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琳失眠了。夜深人靜,住戶的燈一家家熄滅,飄窗外霓虹閃爍,街巷裏冷冷清清,馬路上偶爾傳來車輛路過的聲音。夜黑風高,今夜天色不再明朗,月亮沒了蹤影,隻有幾顆暗淡的殘星,孤零零垂掛在天幕。烏雲壓頂,仿佛要將這僅剩的幾點微光也吞沒。


    屋子裏一片漆黑,毛琳仰頭倚靠牆壁,並腿坐在飄窗的窗台上。她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的燈彩,一動不動,宛若一具沒有生氣的石雕。窗戶半開著,夜風吹過,窗簾輕輕飄動,發出細微的聲響。


    兩行清淚悄無聲息地從毛琳眼角流了下來,淚水清澈苦澀,在窗外微光的照耀下,泛著淡淡的光澤,就像兩條閃閃發亮的銀項鏈。她心裏的種種滋味,盡數化作了無聲的淚水。她默默抽泣著,淚如泉湧,心如刀絞。長夜漫漫,今夜注定無眠。


    馬小倩也失眠了。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睜眼閉眼,腦子裏全是林朝生和柳飄飄的事,心中悵然若失,宛若被烈火焚烤般毛焦火辣,不得安生。


    馬小倩翻轉幾下身體,猛地爬起來靠在床頭,雙手抱頭使勁撓了撓頭發。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我會這麽在意?為什麽會這麽難受?難道我對他……不,不可能,我是馬家傳人,不可能會這樣。她煩躁不已,內心掙紮痛苦。


    黑暗散去,黎明降臨,天漸漸亮了。毛琳在飄窗上坐了一整夜。馬小倩在床頭坐了一整夜。窗外陰沉沉,太陽不知所蹤,天空烏雲密布,不多時,淅淅瀝瀝的雨聲傳來,天空飄起了蒙蒙細雨。風吹雨斜,雨水如淚珠般一滴滴掉落在玻璃窗上,化作一行行淚水順窗滑落,一行、兩行、千百行……不到一刻鍾,窗戶已淚流滿麵。


    毛琳深吸一口氣,爬下窗台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雙手捧接冷水,使勁洗了一把臉。冷水冰涼刺激,讓她清醒了許多,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呆住了。鏡中人滿臉水漬,眼神渙散,無精打采,宛若丟了魂。


    毛琳扯下毛巾,擦幹臉上的水,移步走進廚房,準備做早餐。進入廚房,她又愣住了,看著空曠的灶台,與林朝生在廚房忙碌的點點滴滴不由浮上腦海,時光倒流,迴憶慢慢拉長。


    她想起了他們第一次在樹林裏相遇時的場景,那晚月光皎潔,樹影婆娑;想起了去林朝生店裏找《挪威的森林》時的場景,那天陽光明媚,春風和煦;想起了林朝生假扮她男朋友與母親見麵時的場景,那夜林朝生溫文爾雅,在他母親麵前述說著他們因《挪威的森林》相遇的夢幻故事。她就是那時喜歡上他的,那晚以後,她開始希望假戲成真,可後來林朝生不辭而別,一切不了了之,隻留下遺憾和思念。再後來他們不期而遇,結下種種誤會,又解除種種誤會,她以為是緣分未盡,上天安排他們再續前緣。誰曾想,到頭來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迴憶著之前的種種,想到林朝生昨晚與柳飄飄恩愛的模樣,毛琳又不禁潸然淚下。如果可以重來,她希望自己從來沒遇到過林朝生,這樣她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馬小倩還是毫無困意,她長籲一口氣,翻身下床,走進洗手間。


    聽到外麵有腳步聲,毛琳急忙伸手將眼淚擦拭幹淨,調整一下情緒,從廚房走出。洗手間傳來流水的聲音,馬小倩在洗漱。


    毛琳走到洗手間門口,“今天起這麽早。”


    馬小倩轉頭看她一眼,笑道:“你什麽時候起的,我都沒聽到。”


    “醒來以後就睡不著了,我去做早餐。”毛琳返迴廚房,從冰箱裏取出食材,魂不守舍地做起了早餐。


    馬小倩洗漱完,悄悄來到廚房門口,偷偷觀察毛琳的情況。毛琳拿著菜刀在砧板上忙活著,眼睛卻不在砧板上,呆滯地望著前方的牆壁。馬小倩暗暗歎了口氣,毛琳對林朝生的感情最深,此刻最難受的,應該是她。


    毛琳突然觸電般縮迴左手,她心不在焉,不小心切到了手指。馬小倩急忙進屋,“切到手了嗎?沒什麽大礙吧?”


    毛琳抬起手看看,不以為意地笑笑,“沒事,就一個小口!”她左手食指側邊被劃了一下,好在傷口不大。


    馬小倩立即找來創可貼為毛琳貼上,道:“我來做吧,你去歇著。”


    她洗完手,拿起菜刀,接替毛琳的工作。毛琳在一旁默默看著,眼神空洞,精神恍惚。


    “你臉色這麽差,昨晚一定失眠了吧?”馬小倩突然道。她的眼睛一直盯著手中的菜刀,菜刀有條不紊,上上下下。


    毛琳沒說話,默認了。半晌,看著馬小倩的側臉,道:“你臉色也不太好,也沒睡好嗎?”


    菜刀停頓一下,又恢複正常,馬小倩轉頭看毛琳一眼,笑道:“知道你一定很難受,心裏擔心,也睡不著了。”


    “讓你操心了!”毛琳歎了口氣,緩緩道:“小倩,其實,我真的好羨慕你,那麽灑脫,那麽隨性,一個人無憂無慮,開開心心,不用找男朋友,不用談戀愛,不用……為情所困。以前,我以為愛情是甜蜜美好的,現在才發現,它是那麽的折磨人,那麽的讓人痛苦。”


    我的痛苦又有誰知道呢!馬小倩黯然神傷,沉默了,菜刀起落的速度變慢,片刻,她喃喃道:“把他忘了,就不會這麽那麽痛苦了!”


    毛琳無奈歎息,“若能那麽輕易忘掉,就好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從林朝生不告而別那天起,她就想忘掉他,可越想忘,越忘不掉,越忘不掉,越想,“毛家人不顧禁忌,愛上僵屍,這,或許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毛琳磋歎。


    馬小倩沉默不語,若有所思。早餐很快做好,兩人坐上餐桌,餐盤裏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她們卻食之無味。餐桌上少了一個人,這個人以後也不會迴來了。


    “他,怎麽就突然喜歡上柳飄飄了?”毛琳想不明白。


    “不知道。”馬小倩猜測道:“或許,是他性情大變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吧。”


    “到底發生了什麽呢?”毛琳自言自語。


    馬小倩也很好奇,可這是人家的私事,她們無權問起。


    窗外雨聲依舊,陰雨綿綿不休,直至傍晚才雨過天晴。可惜明亮的光景轉瞬即逝,烏雲才散去,黑暗又降臨,好在今晚月亮出來了,眾星捧月,為剛經受雨水洗禮的城市,披上了一件朦朧的睡衣。


    吃過晚飯,毛琳端著一杯熱咖啡來到陽台,她下意識朝林朝生家陽台看去,陽台上空空蕩蕩,屋子裏的燈也沒亮。她失落地迴頭望向夜空,望向月亮,發起了呆。


    對街居民樓的動靜吸引了毛琳,她尋聲望去,隻見林朝生和柳飄飄端著茶杯來到陽台,兩人緊挨著靠在護欄上,有說有笑,親熱甜蜜。毛琳不知不覺捏緊了杯子的把手,片刻,緩緩鬆開,又抬頭望向月亮,


    月明如水,灑落清暉,清輝點點,盡數落在林朝生和柳飄飄身上。毛琳看著月亮悠悠歎了口氣。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她喝一口咖啡,端著杯子,黯然迴屋。


    山路蜿蜒,路兩邊風聲沙沙,樹影婆娑,月光塗在路上,就像結了一層霜。薑仁沿著寬敞大路,走進張合的別墅。


    張合坐在三樓陽台的靠椅上,靜靜地欣賞著月光。薑仁從屋裏走出,來到張合身旁,小聲道:“老大,已確定他的行蹤,今晚就能行動。”


    張合側頭看他一眼,欣慰地笑笑,“你做事一向縝密,我相信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嗯!”薑仁點頭告退,走出別墅,開著自己的跑車返迴住處。這是一棟坐落在湖邊占地近1000平的別墅,帶著濃厚的英倫風,裝修華麗,就像一座小城堡。


    進屋後薑仁沒開燈,徑直坐到客廳沙發上,翹起二郎腿,點燃一支煙,享受地吸起來。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微波粼粼的湖水,湖岸邊的小路上布置著五光十色的彩燈,一閃一閃,漂亮極了。


    薑仁突然輕笑一聲,“別躲了,出來吧。”


    屋子深處的黑暗中緩緩走出一個人,“你知道我在等你!”他的麵容在落地窗的光線下漸漸清晰。竟是李秋風。他不緊不慢地走到薑仁對麵,熟悉地坐到沙發上。


    薑仁吸一口煙,道:“當然知道,不過不是你等我,是我在等你。”


    李秋風輕描淡寫地笑了,“跟蹤了我這麽久,真是辛苦你了,既然知道我在這裏,想必已經做好埋伏了吧。我好像變成獵物了。”


    “這裏就我一個人。”薑仁看著李秋風,裂嘴笑了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露出一口參差不齊、暗黃汙濁的牙齒,“我可沒跟蹤你。反倒是你一直在跟蹤我,今天到這裏來,應該是想動手了吧!誰是獵物?未可知呀!”


    李秋風朝四周看看,嗬嗬笑道:“不會吧,就你一個人,膽子這麽大?”


    薑仁淡淡笑道:“你的膽子也不小,明知我在等你,還敢出現。”


    “你找了我這麽久,怎麽著也該給你一個麵子,不過我這個人,不喜歡當獵物。”李秋風嬉皮笑臉。


    “巧了,我也不喜歡當獵物。”薑仁吸完最後一口煙,將煙頭杵進煙灰缸,笑眯眯看著李秋風。


    微光透過窗戶照著兩人的笑臉,詭異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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