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箭是從隔壁樓上射出來的,對於這支軍駑,在場的禦林軍和錦衣衛們相當熟悉,因為荊楚王朝對於軍駑的把控實在嚴格,所以一般軍駑都會有很多的標識。


    隻要仔細看,便不難辨別真假,對於身經百戰,見過無數軍駑的他們來說,辨別軍駑的方法有很多種,他們每一個人,似乎在第一瞬間便都已經確定了這些軍駑的真實性。


    “噗”一聲悶響!


    就像一根尖銳的金屬狠狠的刺進了一本濕透了的書籍,發出的沉悶聲響幾不可聞,但身經百戰的侍衛們,對此卻是熟悉的很。


    這是弩箭射進身體所發出的聲音,那根弩箭射進了豪華轎子旁邊一名侍衛的胸口,因為那名侍衛死命擋在了轎子的窗口處,不讓弩機有機會射進轎廂中去。


    這個留著絡腮胡,眯著眼睛卻依舊年輕的侍衛,捂著淌血的胸口,沿著轎廂壁滑落下去,在轎廂上留下了一串長長的血痕。


    這名禦林軍的小統領心如磐石,對自己即將死亡這件事情看的相當開,隻是在麵對身前的戰友時,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下來,用盡了全身力氣喊道:“敵襲!”


    然後便從口中吐出汩汩冒著泡的血沫,很快便停止了掙紮。


    訓練有素的侍衛們雖然沒有刀槍,但反應極快,他們很快便將貴妃所在的轎子的整個轎廂包圍了起來,用自己的身體護在轎廂前,試圖擋住疾射而來的弩箭的進攻。


    他們不知道這些弩箭會從何處射過來,也不知道這支弩箭會射往何處,但很明顯,轎廂內的人肯定便是敵人的第一目標,而他們絕對不能讓轎廂中的人的生命受到絲毫的威脅。


    因為一旦轎子中的人遭遇到不幸,那麽在場的所有人,包括他們的家人,都得死。


    而剛剛擋在窗口的那位勇敢而無畏的侍衛,用自己敏銳的嗅覺去賭那支弩箭的方向,還好,他賭對了,但同樣的,他所付出的代價便是自己年輕的生命。


    但至少,他用自己的生命保住了家人的生命,不知道值不值得,但在他看來,似乎並不需要考慮那麽多。


    “保護貴妃!”


    另一名守衛喊道。


    侍衛們暴怒震驚的吼叫聲急促響起。


    無數弩箭,一根接著一根,如暴雨般從周邊的樓上密集射出,這寬闊的長街上毫無遮擋之物,站在中間的侍衛們幾乎成了活靶子。


    弩箭嗖嗖作響,瞬間襯著唿嘯風聲消失無蹤,雖然是青天白日,但依舊顯得格外恐怖。


    四散奔逃的百姓們早已經不知所蹤,長街之上隻剩下中間的兩個轎子和護衛在周圍的侍衛們。


    前前後後都是空蕩蕩的車廂,和一個個斷臂殘骸。


    那些吹吹打打的人們,能逃得也都逃走了,逃不走的,都死在了剛剛的弩箭箭雨之下。


    長街上一片血腥氣味。


    角樓中,一人漠然而立,靜靜地望著長街上發生的一切,嘴角處勾起一抹細細的微笑,但此人身處黑暗,看不清模樣,隻能夠看到,此人身著一身白色長袍。


    侍衛們緊緊護衛住中間的兩個轎廂,裏麵分別是身受重傷的兵士侍郎大人和皇帝陛下即將迎娶的貴妃,身份尊貴,絕非他們能夠比擬。


    此刻,一位抱臂背對著車廂的侍衛,臉緊緊貼在微涼車廂上,聽著不斷射來的密集的弩箭破空聲,聽著偶爾從自己頭頂掠過的“嗖嗖”箭矢的聲音,默默的計算著對方弓弩手的數量和用箭量。


    轎廂周圍全部都是侍衛們焦急的唿喝聲喊叫聲布防命令聲,還有極其沉重的立盾聲,那些由旁邊馬車上拆下來的車廂板臨時構成的大盾被侍衛們用力插進了車轅邊緣,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侍衛們躲在木盾後,將木盾高高舉起,生怕留下一絲縫隙被敵人用弩箭射穿了身後的轎廂。


    弩箭狠狠紮進了簡易的木盾內,發出“咚咚”的撞擊聲,那聲音相當沉悶,像戰場上敲擊戰鼓的聲音,卻要比戰場上最瘋狂的戰鼓要更加的瘋狂更加的密集更加的恐怖。


    時不時便有一兩支弩箭順著簡易盾牌的縫隙射進去,正中侍衛們的身體,緊接著,被射中身體的侍衛們便發出一聲沉悶的哼唧聲,而那些不幸中箭的兵士們艱難的爬起,用自己的身體重新抵擋住轎廂的外沿。


    唿嘯聲中,似乎射箭之人也發現了這幫侍衛堅定的決心,開始改變策略,從轎廂頂往下射箭。


    一支支弩箭射在轎廂頂部的木板上,發出一陣陣空洞的撞擊聲。


    隻是好在那轎子的廂壁足夠厚實,弩箭短時間內並沒有射進轎廂中,隻是身在轎廂中的謝青蕊和小環聽到這一聲聲刺耳且恐怖的撞擊聲,心膽俱裂,兩人躲在轎子內茶幾旁的角落裏,用厚厚的棉被包裹著自己的身體,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戰戰兢兢之下,生怕有哪支弩箭便射進了轎廂中來,射穿了兩人的咽喉心髒,兩人就要命喪於此。


    箭矢破空聲,木盾中箭聲,人中箭後的悶哼聲,侍衛們的唿喊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讓先前還歡聲笑語敲鑼打鼓熱鬧非凡的朱雀大街變成了一片修羅地獄。


    這裏是朱雀大街,究竟是誰有如此膽量,竟敢在京城之中,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行刺皇帝新納的貴妃!


    隻是此刻並沒有人來得及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形勢實在是過於危急,一個不小心,便能葬送所有人的性命。


    “咻!”


    一根帶著唿嘯風聲的弩箭,狠狠的射中了轎廂的廂頂,這支不知出自誰手的弩箭威力巨大,竟然直接貫穿了整個轎廂,但終究是沒有了前行的力氣,在轎廂頂部歪歪斜斜的垂落下來,掉到了謝青蕊和小環的身前。


    小環膽子極小,在弩箭射穿轎廂的時候,無數飛舞著的木屑簌簌掉落,打在兩人的身上,一些被濺起的木屑威力極大,打在臉上生疼,馬上便顯現出紅印來。


    然後,那支搖搖晃晃的弩箭掉了下來,在兩人身前落到了地上,隻是由於轎廂中鋪設了厚厚的羊絨毯,所以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來,但這已經把小環嚇得夠嗆了,她尖著嗓子大喊大叫,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


    隻是謝青蕊的麵部表情卻並沒有明顯的變化,安靜的蹲在茶幾旁,身體往茶幾旁邊靠了靠,抱著小環的手臂自然的緊了緊,然後用手拽了拽蓋在兩人身上的棉被,似乎這樣更能帶給她們安全感一般。


    隻是謝青蕊如今也隻能無奈歎息,除了待在這裏等待救援外,別無他法。


    襲擊她的人沒有選擇潛入尚書府行刺,似乎也並不急著取自己的性命,要不然昨天夜裏潛入尚書府殺掉自己,似乎是一件更容易做到的事情。


    縱使謝青蕊對朝中局勢有一些了解,有時常聽父親說起一些宮中之事,謝青蕊經常一針見血,點評到點子上,但此刻她依舊沒有想明白這場襲擊究竟有何用處。


    選擇迎親的隊伍在剛剛走出外城進入內城的時候動手,恐怕這個時候侍衛們的防備心最弱,因為不會有人想到,這幫亡命之徒竟然如此大膽,能夠在光天化日之下襲擊皇上迎親的隊伍。


    而這些人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能在京城中隨意手持弩箭?而巡城的侍衛們,無論是錦衣衛還是巡城衛們,為什麽都遲遲沒有出現?細思極恐。


    突然,謝青蕊像是想到了什麽,她腦袋嗡一下,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也許對方這麽做,並不是為了刺殺誰,而隻是為了——立威!


    對,一定是,為了立威,告訴皇宮中的那個小皇帝陛下,不要挑戰他的底線,要不然即便是在京城中最繁華的地方,他也有能力將皇室中人殺掉!


    是這個原因嗎?


    “嗖!”又一支弩箭穿透轎廂,射了進來。


    轎廂外的侍衛們大喊大叫,很快,便分出去一半的侍衛出去,迎著弩箭的竄射,往旁邊商鋪的樓上狂奔而去。


    剛剛那個貼在轎廂上的年輕人,抬眼看到了兩邊商鋪裏密密麻麻的身影,一瞬間有些頭皮發麻,但他依舊在數息之內,便通過先前計算箭支的密度以及射箭的速度,判斷出了敵人的人數大概在二十人左右。


    隻是並不知道這二十人境界如何,有沒有絕頂高手,在這個時候,沒有援軍的情況下,絕頂高手往往能夠主導戰爭的勝利。


    而這些侍衛們。修為不低,但畢竟不是那些高手的江湖武夫,隻是身手敏捷,再加上視死如歸,顯得更加可怕罷了。


    來人並不是很多,畢竟在內城中,不可能隱藏更多的人,再加上這次刺殺非同小可,是小皇帝即將過門的妃子,無論是事前還是事後的保密工作,都務必要做到萬無一失。


    這對人員的要求就變得極高,這便限製了對方動用大部隊的可能,而隻是選擇忠心不二絕沒有可能背叛的死士。


    而毫無疑問的是,無論這次刺殺行動成功與否,參與其中的死士們都必須要死,而且還不是被抓住之後的死亡,而是在成功後或失敗後第一時間自己了結自己的生命。


    這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這便意味著,這些人的數量不會很大,因為是死士。


    但大家都清楚,戰場上的廝殺,從來都不是哪一方麵人多就越厲害,相反的,如果一方有足夠多悍不畏死的死士,那這一方取得勝利的可能性就會無限增大,這樣的隊伍最是難以對付。


    這位不知是誰的大人物既然能夠安排這麽一場驚天的刺殺,那便一定想好了一些事情,必然已經謀劃已久,對於可能發生的意外事無巨細全部考慮進去,想到此處,轎廂中的謝青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心中莫名產生了一種恐懼心理,甚至是前所未有的恐懼心理。


    究竟是誰有如此之大的膽子,能夠將這件事情實現,畢竟這可是在京城之中,又是在內城,本應是整個荊楚王朝治安最好的地方,此刻卻變得危險重重。


    守護轎子的侍衛們分了一半,往旁邊的店鋪中狂奔而去,在即將跑到店鋪的時候,腳下一踏,身子飛起,迅捷往樓上飛去。


    兩邊店鋪中的敵人已經湧了出來,那些穿著黑灰色普通製式衣服的人並沒有蒙麵,手中揮舞著長刀,像狼群一般高速撲過來。


    居高臨下的狼群們,在照麵的一瞬間,便將侍衛們砍翻在地。


    侍衛們手無寸鐵,從半空中摔下來,發出一聲聲的慘叫聲。


    轎廂旁邊剩餘的侍衛心道不好,舉起手中臨時製作的木質盾牌,便有幾人衝了上來。


    但木質盾牌畢竟無法與長刀相比,隻一個照麵,盾牌便盡數被毀。


    長街之上,瞬間傳來長刀劈砍在木頭上的聲音,沉悶而短促,但一眼望去,不得不佩服京城中侍衛們的決心和超強的戰力。


    即便是手中隻有簡陋的木質盾牌,他們依舊兇猛作戰,一瞬間,悶哼狂吼聲中,雙方不斷有人倒下,侍衛們奪過了敵人的長刀,頓時響起了一陣刀鋒碰撞聲,此時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


    刀尖捅入腹中,刀鋒割破喉嚨,鮮血從男人們的身上噴灑而出,淋濕染紅了朱雀大街上的青石地板。


    戰鬥從剛開始便進入到了最慘烈的階段,卻沒有任何人退卻,沒有任何人轉身逃跑。


    雙方比拚的除了平時所訓練的殺人技巧以外,更多的是勇於流血的強悍戰意。


    轎廂周圍始終保持著能將整個轎廂包圍住的人,畢竟他們的最終目的,還是要保證轎廂中人的安全,這有些束縛了侍衛們的手腳,因為無論什麽時候,能參戰的人數都是有限的。


    而且,這個數量正在急劇減少,因為侍衛們漸漸變得少了起來。


    好在敵人的數量遠遠低於侍衛們,而且也在以一種不算很快但絕不算慢的速度在減少著。


    敵人不時有人影倒下,侍衛們逐漸控製住了街道兩旁的店鋪,隻是這些侍衛們,雖然悍不畏死,但卻並不盲目自大,在取得一些戰果後便急速收縮,重新將轎子包圍,並沒有盲目擴大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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