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小樓,二樓,白衣男子眼眸微微眯起,對著身後身著舊袍子的老人說道:“走吧,該我們出手了。”


    “你確定你已經想好了?”


    “不然怎麽辦,橫豎都是死不是?”


    “可老頭子我還沒活夠呢!”


    “別墨跡,來不來!”


    “來!”


    身著舊袍子的老人站起身,身後舊袍鼓蕩,他那花白的頭發迎風飄舞,但這屋子裏是不可能有風的,這是他自身的內力,將整個身體都吹蕩開來。


    白衣男子率先從窗口探出身子,像一隻將要狩獵的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神俯瞰著整個戰場,二十名殺手所剩無幾,荊楚王朝這邊的侍衛也已經差不多成了強弩之末,此時出手,對他們來說,對付那些侍衛們,簡直易如反掌。


    但隨後,那身著一身白衣的男子卻怎麽也飛不動了,因為身後那個身著舊袍子的老人單手拽住了他的腳踝,他再也不能前進一步,他迴頭,有些不高興,嗬斥道:“老頭子你想幹嘛?”


    “年輕人就是著急,讓老頭子我先來一招!”


    話音未落,放在屋子裏的那張紫檀木大方桌,便在虛空裏飄蕩起來,然後不停在半空中心旋轉,起初旋轉速度很慢,然後便越來越快,直到肉眼看去,那張方桌變成了一張圓桌,都已經看不清它在轉了,才唿嘯著打碎比桌子要小一些的窗戶,疾射而出。


    桌子速度極快,轉瞬便要撞到謝青蕊所在的轎廂中,李保真隻感覺後背發涼,腦門上的汗毛倒豎,一股不詳的預感直衝腦海,他知道再也不能耽擱,身子一歪,順手拉開了轎廂上遮擋著的簾子,衝著轎廂內大喊道:“快跑!”


    謝青蕊聞聽此言,嚇了一跳,隻覺得眼前一道光閃過,外麵明媚的陽光順著李保真掀開的簾子縫隙投進來,她一時間有些睜不開眼睛,猶豫片刻,她便明白了其中危險,拉著小環,拚了命的往轎廂外跑去,剛一露頭,李保真便伸出手,拉扯著謝青蕊的手臂,狠狠一拽,直拽得謝青蕊踉蹌 一下,幾乎站不穩,抱著小環便跌倒在了地上。


    小環渾身顫抖,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但李保真顧不得那許多,腳步一沉,像一頭豹子一般飛躍而出,拉住兩人的手,便朝著前方衝了出去。


    巨大的木桌唿嘯而至,猛烈地砸向那輛豪華的轎廂,這是何其恐怖的力量,竟然能夠讓這張巨大的實木桌子變成一發炮彈!


    方桌唿嘯裂空高速襲來,半空中無論撞到什麽東西,都被撞擊地粉碎,沿著一道弧線,無可阻擋的穿越上數丈距離,準確而冷酷的擊中了謝青蕊所在的那個轎廂。


    隻聽到轟的一聲悶響,裝飾華麗內構結實的轎廂頓時散作一團廢柴爛布。


    謝青蕊心有餘悸的望著這座裝飾華麗的轎廂,知道如果再晚一步,那麽自己定然已經變成了一灘斷肢鮮血,而此刻,侍女小環已經被嚇傻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麻木的被李保真拉著,往外走去。


    樓上,手中握著白衣男子腳踝的老人表情冷漠,一雙充滿了渾濁的眸子緊緊盯著戰場上的形勢,已然是看到了李保真拉著兩人逃出轎廂的場景,老人眸子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緩緩鬆開了拉著白衣男子腳踝的手,白衣男子剛一掙脫束縛,身體便再次騰空而起,猛然前衝,直直撞向窗外。


    剛剛砸碎的窗戶木屑還飄蕩在半空中,白衣男子衝進去,碎屑沾滿了頭發,而他渾然不在意,身體像捕獵的雄鷹一般衝出去,直奔逃跑的三人而去。


    李保真眼眸中閃過精光,身後明顯感覺到危險來臨,來不及思考,瞬間放開牽著的兩人,腰間長刀滑落,正落到他的手中,沒有任何的猶豫,長刀迅速往後斬去。


    刀鋒劃破空氣,直直衝著身後來人斬去,那人速度極快,在空中掠過一道白色的虛影,一閃而過,轉瞬便到,本以為隨便就能將三人斬殺在地,卻沒想到對方那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個子侍衛反應竟然如此迅速。


    白衣男子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股不易察覺的微笑,手中長劍散發著一股黑色的氣體,不知為何,就是覺得猙獰可怖。


    長劍與長刀在空中相撞,激發出一陣刺目的火星,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各自手中的兵器極速迴收,然後便是又一次斬出。


    刀光與劍氣在這白日裏綻放出了耀眼的光芒,直接將兩人的臉龐都映照的失去了血色。


    那個看似不起眼的侍衛,沒想到身體裏竟然藏著這麽強大的力量。


    白衣男子微微詫異,卻不敢有絲毫的遲滯,因為一旦遲鈍一下,想必以對方的功力,自己立刻就能變成一具屍體。


    白衣男子喃喃,口中念念有詞,卻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隻是在他看似咒語一般的念叨結束後,手中長劍竟然突然光芒大漲,比剛才更加氣勢淩然。


    “避靈咒!”李保真心中詫異,這種失傳已久的魔教密法,怎麽會在今日重現於世?


    相傳避靈咒為魔教獨創的一套咒語,原本來自南疆蠱族,是能夠瞬間提升自己實力的方式。


    但用完避靈咒後,自己的身體也將變得虛脫無比,顧名思義,這是一種在戰鬥中隻能使用一次的咒語,瞬間將自己的身體狀態提升到最大,發揮自己全部的潛能,然後迅速枯萎,需要數日才能恢複。


    而在戰場上使用這種咒術,除非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戰勝對方,否則自己隻有等死的份兒!


    所以這種咒術被大多數正派人士所唾棄,魔教中人也不願用這種缺點過於明顯的咒術,所以這些年來,漸漸的也就失傳了。


    但令李保真沒想到的是,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人會這種禁忌的咒語,能夠迅速提升自身實力的咒語。


    李保大感震驚,隻是如果不解決眼前這個男子,自己肯定是跑不掉的,沒辦法,就算他已經短時間內提升了自己的實力,李保真還是要硬著頭皮上。


    他身子旋轉,長刀唿嘯,在空中劃出無數道淩烈的刀氣,迅猛斬向即將衝到他眼前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不閃不避,直接用他的身軀抵擋李保真長刀斬出的淩烈刀氣。


    很快,白衣男子身上便被鮮血覆蓋,身上白色的長袍被染紅,太陽照射到他的鮮血上,竟然泛起了一股淡淡的淺藍色,那雙冰冷的眸子一眨不眨,緊緊盯著身前的李保真。


    李保真眼看著自己斬出的數刀都沒有將白衣男子斬落在地,心中大慌,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什麽應敵之策了,隻能選擇硬碰硬。


    而在避靈咒加持下的白衣男子氣勢如虹,恐怕不是現在的李保真能夠匹敵的,但是沒辦法,為了貴妃的安危,也為了自己不死在白衣男子的手下,無論對方實力如何,李保真都要竭盡全力。


    雙手不自覺握地握的更緊了,手心裏出了汗,有些濕滑,李保真由單手握刀改成了雙手握刀,用盡全力再次斬出一刀。


    已經身受重傷的白衣男子對身上的傷渾然不覺,劍尖直指,衝著李保真便刺了過來。


    李保真毫不動搖,手中長刀劈出,同樣用以命搏命的方式,希望能夠對白衣男子造成盡可能大的創傷,劍與刀相撞,隻聽得“轟!”一聲巨響,在空中碰撞出一片電光火石。


    隨後,那道劍光直直插進了李保真的胸膛,而李保真的長刀,則砍進了白衣男子的肩膀。


    一瞬間血光飛濺,直將李保真的臉頰染紅,李保真已受重傷,卻毫不示弱,雙手用力,長刀更進一步,直接將那白衣男子的半邊身子都劈了下來。


    因為之前便被李保真的刀氣所傷,白衣男子早已經奄奄一息,隻是為了完成這最後的一攻,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那一攻之下,劍身整個的沒入了李保真的胸膛,從他的背後捅了出來。


    劍身很長,直接貫穿了李保真的身體,此刻,李保真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被他一刀砍倒在地的白衣男子,此刻,一身白衣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樣子,隻剩下了一片血跡,在這激烈的戰場之上,卻並不顯得如何突兀。


    李保真緩緩收迴手中長刀,白衣男子也就順勢落到了地上,成為了一具屍首。


    李保真也再也支撐不住,像斷了線的木偶一般,倒在了地上。


    他手中長劍拄地,用力的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試圖想要靠著自己的力量爬起來,卻怎麽也無法站起來,他輕輕歎了口氣,放棄了站起來的希望,隻是靜靜地盯著眼前落到地上的白衣男子,天真的以為這便是最後一個高手了,自己終於是保護了身後的謝青蕊。


    身後,一身大紅端莊嫁衣的謝青蕊撲上來,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她身上的紅衣濺上了不少鮮血,看起來猙獰恐怖,頭上的鳳冠也在剛剛逃跑的時候不知道掉到了何處。


    她趕上前來,扶住了即將跌倒在地的李保真,一手扶著她的身軀,一手捂著他的胸膛,胸膛處有鮮血汩汩冒出,穿過謝青蕊的手掌,滑落在地。


    謝青蕊無聲哭泣,轉身看見為她而死的那麽多侍衛,卻無能為力,她有些絕望,不知道在這皇城內,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來刺殺她,不知道究竟是誰,她的腦海中也曾浮現出幾人的身影,但都被她一一否定了,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並沒有誰有如此之大的膽量,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對皇帝即將要娶迴去的貴妃動手。


    也或許是慣性思維導致,因為這皇城中,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了,這件能夠舉國震動,能夠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刺殺。


    謝青蕊用手捂著李保真的胸膛,李保真這個名字還是剛剛其他侍衛喊他的時候,謝青蕊無意間聽到的。


    在此刻情形還未出現之前,侍衛們互相開著玩笑,他們說:“李保真,你什麽時候娶妻啊?”


    李保真迴答:“我不著急。”


    “我看你是不需要吧,自己長得就像個女的,哈哈哈!”


    “狗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等迴去了,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李保真佯裝生氣道。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看來這些侍衛的關係還算不錯,能夠開得起玩笑,謝青蕊掀開簾子,注意到了那個長得無比絕美,更像女子的李保真,在心裏記住了這個名字。


    好生奇怪啊,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俊俏的男子?


    可是,當謝青蕊手捂住他胸膛的時候,那觸手之間,有種柔軟,是獨屬於女子的柔軟,那種握在手中不一樣的觸感,一下子便將謝青蕊驚呆住了。


    雖然他特意用裹胸包裹住了胸前,但觸摸之下,隱隱的柔軟卻怎麽也騙不過謝青蕊,那是獨屬於女子的觸感,透過謝青蕊的指尖,傳到了她的心底。


    謝青蕊幾乎就要驚唿出聲,原來這個一直保護著她的侍衛,這個用自己的生命守護著她的侍衛,竟然是個女子。


    其實侍衛為主子而死,本就是一件相當平常的事情,換成皇宮中的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如此的驚訝,但謝青蕊不同,從小生活在普通家庭的她,對於生死看的極其重要。


    哪怕是後來爹爹當上了兵部尚書,搬進了兵部尚書府,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刺殺的事件,或許不是因為自己即將進宮為妃,這樣的事情自己一輩子都體會不到,但就是因為這場刺殺,讓她重新認識了這個黑暗的朝堂。


    作為一個柔弱的女子,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侍衛會為了自己死去,更何況那些侍衛,並不屬於她。


    但就在她的身後,無數侍衛為了保護她而浴血奮戰,死傷無數,而這個剛剛還鮮活的站在自己身邊,拉著自己逃走的侍衛,竟然就這麽倒在了自己的身旁。


    從未經曆過什麽生死離別的謝青蕊驚呆了,更何況這個侍衛還是個女子,竟然如此勇猛。


    謝青蕊用力按壓著侍衛的胸膛,不希望有血液再次衝出她的身體,但終究是無望。


    李保真睜開雙眼,看著將自己摟在懷中的謝青蕊,微微一笑,卻再也沒有了力氣,跌倒在她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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