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樂帝在龍椅上坐下,太後坐在下首一個位置。


    太後看了一眼清樂帝空蕩蕩的右邊,低聲哀歎道:“皇上,你身邊該添人了。”


    清樂帝麵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清樂帝讓眾臣平身之後,象征性說了幾句治國安康,希望來年風調雨順的官麵話,就宣布宴會開始。


    社牛的官員頻頻拿著酒杯遙敬清樂帝,借此在皇帝麵前留個好印象。


    社恐的官員或是低頭吃席,或是和旁邊相熟的官員低語,生怕皇帝看到他們,讓他們說話。


    駱裕既不是社牛也不是社恐,他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巴結皇帝,顯得自己很狗腿。


    他悶頭吃菜喝酒,如同在家一般。


    歌舞升平的大殿,突然響起了清樂帝清朗的聲音:“鎮南侯何在?”


    駱裕正吃得暢快,壓根沒注意到有人叫他。


    大殿內為之一靜。


    殿內的所有人都屏住唿吸,一看好戲的樣子看向鎮南侯。


    鎮南侯性子耿直,和朝中的大臣鮮少交際。


    也是因為他平日說話太直,口舌之中得罪的人也不少。


    得虧他是一個武官,常年鎮守在外地。


    如果他是一個京官的話,隻怕在京城待一個月就被人害死了。


    大家都在紛紛猜測,皇帝問起鎮南侯,是不是要問責什麽事?


    想不到宮宴上還有好戲可看,大家都露出了八卦的神情。


    旁邊的一名官員看駱裕一副毫不所知的樣子,生生替他捏了一把汗。


    他捅捅駱裕的粗腰,著急說道:“侯爺,侯爺,皇上叫您呢。”


    “嗯?”駱裕手上舉著一個大肘子,茫然抬頭。


    那名官員擠眉弄眼地朝上首看去,“皇上正叫您呢,你快快起身。”


    “啊?哦!啊!”駱裕扔下大肘子,慌慌張張地奔到中間跪下。


    “陛下,臣在。”


    清樂帝歪頭去看駱裕。


    奈何此刻的駱裕驚魂未定,壓根不敢抬頭,清樂帝隻能看見他戴得嚴嚴實實的官帽。


    清樂帝不辨喜怒的聲音響起,“賜酒!”


    楊公公聽聞,心中訝異不已。


    這賜酒的舉動可得細品了。


    陛下這是,真的看上駱家姑娘了?


    所以連帶著對鎮南侯也不一樣了?


    殿內的其他官員麵麵相覷。


    他們本來以為皇帝是要問責鎮南侯呢,沒想到是賜酒。


    雖然一杯酒不值錢,但是這是皇上當眾賜的,這意義又不一樣了。


    大家原本看向鎮南侯的眼神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大家都在紛紛猜測,鎮南侯是不是走了什麽狗屎運。


    他常年駐守南邊,新帝登基才幾個月。


    他是憑著什麽引起新帝的注意的?


    端了酒杯的駱裕受寵若驚。


    他聽聞當今聖上是行伍出身的,在西北打得西戎人屁股尿流,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將才。


    果然,英雄惜英雄。


    駱裕磕頭謝了恩,他喝了酒,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


    這是陛下對他的賞識啊。


    駱裕放好酒杯,再次跪下表忠心:“謝陛下,微臣駐守南方,定然盡心盡責,肝腦塗地再所不辭。”


    清樂帝略帶笑意的聲音響起:“愛卿平身,有鎮南侯這句話,南邊國境,朕可放心。”


    朝臣們都在暗暗掂量這句話中的深意。


    清樂帝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駱裕心裏也在琢磨這句話到底是陛下對他的賞識,還是對他的捧殺。


    他皺眉沉思,一時竟忘了迴座。


    龍椅上的清樂帝突然輕笑一聲。


    這呆呆的樣子,確實有幾分像他的小駱清。


    被清樂帝這麽一笑,駱裕驚醒過來,他匆匆忙忙行禮:“微臣告退。”


    他後退入座之餘,目光忍不住去偷看清樂帝。


    隻見清樂帝眉眼帶喜,兩人的目光無意一撞,清樂帝竟對他微微一笑。


    哎呦!


    駱裕慌忙別開了目光。


    要不是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粗男,他還以為清樂帝在給他拋眉眼呢。


    駱裕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聽聞清樂帝是行伍出身,這樣的人不應該是殺伐果斷,兇狠霸道的嗎?


    怎麽看人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


    這樣的帝王,怎麽有能力統領朝廷?


    駱裕忍不住為大晉朝的未來憂愁起來。


    他悶悶地坐在座位上,桌子新上的幾個大肘子都不香了。


    清樂帝給鎮南侯賜酒,隻是一個小插曲。


    殿內的歌舞繼續,殿內的狂歡繼續。


    大家推杯換盞,你喝我喝,很快將宴會推到了高潮。


    訓練有序的舞姬退下,換了各家小姐上場獻才藝。


    說是獻才藝,不過是變相的相親現場而已。


    當今皇上年富力強,後位空懸,各個世家都指望自家家族內有女兒能夠入了皇帝的眼。


    如此一來,榮華富貴豈不是唾手可得?


    跳舞、彈琴、吹笛、舞劍......


    個個世家女子都拿出了生平所學,力求在新帝麵前留下深刻的印象,意圖憑此一飛衝天。


    清樂帝盤踞在龍椅上,慢慢地喝著酒,饒有興趣地看著殿中的表演。


    他目光平和,流水般的美女輪番上場,可是他的目光從未亮過。


    如此進行了十幾場表演之後,清樂帝的神色漸漸不耐。


    這時,蕭小雙從旁邊溜出來,他行禮之後,跟清樂帝耳語了幾句,“皇上,駱家小姐來了,就在偏殿。”


    清樂帝握著酒杯的手猛然收緊。


    他雙眸閃過一絲不安,“真是她?”


    蕭小雙點點頭:“有七八分相像,同樣愛吃雞腿,我特地看了一下,她已經啃了好幾個雞腿了。”


    清樂帝“嗬嗬”輕笑了兩聲。


    他朝偏殿的方向望去。


    那邊離得遠,一眼看過去鶯鶯燕燕一群,根本看不到人在何處。


    清樂帝按捺下激動的心情。


    他指了指自己麵前的一盤雞腿,說:“這個拿去給她,讓禦膳房再多做一些送過去,還有,你讓她來見我。”


    蕭小雙咧嘴一笑,“是,小人這就去安排。”


    蕭小雙端著雞腿匆匆忙忙往偏殿走。


    蕭小雙走了之後,清樂帝不好明目張膽地看向偏殿的方向。


    他現在是帝王,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矚目之下。


    不必要的舉動就不要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他撫摸了一下胸口的位置,那裏有一枚小小的長命鎖,上麵刻著“嬌嬌”兩字。


    到了京城之後,他每晚每晚都做同一個夢。


    夢裏,他一直待在儒城的小溪邊。


    夢境中和他恩愛的女人麵容,越來越清晰。


    她的臉是小駱清的。


    她的身是小駱清的。


    她的聲音是小駱清的。


    女人的一切一切都是小駱清的。


    而小駱清,是屬於他的。


    夢境中,她被他困在懷中,拚命掙紮也無法逃離。


    下雪那天,他實在太想他的小駱清了。


    他帶著一支小隊,連夜奔襲到儒城的小溪邊。


    在曾經噩夢般的小溪邊,在那個他開始怨恨小駱清的地方,他發現了這枚長命鎖。


    當初他鬼使神差,把這枚長命鎖收了起來。


    如今,這枚長命鎖成了他最珍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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