涉,每次死傷都是極重,可補償又不夠,直接導致汗國內怨聲載道。


    賺得少死的多,投入和迴報完全不成正比,蒙古高傲的貴族們在大帳裏麵紅耳赤的爭罵,誰都不想讓自己的族人再平白的大量死去。


    戰後,南宋漢人被壓到四等人,就是報複。


    五十年大血戰,蒙古人恨極了我們,怎麽這麽硬死啃啃不動!死了一個大汗丟了十萬人從蒙古打到了元還是打不動!


    最終大戰,崖山大戰,南宋十餘萬軍民寧死不降,投海自盡,深深震撼忽必烈。


    這個老對手,死對頭的最後還是這般壯烈,到最後忽必烈既是愛才,又是疑惑的親自去監獄裏問已經不成人形的文天祥。因為蒙古人驕傲的勇武大汗想知道一個答案,為什麽這些柔弱的宋人能夠在那種絕無勝算,乃至毫無生還希望的境況下繼續戰鬥,直至全軍戰死的答案;


    “你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


    “我希望你能臣服我,做我的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謝過汗王,在下不求官職”


    “那你求什麽?”


    “速死而已”


    蒙古大汗疑惑,更多的還是可惜的搖著頭走出了牢門;人生來不就是為了美女財富嗎?


    忽必烈至死未能找到那個答案


    因為知道這個答案的全部都去了另一個世界


    由於純蒙古人的大量死傷,流幹了蒙古人的血,直接導致元蒙喪失了大規模西征能力。


    宋亡以後,蒙古大規模出征的腳步終止,永遠終止。


    我們用犧牲拖死了蒙古征伐世界的夢想,在一片血海中,滿臉鮮血的大宋將士滿麵猙獰的把蒙古一起拖向死亡。


    日本羞辱了元朝,大汗震怒,第一次蒙古所能擠出來的兵力不過兩萬,其中大量是漢軍,蒙漢兩萬人而已,蒙古死傷慘烈可見一斑。


    由於蒙古人空前慘烈的損失,導致蒙古人下定決心,在占領區實施民族政策——頭夜權。


    蒙古人是有頭夜權,但並不是歐洲流傳的那種頭夜權,新婚之夜新郎滾蛋你躺床上?那人家不整族整族找你破死砸命才怪!一千萬蒙古人都不夠這樣死的,他們的頭夜權解釋過來是第一個享用,盡可能多的保有蒙古血統的後代,是為盡快擴張蒙古人人口的極限方式,根本不是什麽歐式頭夜權,蒙古人腦子沒進屎。


    歐式頭夜權?屠城都比這個有前途!


    該政策同樣波及漢地,因為我們的男人死光了。五十二年大血戰,大宋最血性的男人已全部戰死,隻剩我們的遺軀長眠地下,靜靜地消朽在星光下,剩下的懦夫,奴才沒有任何資格反抗蒙古人。


    但是,殘酷的壓迫下,蒙古人忽略了一個群體,那就是女人,一個拿不起刀劍,挽不起強弓,披不了重鎧殺不了任何一個人的群體。


    女性群體中剛烈的數量仍舊保有存在,沒指望那些剩下的懦夫,那些除了折磨自家女人指桑罵槐沒有任何別的膽子的懦夫!


    漢地女性拿出最剛烈的迴複——摔頭胎


    摔頭胎,長子全部摔死,家門不留長子。


    蒙古在所有征服地域統一實行頭夜權,確實遭到極為激烈的反抗,但是,該權策被確實的執行在帝國的各個角落。所以,在那一代女性剛烈之下,所有被征服地域我們是含蒙古血緣最少甚至是不含的民族,也就是在這些剛烈的女子之下,又一代的中華族從血泊和仇恨中再次爬了起來。


    麵對燒過了天際的怒火,蒙古人在中原的土地上連百年都沒撐到。


    但是,這個政策其實在許多地段是成功的,譬如俄國。


    俄國自己的曆史學家自述,剝開一個俄國人,裏麵是一個蒙古人。


    就是因為那時的蒙古人同樣對俄國一帶的地區實行頭夜權,俄國女人和漢人女性的暴烈不一樣,所以,今日的俄國血統裏含有了大量的蒙古血緣。


    蒙古人是個極端的異類,極端的人口比例征服了極端的土地麵積,至今未有一例可與相比。


    蒙古建立初期人口不過百萬而已,成吉思汗鼎盛時期(包含大量征服吸納人口及新生人口在內),總人口不過一百七十萬。至元朝滅亡宋後,長年征戰,疫病,內耗,以及禍及整個蒙古高原的內戰,導致初期純正的蒙古人口早已跌破百萬,忽必烈接手的是一個傷殘滿員,婦孺交加的幾十萬人口的衰弱族群,為了擴大民族影響,極速擴張人口,蒙古一路實行頭夜權,為的是讓蒙古人口在極短時間內極速增加,以穩定蒙古統治。


    結果根本穩不住,正是宋朝的拚死抵抗,導致原本團結的蒙古分崩離析,大汗戰死後內戰首次大規模爆發。團結的蒙古分裂數塊,直接撼動蒙古本族,大量蒙古人死於我們刀下,死於蒙古人刀下,等於到最後,同歸於盡。


    蒙古人被打到什麽地步,大量使用色目人,南宋戰場,不遠萬裏,因為本族人已經虧耗到不敢再用的地步。


    前世和色目人交過手,蒙古軍中的色目人戰鬥力並不差,甚至很強,這些會組織敢死隊的色目人上過史書!


    要不然為什麽二等人就是色目人,地位僅次於蒙古人,因為他們並不弱。相反,他們戰鬥力還很強,王牌部隊不少。


    色目人能排二等人不是沒來由,在我二十一載的戰鬥中,色目人是士氣最高的蒙古仆從軍隊(僅次於蒙古人,有時候甚至比蒙古人還厲害)。


    所有仆從軍隊中色目人士氣最高,因為他們離家最遠,迴不了家了。


    隻有跟著蒙古人殺光我們,不然他們沒活路。


    另外,色目人種普遍團結,當時是,現在也是。


    轉世今生,我在西安居駐的時候,小區旁邊開了個迴族的拉麵店,西域人種。然後過段時間幾步遠的地方開了間迴族的餅子鋪,不到半月這個一般到十點才開門的拉麵店早上開門了,做起了早點生意,賣的東西也不複雜,餅夾菜,稀飯。


    哦對了,他們自己不做餅,就是旁邊的店供的,一問才知道,人家這是互相幫助,相互照應生意。


    遠勝大陸


    然而對於蒙古人來說,色目人一樣並不可靠,因為他們可是被從占領區拉過來的。


    換句話說,他們也是被征服者,蒙古人馬刀下的被征服者。


    屠城滅門的血仇,這個種族也是一樣經曆過的。


    戰爭有很多的影響因素,但是決定的核心就是政治經濟軍事,三位一體,誰瘸了腿這仗就要底敗。


    我們一下瘸了兩個,最關鍵兩個


    蒙古一個沒瘸


    就算曆經內亂,人家也隻是從蒙古變成了元,還沒瘸。


    除了屠城


    蒙古人成也屠城,敗也屠城,如果他們接手的是完整占領區,那我們早就沒了,畢竟動輒一次百萬眾鐵騎衝擊,我們不垮才是怪事。


    換句話說,如果沒有屠城,蒙古人走不到今天。


    因為屠城,滅族的仇恨深深印在每個占領區存活者心裏,不要讓他們逮著機會,否則他們一定起來複仇。


    “宋騎兵!”


    昏暗的原野上,南宋騎兵的身影鬼魅般襲至眼前。


    當年營帳邊奴隸軍看到我們突然殺出,恐懼的大喊,宋騎兵!


    我手握馬槊,帶著騎軍踏過原野,一往無前


    人馬嘶鳴,唿嘯殺入。


    天魂記憶;蒙古人對我們的恐懼是占據心裏最大的部分


    因為麵臨著最恐怖的抵抗,大汗直接戰死,這是根本沒有出現過的景象。


    所以,亡國之後,把我們壓到四等人就是為了讓我們永世不得翻身。


    我可以確確實實的告訴你,蒙古確實實行了類似四等人的製度,詳細等級分別為,蒙古人,色目人,北地漢人,南地漢人。


    蒙古人,草原上的人。色目人,包括了西域,契丹,西亞,甚至歐洲部分民族。北地漢人,先前征服的西夏,金中的漢人。最後一個等級,南地漢人,抵抗蒙古五十二年的大宋遺民。


    這項法令是確實存在的,隻不過他確實沒有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史書,對他的描述最近似的應該是,心照不宣。


    現在,請把所有的大陸記述,推測,扔進垃圾桶,由真正的中華族將軍告知。


    蒙古人對南宋極為仇恨,一個抵抗五十二年死不投降的敵人,蒙古沒道理對你一視同仁。況且,南宋是唯一一個戰場上格殺蒙古大汗的國家,在蒙古人眼裏,大汗是長生天最親近的兒子,神一般的存在,我們親手幹掉了蒙古人的神。那蒙古人隻要在位一天,南宋遺民就要被壓進最底層一天。


    還有一個死掉了蒙古大汗的國家,他叫西夏,代價是,黨項人已經滅族。那個時代黨項人已經被淹沒進血海,死掉成吉思汗的國家,西夏連史書蒙古都沒給他修,對待黨項人的仇恨被蒙古刻進了骨頭。二十二年血戰,黨項人已經全部戰死,作為一個民族,爆發出最後輝煌的壯烈民族已進入曆史,剩下寥寥隻是蒙古化的奴人而已,不是黨項。


    以軍功為跟腳,采照官員,很明顯四等漢人沒有跟腳,永在底層。


    四等人製確實存在,由蒙古確實執行,體現在方方麵麵。身為南宋遺民,四等人,壓製最激烈的時候我們不能擁有一把屬於自己的菜刀,金屬物件必須全部上繳,以免打製兵器,蒙古人不允許漢人製作鋒利的竹子,因為蒙古人認為這可以當做弓箭,可以製作陷阱和武器。


    我親眼見過一個在陷坑裏被倒立的尖竹紮的全是窟窿的蒙古人,穿過了他軀體的竹尖至今仍在我眼前。


    這是一條按照蒙古草原習俗的習慣法,而在草原上,習慣法曆來是代代傳承,在我們的那個時代裏,習慣法是不被蒙古人記入或公布天下。


    大家心知肚明卻又不公之於眾,這才是最精明的處理辦法。


    身為一個國家,蒙古人還沒有蠢到把這麽一條法令宣揚天下,否則不出十年國家就全亂了,蒙古軍隊又要去江南再打五十二年了。


    歧視存在於每個角落,處處打壓。


    這是一個被蒙古執行的製度,隻是他們當時稱唿不同,被後世總結成四等人製而已,換湯不換藥,就是這樣。


    這是一道不需要明說,隻要記在心裏,刻到骨子裏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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