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每年都走丟的人


    見到雲素收起了那根讓人不安的黑木頭,玉言道才暗自鬆了口氣,從街頭遠遠的走上前來,微微彎身做出請的姿態說道:“一些事還是隱秘些好,兩位請隨我來。”


    雲素隨著玉言道走,白綾則是微垂著頭跟著他走。


    他時不時用餘光看向白綾,她本來一切安好,但自從某刻開始她就好像陷入了某種難以擺脫的情緒之中,哪怕到此刻她仍然心不在焉。


    他暗自觀察了她好一會兒,發現她除了偶爾抬頭看看夜空,其餘時間目光全部停留在了自己身上。


    那種目光不是喜歡不是憤怒又或是其它的什麽,它既深邃又寧靜,像是在解一道極其晦澀難懂的數科題,又像是在做一個完美無瑕的計劃。


    雲素開始迴憶自己今日都做了什麽,帶她跑出了碧遊,帶她逛了街,還請她吃了地瓜,去了玉簫學宮…


    他通過時間與她當時的狀態一一排除之後,最後將她的異常鎖定到自己對玉婉提及那些人世間名字的時候。


    雲素記得她說過,她能幫自己掩蓋黑木頭上屬於人世間的氣息,種種聯係起來,很難讓人不去朝她來自人世間那方麵想。


    是我說的那些名字裏有你認識的人?還是這又牽扯到你的那個為什麽?或者你是個白癡?明知我帶著人世間的東西還來找我時沒有想到我會和人世間有關?你不可能想不到,那你現在又是在盤算什麽?


    他不確定又不想挑明了去問她心底的秘密,於是心思一轉輕聲說道:“你不用憂心什麽,若有一日陳家清淨找到我,而我又打不過的話,你隻管與我撇開關係,自己走自己的就是。”


    白綾看著他抿起一抹淺笑,搖了搖頭表示她並非害怕了。


    不管她是否來自人世間,此時雲素都很想讓她脫離這種情緒,於是他又故作埋怨的說道:“那你方才不幫我?我要是沒攔住那一劍怎麽辦?我要是死了怎麽辦?我死了你還怎麽去後土宮?”


    他這猝不及防的語氣轉變又一次讓白綾呆滯了一會兒,很久之後她想好了,認真的說道:“下次打架的時候,我先去,你躲我身後。”


    這大概是她心裏那把天秤測出最公平的法子,雲素心想。他認真的答應她說道:“好。”


    玉言道聽著身後兩人的竊竊私語,自然而然的猜測他們是否在綢繆著什麽對付自己的計劃,他側耳去聽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麽。若他知道,大概會羞怒的痛罵這兩個極其無聊的人。


    他越想越是汗毛倒立,在前頭不自覺加快了腳步,總覺得後背會被突然插進一把刀。


    很快他就從城北來到了城東,這裏有他一座隱秘的私人宅邸,他將二人迎進府內。


    玉言道點上燭台,坐在堂中正麵看著兩人總算安心了一些,說道:“方才宮門前的話,我模糊的聽了一些,似乎是雲公子認得我姑姑,姑姑卻不認得雲公子。”


    看見雲素的遲疑戒備,他頗為無奈的打消他的疑慮說道:“以蘿袖的性子,我要是不常常看著她,恐怕會出不少亂子。”


    想起那個扒著門框的少女,這個理由的確很容易讓人認可,雲素直接朝他問道:“玉公子想要什麽?”


    玉言道不著急,先迴問道:“雲公子想要什麽?”


    碧遊塔前重重圍堵,九蒼的各個出入口自然也少不了陳家的人,以陳家的權勢,他們精湛的碟子或許滲透不了碧遊,但滲透九蒼的各方卻很容易。


    現在距離陳明月死亡的時間已經過去將近兩個月,足夠陳家在九蒼灑滿自己的眼線了。


    雲素簡潔的說道:“一些隻有仙人才知道的消息,一條不為人知的離開九蒼的道路。”


    他將詢問的目光投向玉言道,玉言道說出自己所求說道:“我需要二位幫忙,找出學宮裏的那個姑姑是真,還是假。”


    雲素說道:“方才宮門外,一直都是我的片麵之詞,實際上事情的真實樣貌我自己也不清楚,玉公子這就信了?”


    玉言道說道:“這隻是個無足輕重的交易。最後不管二位能不能找出真相,九蒼與玉簫都不會有任何變故,區別僅僅是你們找到,這場交易成功,你們沒找到,這場交易失敗。”


    他從府邸的隱秘處找出一卷卷宗,放在桌上說道:“這裏麵有樁案子,與姑姑有關,你也許需要。”


    雲素看著那份卷宗上標注的久遠時間,沒有伸手去接,說道:“我能確認的是,現在確實有兩個你的姑姑,若學宮裏那個是假的,那麽她能在你玉家潛伏如此之久,想必至少也是某個大家族的人。”


    他緩緩說道:“我要是真的幫你把她找了出來,肯定又要得罪某一方,而你僅僅是給我提供一條出城的路。這份交易怎麽看,我都很吃虧。”


    玉言道起身沏茶,水流嘩嘩聲中他背對著雲素說道:“若雲公子真的能找出來真相,那麽你會得到我玉家的支持,至少會得到我個人的支持。”


    他說這些話時極其隨意極其自信,因為他有自信的實力,玉家作為九蒼俗世與修行界共同的第一大家,所掌管的可不僅僅是一座玉簫學宮。


    雲素說道:“還不知玉公子的真實身份,官居何職。”


    玉言道無比瀟灑的說道:“我身為玉家如今的長子,雖未在朝中有一官半職,不過我許的諾,我說過的話,在這九蒼還是算數的。”


    他告誡說道:“我需要提醒你,你隻有三天時間,碧遊已經傳出話,三日之後會請九蒼諸家進塔一遊,屆時全九蒼都會知道你已經離開,不管是辦案還是離開,都會難上很多。”


    他將沏好的茶水放在雲素跟前,問道:“如何?雲公子想好了嗎?”


    雲素與白綾對視一眼,在得到她無所謂的目光後拿過桌上卷宗,說道:“這案子,我接了。”


    玉言道哈哈笑道:“那我便靜候佳音了。”


    這件事還是有很多麻煩的地方,雲素皺著眉說道:“雖然此刻他們都以為我還在塔中,不過這案子畢竟涉及到修行界,以我的身份仍然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不知玉公子是否能為此提供一些便利?”


    玉言道做事周全,當然也考慮到了這點,說道:“這座府邸是我私下所購,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二位可放心住下。”


    他說:“這期間沒人會來打擾二位,另外明日一早我會派一位玉家的人來,雲公子有什麽難處,或是有什麽不懂,需要他做什麽,都可以讓他去做。”


    玉言道嚴肅的朝雲素作揖,說道:“這事便拜托二位了,三日後再見。”


    雲素還禮說道:“三日後再見。”


    目送著玉言道離開,他伸出手指翻開卷宗。


    書頁上首先寫著與玉婉有關的這莊案子的時間地點,其餘各處都有著玉言道的標注,看起來在雲素到來之前,玉言道就已經在調查玉婉了,而且調查持續了很長時間。


    其中的內容,是一樁多人失蹤案。


    他在紅紅的燭光下細致認真的去看,很快看完,然後沉默的將卷宗遞給白綾,開始思索。


    白綾翻開卷宗,上麵有著一個個殷紅的字眼,像是久遠的鮮血濺在上麵幹枯之後留下的痕跡,而那些痕跡,則是描述著一個個鮮活生命的消失。


    知元十四年春,城北劉食失蹤。


    知元十五年秋,城北王四失蹤。


    知元十六年春,城北李瑪曲失蹤。


    知元十七年夏,城西何忘…十八年冬,城東張安…十九年冬,城南李目語…二十年秋,城南李副濤…


    知元二一年…知元二二年…


    猩紅的字眼戛然而止,再之後便是尋常的墨跡,描寫著這些失蹤的人迴家。劉食在兩日之後迴家,王四在一日之後迴家,李瑪曲兩日…何忘…張安…


    在整卷卷宗的最後,一個名字被特別獨立出來留到了最後。


    通過字跡,可以看出這是玉言道後來才加上去的,他從府衙中帶出了這宗迷迷糊糊結案的失蹤案的卷宗,然後將她寫在了上麵。


    知元六年春,玉婉。


    在這個名字上沒有寫她迴家的時間,隻寫了其失蹤的時間。


    雲素沉思著說道:“春夏秋冬上找不出規律,失蹤人的位置同樣沒有規律,但似乎在十四年之後,他們便遵循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規律,一年失蹤一個。”


    白綾接上他的話頭說道:“隻有玉婉沒有遵循這個規律,她是在十四年前失蹤的。”


    雲素指頭輕輕敲打著桌麵,說道:“去年我初見她時,她的修為幾乎壓得我喘不過氣,現在想想,那時她的境界至少遲曉末以上。”


    他想著紅木宮門前與玉婉的相見,說道:“剛才相見,她卻好像毫無修為的樣子,若她是她,那她的修為哪去了?”


    白綾深深覺得這真是一件麻煩的事,她想先讓他去想,等他想不出來自己再去想,於是問他說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


    雲素說道:“先睡覺,然後搞清楚他們為什麽會失蹤,失蹤的時間裏又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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